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奇道:“讲什么?”
封君扬低声答道:“就说女人都长着腿会跑,可要小心看好了,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不见了。他娘亲年轻时候就差点跟人跑了。”
辰年闻言皱了皱鼻子,小声辩驳道:“哪有,我也就是动心了一小下下。”
身后的封君扬半晌无声,她正奇怪间,他却弯下腰来,将头轻轻抵在了她的背上,喃喃道:“辰年,我很害怕。”
辰年愣了一愣,只当他是说那时之事,不觉笑了一笑,道:“你还好意思提那时之事,一想起你那般算计我的身份,我现在都还恨不得咬你两口泄愤。”
她说着,又转回身来,与封君扬正色说道:“说到此处,我有话要与你说。阿策,你现在虽愿为我不顾名声,我却不要你落‘君夺臣妻’之名。你帮我在江南或者岭南寻个身份吧,不论是世家也好,是贫民百姓也好,只要不是贺家之女,什么都好。”
她会说出这话来,封君扬并不觉意外,甚至早在他意料之中,可他此刻听了这话,心里非但不觉丝毫欢喜,甚至还有着隐隐的恐慌。他怔怔看她片刻,忽地说道:“就做谢辰年,我不要你换身份,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嫁我。”
辰年听得微笑,可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落泪。不等封君扬伸手过来擦,她自己就胡乱地抹了两把,“换吧。其实叫什么都不打紧。”她顿了一顿,才又低声说道:“阿策,我之前那般拧着要做山匪谢辰年,不过是因为我那时实在没得旁人可做。”
她不想做他姬妾,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另外一个女子比她更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她也不愿回那与她有杀母之仇的贺家,顶着芸生的身份嫁于他。所以她只能咬紧了牙,做她的女匪谢辰年,他们越是瞧不起她,她就越要挺直了脊背,做她的谢辰年。
脸上的泪怎么抹都抹不净,辰年不觉有些难为情,便就低下了头去整理自己衣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勉强控制住情绪,笑道:“你莫要看我笑话,也请你容我这个任性,我也知若是做贺家女,凡事都会简单许多,可我实在是无法回去贺家。我的母亲死在那里,他们瞧不起她,他们害死了她??”
她再说不下去,刚止住的泪却又涌出。封君扬依旧不言,却是忽地将她拥入了怀里。他手臂用力很大,将她搂得极紧,牵扯得她伤口都有些作痛,辰年不禁低声叫他:“阿策?”
封君扬却仿若不察,只低声说道:“辰年,我以后会对你好,你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人说凡是女子,都易被“情”之一字障目,辰年只当封君扬是被自己感动,闻言反而破涕而笑,娇嗔道:“你就该对我好,否则你看我怎么治你!”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将封君扬推开,换了个话题,道:“咱们不说闲话了,快说些正事。你说贺臻怎地查到了我这里,拓跋垚只会瞒住我的身份,陆骁也不会说出,难道他有我义父下落了?”
封君扬垂眼答道:“不知。”
辰年想了目想,又问他道:“你说他敢不敢进宜平城?”
封君扬看她两眼,不答反问:“你可想见他?”
辰年不觉凝眉,默然半晌后,才答他道:“我不知道,阿策,我真的不知道。他于我是个太矛盾的存在。他是害死我母亲的元凶,却又是我的生身之父,是我会一直恨着,却又永远无法寻仇的人。”
封君扬伸手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既然这般,那咱们就不见他。”
辰年却是浅浅一笑,侧头问他道:“为何要躲?他若敢来,我就敢见他。我倒是好奇他见了我会是什么态度,是与我叙父女之情,还是来痛斥我帮外人夺他宜平。”
封君扬一向能算人心,可此刻却也不由忐忑,猜不透贺臻来宜平会是什么态度。他默了片刻,却是轻声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想着认他,还管他是什么态度做什么?”
辰年闻言不由也笑了,点头道:“就是。”
翌日便是十月十七,辰年二十岁生辰。只是这日之后两天便是她母亲忌日,早先在清风寨时,穆展越从不肯给她庆生。后来她又独自挣扎生活,更是顾不上讲究这个。所以早上封君扬给她送了一大碗长寿面过来的时候,辰年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不由拍额道:“竟然自己都忘记了。”
封君扬笑着看她,催促道:“快些吃了这面,我带你去过江去南岸玩。”
辰年微微瞠目,“去南岸?你军中军务怎么办?我昨日也积攒了好多事没做,鲁大叔若是寻我怎么办?”
封君扬只是笑,凑近了她小声说道:“管他们,我们早早动身,不叫他们逮到。”
辰年被他的孩儿气感染,便就飞快地点了点头,“那好,你等我,我这就吃完!”
她端着面碗紧吃慢吃,封君扬却又看不下去她这般狼吞虎咽,忙道:“慢些,慢些,哪里有这样吃东西的!”
辰年笑笑,胡乱地吃了那面,随意地漱了漱口,进屋换了骑装出来,向封君扬笑道:“快些走,一会儿就该有人找来了。”
她只随口一说,谁也没有在意。封君扬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大步往外走,快到院门时,却见顺平气喘吁吁地找了来。辰年一眼瞧见,不由偷笑,捂着嘴与封君扬说道:“坏了,现在就有人来堵你了!”
说话间,顺平已是跑到了跟前,虽看出封君扬眉头微蹙,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禀道:“王爷,城门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贺臻来了。”
辰年身体微微一僵,封君扬手上更是不自觉地加上了力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辰年回过神来,抬眼看他,微笑说道:“没事,他既敢来,我见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