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郑重的点头,歉意的对骆尘鸢笑笑,叫了声“阿鸢姐”后,便招呼着孩子们跑了。
张阿四才回头对骆尘鸢道,“那棵枣树是爹他们当年一个恩人种的,只种了这一棵,平日敬它如神。镇上的恶霸冯迎趁着爹和刘三叔不在家,带人来收租子,村里人交不上来,就砸了不少房子,把枣树也砍了。”说着一指,骆尘鸢才发现刚才看见的那几块大土坯,确有房屋轮廓的痕迹。
不由怒从中来,“咱们离九曲镇也不太远,宋府官如何不管?”
张阿四叹一声,“地是福都骆家的,冯迎不过是代收租子的人罢了,难不成这官司要打到千万里之外的福都去?庄稼人饱食都不足,有何能耐跟主家斗……”
骆尘鸢这才了解福都与落雁山的相距之远,心中略稳之余,又开始担心。这地虽是骆家的,但锦衣玉食的骆家人何到过这里,租子都是委托冯迎代收。这冯迎本就是乡里一害,借得京中有人,谋得骆家收租这一肥差,横行乡里,称霸一方。府官那里每年要给贵人上缴两成租子,冯迎便收七成,临了还要抢走村民从山上猎来的大部分野货。虽然现在骆家树倒猢狲散,家业分崩,但由于相距遥远之故,就没能及时通知冯迎暂停收租。即便是通知了,山高皇帝远的,那恶霸冯迎又如何甘心放弃。
“这骆家没一个是好东西!”张阿四愤然总结了这么一句话。
骆尘鸢也横眉愤怼地点头,头点了一半,便僵住,她不就是那不是好东西的万恶地主婆么?心有余悸地擦擦汗,幸好没有吐露真言,先别说在竹桥村扎根落户,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单对付那恶霸冯迎就足矣令她头疼的了。无论他们其中哪一方,若想从她手里抢走地契,取而代之,都不费吹灰之力,而往好里想,她会被撵出青州,往坏处想,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骆尘鸢思及至此,已满身冷汗,只恍惚记得他说刘三泰已经被村长安顿下来,派去守粮种和家禽去了,那冯迎上次从村子里掳走不少东西,过几日定还会再找上门,其他的话就没怎么入心里去。
直到虎子引来一位打扮素朴的妇人过来时,她才收回心神,迎了上去。那妇人便是村长的妻子,虎子的母亲了,村长是个老气横秋的中年人,目光如炬,显得很是干练,说话微有呆板和生硬,因此话十分不多,多半都靠张大郎和张阿四一边照应,他仅偶尔点头或摇头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
骆尘鸢尽力跟那妇人寒暄客气着,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她恶霸是要对付,自己在落雁山扎根落脚,吃穿住行一事更要对付。先摆平后者,才好养精蓄锐对付前者,好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最好既能赶走恶霸,又能收回田地,在这片依山而落的土地上,耕耘一片自己的好生活。
当晚骆尘鸢在村长家落下脚,村里人皆因几日后的扫荡而担忧,对这位新搬来的邻居,也没有几个挂心,来村长家问候的她的妇人也有,但多半家中有着个成人自立的儿子。都心道骆尘鸢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虽无背景,也没彪悍能干的身材,但招家里来做儿媳还成,好歹省得去村外花钱请媒婆,下聘礼再娶媳妇强,至于能干不能干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娶进家里来,好好*教*教不就成了。
因此骆尘鸢在竹桥村的日子,也没想象中的落寞清闲,直到后来张阿四借盖房子之名,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后,那些村妇才略为收敛。但背后里,她们也没少抱怨,说张阿四不像张阿四了,成日的跟在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身边,也不见念叨男女授受不亲了。
白日里得闲骆尘鸢便在虎子和阿毛的带领下,将落雁山这两百亩地转了个遍,顺道选下一片地皮,等哪天寻张大郎等人帮忙起个小院,毕竟自己总寄居别人家,也说不过去。一来自己毕竟要久居此地,总得有个窝。二来村人盖房极为不易,就算是村长家,也只不过两三间土坯房,现下是一间用来屯粮种,一间饲养家禽,再有一间便是给骆尘鸢和村长妻子王氏住,村长和虎子这几日要么跟着村里人挤兑睡,要么就跑到粮种屋子里打地铺。
转了半天,骆尘鸢终于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选定了块地皮。这地方在山和村子之间的黄金切割点,既不用担心山石滚落砸坏房子,也不用担心离村子过远,自己半夜有事寻不到人,关键离这地不远处是半环落雁山的那条半干涸的水渠,夏日多雨,水渠再挖深些可以蓄水,引一条浅溪至屋门前,也方便她洗漱用度。
可喜的便是水渠旁边长着不少翠绿的竹子,竹子的妙用可大了,撇去它那种“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写意之感不说,竹子吸水量大,在房前屋后种上一些竹子,不仅可美化环境,而且在夏季非常阴凉,古人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还有竹笋可以食用,可以做个竹林精舍,做啥储水器等等,她就不多想了。因为谈谈吃喝还成,真还建个竹林精舍,跟那汉武帝一般造个甘泉祠宫,享受那美轮美奂的出尘之境……咳,那不是咱穷人能做的事情,就跟山野别墅和山野茅屋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她顶多算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归园田居罢了。
随着一声“哞……吱扭吱扭……”的刺耳声响,身后亮起虎子脆声,“阿鸢姐,牛车我给你弄来了,车轴有些坏了,老是响呢!阿鸢姐想用它干啥?”
骆尘鸢神游回来,哀怨的抬眼望天,她可没说,“而无车牛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