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隐约传来一快四慢的更鼓声,时辰不过刚刚寅初,各处的奴仆便已开始准备起身,熬了一宿的值夜人却是到了最为困乏时候。辰年养精蓄锐了大半夜,等得便是这一刻,她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谁知刚刚打开房门,侯在廊下的侍女已是迎上前来,低眉顺目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辰年手扶着门框站了片刻,这才冷声说道:“没有。”
她说完径自出了房门去院子里打拳。那侍女见状也不上前,只准备了清水与帕子等物在一旁候着,等辰年一套拳打完,便十分有眼色地捧上了湿帕子过来。辰年接过帕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随意地瞥了那侍女一眼,问她道:“你会武?”
那侍女只略略迟疑了一下,便谦逊地应道:“只会些粗浅的功夫。”
“好。”辰年将帕子掷进水盆里,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来,陪我过几招。”
那侍女尚在犹豫,辰年那里却是利落地抱拳于左胸前往外推出,随之便毫不客气地出拳攻向她的面门。那侍女忙侧身躲避,下意识地伸手将辰年手臂格开,另只手却斜探向辰年肋下空当。辰年一笑,回拳来挡,眨眼间,两人手上便已是连过了几招。
辰年有心试探她的功夫,出招皆都是又疾又狠,全不留情。那侍女失了先机,却很快就镇定下来,将辰年攻过来的招式一一化解,防守得滴水不漏。又过了二三十招,辰年心中已是有数,便率先收了拳向后跃开,说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侍女生只怕惹辰年不悦,忙向她赔罪,辰年那里却是不在意地说道:“是我技不如人,和你没有关系。”
侍女瞧着辰年的神色不像是恼怒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身端水过来伺候辰年梳洗。待吃过早饭,顺平那里又偷偷过来了,他本想着把侍女叫出去问话,不想却被辰年瞧到了,叫了过去。
顺平只好走上前来,恭敬地叫了一声“谢姑娘。”
辰年看他两眼,沉默片刻才出声问道:“你家世子爷可有交代过我能不能见陆骁?”
顺平听了这话只觉头大,暗道姑奶奶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你叫我怎么答你?这事还用世子爷交代吗?你俩现在都僵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去见陆骁,你是生怕不能气得世子爷吐血吧?顺平这里腹诽了几句,这才低顺着眉眼答辰年道:“世子爷自昨日回去了就一直昏睡,还没来得及交代小的这些。”
辰年微微挑眉,面上露出些许意外,问道:“一直昏睡?”
顺平立刻苦下了脸,点头道:“您也知道,自从山里回来世子爷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这回伤得虽不是要害,可失血却不少,郎中给他开了补血的药方,偏他又不肯用,小的劝了也不肯听。昨日里那么老远的路,他非要走着来,结果腿上的伤口又迸裂了,回去又流了许多的血??”
顺平嘀嘀咕咕地念叨了许久,把封君扬的情形描述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这般手段若是用在别人身上许是有用,可眼下对辰年用此招可是大错特错了。她之前是被“情”字障目,所以才会受了封君扬的欺瞒哄骗,此时人既然清醒过来,顺平这些话又如何能糊弄了她!辰年看出顺平是有意夸大好叫她心软,想了一想后索性将计就计,陪着他做起戏来。
顺平一直暗中观察着辰年的神情,瞧她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忙又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红着眼圈说道:“小的早上来的时候,世子爷还有些犯迷糊呢,只催着小的过来和姑娘说不许贪凉,练完功从外面进来要歇上一会儿才可吃那些冰镇的东西。”
辰年的目光略有些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说道:“他不喝药,你捏着他鼻子硬灌下去就是了,反正他也糊涂着,事后他若问,你死不承认就是了。”
顺平暗道快拉倒吧,你要去灌自然是没事,可我要是敢这样做了,他事后定会扒了我的皮,连问都不带问一下的。他虽这样想着,脸上却是现出迟疑之色,说道:“要不小的回去试试?”
辰年似是忘了要见陆骁之事,只摆手催促顺平,“快去,快去。”
顺平得了她这话忙转身小跑着回了封君扬的院子。封君扬刚喝过汤药,正歪在榻上看薛盛英军送来的军报,听过顺平的禀报,顺手就将手中的玉把件向他身上砸了过去,轻声斥道:“满嘴的胡说八道!”
顺平忙双手接了那玉把件,嬉皮笑脸地说道:“小的谢世子爷赏。”
封君扬瞪他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先弯了唇角,问他道:“她果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