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难得地,繁忙的工作中有了几天空闲的日子,叹木狂清带着恋人一起去镇上逛街。
这家伙的样子非常恶心,长长的前额发遮住了眼睛,就外表而言,如果称呼为冷酷的话也没问题,但这个男人总是给人以略显肮脏的感觉。虽然是在休息天里去商店街,但却穿着一身搭配得土里土气的衣服,被别人看到的话一定会非常滑稽。反正,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点也不好。好久不刮的胡子留得长长地,嘴里还叼着没点着的烟卷。
表情则是一脸地阴暗,和晴朗的天气完全不相称,从早上开始就不知所谓地不停叹气。
咳
叹木是警察,对于警察来说,和医生呀消防员什么的一样,空闲都是非常难得而舒服的,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样子。不,对于工作中的这几天休息并没有什么怨言,倒是这几天工作地过于辛苦,应该要稍稍缓一缓,休息一下。
无法明白的,只是直到昨天叹木都在亲自持续追踪的那个事件的情况罢了。
食人鬼的,事件。
不管是从规模上,还是从残忍的程度上,都是过去从未见过的极其凶暴的事件,当然也因此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查行动,叹木也是没日没夜地不停工作着,追踪着这个从未听说过的罪犯。
贯穿人的心脏将其杀死,随后将尸体的脑髓吸出吃下,这样离奇的犯人。丝毫不顾警方严密的搜查,被害者一个接一个地被发现。不要说在这个小镇的历史上,即使在整个现代史上也是一定会被记录下来的,大规模的极其残忍的凶恶事件。
为了守护小镇的和平,也为了让居民们能够安心生活,叹木竭尽全力追踪着犯人,不断努力着,可是。
昨天,突然上司宣布了终止本次搜查的消息。
理由则是,本次事件的真相已经确认了。
本次的食人鬼的事件,只是被害者们自导自演的捏造事件罢了。也就是说那些最残忍的犯罪的说法,和杀人事件的案件特征,都是不存在的。那些被害都了大多又活了过来,现在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所以无法将此定性为杀人事件。当然,由于严重影响了公共秩序,他们也会因此而受到相应的处罚。
啊?叹木对这样的说明,只能感到哑口无言。
被害者的自导自演?
案件特征不存在?
让人不得不感到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叹木等着刑事科长稍后会说出中是开玩笑啦之类的话,可他却始终都是非常严肃的神情,搜查真的被终止了,本次事件的报告书之类的文件要在后几日送到,接下来的几天叹木就得到了暂时的休息。
真是令人莫名其妙。
上司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被食人鬼杀死的尸体,可却会相信那些自导自演什么的胡说八道。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已经死去了的,货真价实的尸体啊,没有丝毫虚假表演,确实已经死去了的。周围全新的打斗痕迹,以及事故现场四处沾染的血迹,渐渐冷却的被害者的尸体,周围哭泣悲鸣的亲人这只能称之为悲剧,不管怎么描述,都只能是无可挽回的悲剧。食人鬼,真的,将人杀死了。
不,就算是现在,也许正在某处进行着犯罪的活动
阿清,阿清,你怎么了?
不知不觉中,叹木狂清又开始用猎犬般的锐利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人们。这时,他所推着的轮椅上的恋人春原羽芽的叫声令他反应过来,羽芽正注视着他。
她是个没有什么特点,非常普通的,有着令人模糊感觉的女子。缺乏表情的脸上,有着一双格外引人注目的眼睛。就像可以一下子看穿别人,或者是将人从里到外完全看透一样,纯洁无瑕,既像小动物又像天使一样的,深邃而透明的视线。
由于她的双脚不太方便,所以只能坐在轮椅上,头上戴着防止阳光曝晒的白色帽子。她用手按了按帽子,双眼凝视着叹木狂清。
难得的休假呀,好久没有约会了呢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知道呆呆地注视着其他人,真是没劲呢。
啊,啊啊对不起。
羽芽的年纪要比叹木大,所以叹木对她说话的口吻总是带着敬意。两个互相的称呼上,也是羽芽亲昵地称呼他为阿清,而叹木则是称呼她为羽芽小姐。嗯,其实羽芽并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或者说,她生性就很少深入地考虑其他事情,所以也很少有大问题出现,叹木总觉得她应该更直率地多说说话。
在叹木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那座古老的公寓的附近,有一座人们经常光顾,休憩的澡堂。羽芽就是这家澡堂老板的女儿。在之前贤木负责的案件中,羽芽受到伤害,在那双足残废了。虽然她自己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但在那时没有守护好羽芽,让犯人的毒手伤害到她,却是叹木的责任。从那时起,叹木就决心在自己的一生中,代替羽芽的双足帮助她行走,以此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这样就是到现在为止的基本设定。
羽芽并没有察觉到,而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崩溃过。
那个充满阴霾和血腥的,虫和眼球的世界记得那个世界的人是非常稀少的。
包括叹木在内,在那场最终战争中残存下来的人,都在那个没有被卷入世界崩溃的诺来方舟般的存在,那幢公寓中避难。这其中的好几个人都残留着之前世界的记忆,是为数不多的活着的证人
羽芽并不是被巨大的怪物所踩踏,杀死的。
叹木也不是一心一意想猎杀怪物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警察。
本应该是那样的。
食人鬼的事件中,到处都散发出熟悉的怪异气息。虽然出于自己的直觉,但这一点与这个和平的世界却不太相称倒不如说与再构筑之前的那个世界的感觉更加相似。
是不是应该就这样遵从上司的决定,放弃自己的判断,忘记这些呢?
这里已经是和平的世界了,叹木自己也生活在幸福之中,而如果反其道而行,将这一切都抛弃,回到以前的样子,继续怪异地深入调查这一案件的话?
如果这样的话,可能就会非常愚蠢地,再次失去自己非常重要的人。
阿清,差不多了吧。
不知不觉拽住了羽芽的头发。
虽然她的口吻和表情都没有现出生气的样子,但应该是生气了。
羽芽小姐。
叹木有些可怜地皱起眉头,而羽芽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清。那个,休息的时候就别想工作的事情了吧。别在休息的日子里愁眉苦脸地考虑那些没完没了的东西啦,那样的话休息也没有一点意义了啦。嗯,可不能搞错哟,我不是因为阿清的冷淡才生气的哟,只是担心阿清的身体啊。
对不起,羽芽小姐
平静地,但却是非常坚定地说出了正确的道理,叹木非常率真地低下了头。
是啊。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被悲伤彻底充满,一心想着要对怪物们展开的忧郁警察了。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警察,现在和自己心爱的恋人在一起。
这样的话,还有其他东西值得再去期望么?
依然,有点介意。今天的约会结束之后,和之前还有联系的掘子,布蕾柯瑟他们,也许应该向他们打听一下有关食人鬼的消息呢。
真是的,已经到了中午了呢,广场中间那个人好像是魔术师呢。好像是我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来到日本这么偏远的地方呢,真是搞不懂呀。也许下次就见不到他了,先过去看看吧。可是那时好像挤了很多人的样子呀哎呀,啊清,是上次那个江湖艺人啊!那么多人还是算了,还是熬一下吧,那种把戏!
好的好的,对不起,羽芽小姐。
望着羽芽发自内心的纯洁笑容,叹木推着她的轮椅继续走着。
再次回归的日常生活。在梦中见过的,幸福的生活。
回家了。这里是叹木最喜欢的,一起挂念着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依然会想起怪物的事情,是因为无尽的因果联系,抑或是因为已经完全铭刻在自己体内的习性?真是令人痛苦啊。
即使世界已经被完全替换改变,依然在许多地方存在着忧虑的种子。面对现在已经彻底发怒的恋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起之后寻找怪物的行动,恐怕照顾她的情绪,安抚她一下,对叹木而言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
啊啊,这个世界令人忧郁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啊。
今天,相泽梅的心情不太好。
和其他人相比,有些笨拙和迟钝的小梅,在这样人群拥挤的地方有些迷茫。今天是被父母带出来看那个自己没什么兴趣的魔术师的,但是因为人太多了,身材矮小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随着拥挤的人群被挤来挤去,爸爸和妈妈也因此失散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呀,总是这样总这样,一起遇到失败的事情啊?
是自己的运气太坏了么,应该不是那种问题吧,是自己在前世做了什么坏事而导致现在被什么东西盯着么,也不是吧。天性略显迟钝的小梅,每天都感到有些不满。
为什么就没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呢。不有呀。真是无聊。
小梅高高地撅起了嘴,她生性就懒得去思考那些麻烦的事情,但是镇子上的刺激太多了,这里也是摇摇晃晃,那里也是踉踉跄跄,来来回回地走着就迷路了。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爸爸妈妈重新聚在一起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放弃。只能等着播出迷路小孩的广播来打发时间了。小梅经常被拥挤的人群卷走,她的父母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吧。虽然令人气愤,但说起来却是让小梅被人群挤走失散的他们有错吧。
小梅为了打发时间,走进了商店街旁边林立的商店中的一间,里面卖的都是小孩玩的小玩意儿,价格也令孩子们能够承受。虽然看上去小店非常漂亮,但却是显得有些冷清。
小梅看上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用苹果作装饰的戒指,只要几百日元,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看中了它,随后买了下来。虽然小孩子一个人买东西是不允许的,但是小梅已经是中学生了。小梅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大人了,所以像买东西这种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她也不会去想,合格的大人是不会被弄丢而且迷路的。
小梅小小的手里攥着戒指,在空无一人的小店的最深处,传来了貌似空闲的店员走出柜台的声音。尖尖的竖起来的头发,待在暗影中的年青小伙子,虽然看上去有点可怕但店里的人对待小孩应该是比较温柔的吧。
身穿着店里的制服,搭配非常老土,胸口挂着写有时雨红丸名字卡片的店员,原本埋头看报纸的他,听到了小梅的声音,将头抬了起来。视线就像要将人贯穿一样,非常可怕。小梅的身体不知为什么开始发抖,用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音问道:
请问,这个谢谢。
她用力垫起双脚,将戒指放在台上,这样做的话应该没什么错误吧。接下来应该是店员滴地一声扫描下条形码,操作下收银用的电脑,随后报一下这东西到底多少钱,随后自己拿出钱包把钱。
小梅的脑袋不断重复着写这些步骤,突然间,她伸出的手被那个男子的手一下子抓住了。
哎?
为什么要抓我的手?好疼啊。咦?这和我的步骤不一样啊?
啊,那个,那个那个。
小梅脑袋里乱糟糟地,努力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是自己的手腕被紧紧地握着,无法动弹。她变得很害怕,眼角泛出泪光。可是那个男人却一点也不在意,依然面无表情的,恶狠狠地向她看着。
灼热的,然而却灰暗,令人讨厌的眼神。
小妹妹啊。
他的口气懒洋洋地,在梅的注视下低声嘟哝道:
我们店里啊,是禁止小学生买东西的哟。
哎?哎?
爸爸和妈妈在附近么?不在么?不在啊呵,呵呵。
小梅变得越来越不安起来,面对暗自令人偷笑的店员,她变得狼狈不堪。之前就打量过店里的四周,就连帮忙的人也没有。在初中的讲习会上曾经教过,在这个时候应该大声呼救,但小梅非常非常害怕,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店员全身散发出令人厌恶的燥热,就像慢慢品味一样注视着小梅低声说道:
啊啊好可爱啊,我,就是想要这样的可爱的小妹妹啊
妹,妹妹是么?我,我,我可不像那种可爱的小妹妹那样啊?!
脑袋已经乱糟糟了吧,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了哟嗯,就是这种地方也很可爱啊。好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就要给她特别的服务呀,这个戒指,其实是不能卖给小学生的哟但是只要你听大哥哥的话,就可以卖给你哟。
面对脸色发白的小梅,店员不知羞耻地说了出来。
衣服,脱掉?
哎?哎?
脱掉!
哎!?
小梅满脸苍白,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拼死地抵抗着。但就算这样极力反抗,身体被店员紧紧抓住无法逃开,反而却令他开始生气,抓得更加紧了。
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凶恶,一只手抓住梅令她无法动弹,随后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非常可怕的匕首。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像是在厌恶什么一样,又仿佛是经历着非常悲伤的事情,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眼瞳中渐渐失去理智。
是啊是呀,就算是小学生也不会听我讲的话呀,所以,所以行啊!不听我的话,那就把你的手也切下来,把你的脚也切下来,将你变成个不倒翁不就行了!这样的话,就算不听我的话也没关系啦,不管是谁都是这样不管是谁不管是谁不管是谁
啊啊,果然,应该好好地听爸爸妈妈说的话的。
不可以一个人去买东西,是不是就意味着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镇子上,到处都是危险啊。
那种事情小梅还不是非常明白啊。
就在匕首快速落下,将要刺入小梅手腕的那一瞬间。
真是个傻瓜。
伴随着那透着非常麻烦的声音,瞬间,匕首的刃部嘎巴一下彻底折断。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梅对此一无所知。中能看见素色的某物以非常迅捷的速度,就像鞭子一样击在匕首上。由于太过迅速,梅的眼睛也没有看清。
什
店员满脸愕然,呆呆地看着只剩下刀柄的匕首,身边则是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傻傻地睁大了眼睛,就在他们旁边非常非常近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女性。
非常漂亮的紫色套装,就连头发的颜色也是紫的。下身是牛仔裤,上身则是不带领带的Y字领衬衣,与她本人非常相配的打扮。从头到脚都是熏衣划草的淡紫色,长袜和靴子也是非常周到地配着同样的颜色。
年龄,不明。
虽然说是女性,只是从她的身材判断出来的,她的面容则是被面具所遮盖
面具。戴着面具。和游玩的日子里卖的那种假面不同,是毫无修饰的黑白色的假面。和面部紧紧贴合的面具背后,是毫无感情的紫色眼瞳。
面对突然出现的假面女,店员开始发生剧烈的反应,显得非常吃惊的样子:
什么啊你这家伙!从,从那里出来的?!
面对他和旁边呆呆的小梅,妇人不知何时在双手套上了人偶的手套,随后非常老练地用腹语术表演起逼真的小品来。
呀,真是可怕啊蟋蟀
是啊,件。真的是非常危险呢,虽然如果小学生的衣服被脱掉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大声地叫喊了。
面对这突然开始表演的即兴人偶秀,店员反应呆滞,而梅却是两眼放光。不管重复多少次,都是这副不会对事物做过多深入思考的性格,看来是不太会改变的了。
哇,好厉害啊!人偶在说话呀!
有着三个眼睛的女子形态的人偶,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歪了一脑袋做着动作:
与其说是少见还不如说是令人怀念的反应呢,这个国家的人们,一旦看见了变戏法,就总是会想尽办法研究原理是什么,诀窍是什么,根本没有那份纯粹地欣赏艺术的心境啊。
嗯,将魔术视作诡计想要解开它,是国民性啊。
就像是真的活着一样,穿着绿色衣服的男子形态的人偶活灵活现地不停地说着:
诡计呢,就是那些小聪明的把戏吧?不要当我是傻瓜之类的话,对吧。It'sae?这可是最神奇的魔术戏法啊。
你你这家伙,什么东西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店员随即陷入了半狂乱的状态,看样子是要阻止人偶继续活动。那个用腹语术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的女子,本人的脸上却是完全没有表情变化或者说,那个紫色的女子,看上去非常无聊的样子。店员尚且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法切断了匕首,只是双手紧紧握着拳头非常害怕的样子,正准备撒腿逃出去的架势。
可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完全没有动作,只是悠闲地继续着人偶的表演。
嗯,令人发笑呢。蟋蟀
是啊,件。这个国家的人啊不管在哪里都是那么愚蠢么?
在我的国家里,对着魔术师叫骂的傻瓜可是从来没见过哟。
不管是多么混蛋的不良少年,不管是怎样的武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