种泟的话问的正是这些人都想问的,安敬看了他们一个个有些惊愕的表情,心下就苦笑了。
这些人都是老脑筋,在他们心中肯定只认为这天下是赵家的,同样他们认为家族世受皇恩,更应该报效皇家,而朝廷、国家全都属于赵家,这一观念只怕根深蒂固,自已还要发什么言论的话只怕有些早了,想想高宠和莺美差一点都不理解,这些人更难说了,何况他们长辈还在朝为官。
心念间,安敬剑眉微蹙,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他又闲踱了两瞳才道:“……中原大地上,几多王朝兴替,可曾有哪家皇室能延续他们的家族久盛不衰?建国初君主都勤政爱民、励精图志;随着国势日昌便生骄妄、享受、糜腐之风,由皇家自上而下,大至当朝显贵,小至九品微吏,莫不如是,为何如此?太祖是明君,也不等若他后世子孙也都是治世雄才?须知帝王将相本无种,我等胸怀家国之士确应竖立忠贞爱国之心,习得文武艺只为报效国家与民族,皇家却不等于国家,只因这中原万民非是一姓,这个国是普天下黎民的国,当朝廷腐朽至不能保障庶民基本利益的时,小可不认为要跟着奸党去同流合污,你等也不须疑虑,民之饥苦,谁都知晓,偏是窝在深宫里的皇帝被一干权臣蒙蔽着,贪图享受,整日笙萧,穿金吃银,也不出来看看他的子民在吃什么。”
眼见众人心下默认,安敬话锋一转又道:“朝廷有律令,不罪言者,你等都是太学生,可曾想过上个万言书直谏给禁宫中的皇帝?小可确有此想法,忠言以谏国君,远小人奸侫,近忠良贤能,似童贯这等阉人、高俅这只会踢球的泼皮也能并列当朝使相之阶,却是要笑掉好些人的大牙!”
专捡这些遭人恨的家伙说事,折、种两家子弟也无言驳对,但那种洆道:“衙内之言,种洆不敢苟同,那童枢密纵为宦官,但在西北取得的大胜也不是假的,其统军武略确也令众将心服。”
韩世忠也道:“这到不假,童枢秘在西北军威望甚高,运筹帷幄,颇有帅风,韩某亦服之……”
安敬淡淡一笑,“这一点小可也承认,河湟之战确算军功,但却把我大宋拖进了更深的泥潭……此一战拓疆千里,当今圣上欣喜若狂,也不算算损耗了多少国力、兵卒、粮草;这些都是天下生灵之髓血所聚,却竭于一役,而在河湟又置下西宁府,然此处为不毛之地,岁入几何?每岁朝廷可有一贯钱入得府库?反须另拔亿万贯钱去维持那地方各项用度,吐蕃是灭了,可除了一片荒陌之地还有什么?又说别人不知西战详情,你等折家人也不知吗?每战则巨损,以十换一,伤敌一千,却自损三千,那童枢密在圣上面前隐了实情不报还谎称大胜,以为能瞒的过天下人之耳目?”
种洆显然也知熟一些实情,脸色一变也不在言语,折彦质道:“衙内,拓疆千里,确是可比汉兴唐盛时的不世功勋,圣上如何能不欢喜?便是天下万民也心下喜欢吧,开朝以来亦无此大胜。”
“唉…”安敬摇头叹息了一声,眸中忧郁之色更重,“…穷兵黩武,徒耗国力,大言不惭,还堪比汉唐?你认为可比吗?大汉文景之治时,文帝自身亦节俭用度,衣不曳地、帐不绣纹,高官显贵哪个敢开奢侈之风?唐时开元盛世,国力基础本就雄厚,社会安定,百姓富足,便是如此徭役也不及眼下大宋的苛税如虎吧?走出东京开封你等也曾见过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吧?河东、河北、山东一带去岁皆荒,流民遍地,苏杭花石纲搞的怨声载道,也难怪匪患丛生,到处都是山贼草寇,照此情况下去,不出数年,中原大地则烽火遍野了,只怕到了那时皇帝再思良治却是迟了。”
那种洆冷冷一笑,“嘿,衙内倒是忧国忧民啊,你便上个万民书痛呈厉害,我等附名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