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先生,你想起来了,这就是那首彩球歌,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你们也一起仔细听好。
五百子又站了起来,用左手略微撩起右边的袖口,又在榻榻米上咚咚地拍着彩球,轻声细语地唱着:
我家后院有三只麻雀
第二只麻雀说:
我们阵屋大人
喜欢狩猎、酒和女人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要
升屋(注:量器店)的女孩外貌姣好,酒量也大
整日用升量、用漏斗喝
沉浸在杯酒之中
即使如此还不满足,被送还了
被送还了
在场的人不断发出惊叫声,金田一耕助也不禁想站起来,可是五百子毫不理会满室的嘈杂声,专注地拍着彩球说:
金田一先生,还有呢!
是。
金田一耕助半蹲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五百子。
还有这么一首嘉平先生,你也听好。
五百子继续拍着彩球,用细而清澈的声音唱着:
我家后院有三只麻雀
第三只麻雀说:
我们阵屋大人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要
秤屋(注:秤店)的女人外貌姣好,手指细长
大小硬币拿来往秤上放
日夜不停地计算着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没有,被送还了
被送还了
这样的事件一再重复上演着
五百子唱完后,抱着用毛线系住的彩球,像个少女似地露出天真笑容,当她张望四周的时候,所有人都好象被冻住一般的安静。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五百子,就连一向沉着的仁礼嘉平也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发现,抓着白扇子的手不断地颤抖着。
金田一耕助非常兴奋,两腿不停抖动着说:
老、老夫人。
他发出沙哑的声音说:
对、对不起,可以请你再唱一次刚才的彩球歌吗?
可以,你要听几遍都可以。
五百子站起来,略微撩起右边的袖子,咚咚地拍着彩球开始唱歌。
我家后院
五百子细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当这首可怕的彩球歌唱完时,大家各自发表自己的感想,每个人的问题如雨点般落下。
矶川警官半蹲着,张开两个大手掌制止道:
等一下!大家七嘴八舌的会让老夫人头昏眼花,金田一先生好象有问题要发问,这件事情就交给金田一先生吧!秤屋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很好的提议。金田一先生,请。
金田一耕助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但现在不是怯场的时候。
好的,老夫人,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杀人事件是按照刚才那首彩球歌的内容上演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负责判断彩球歌是否跟这次案子有关的人,应该是金田一先生或矶川警官吧!我只是让你们知道,这个村子在古时候流传着这么一首彩球款。
谢谢。
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又问:
可是你刚才说,这首彩球歌已经失传了,现在知道这首彩球歌的只有一些年长的人吗?
是的嘉平先生。
五百子转身着向仁礼嘉平说:
你好象也记得这首彩球歌嘛!
是的。老夫人,您还记得吗?在我小时候就去世的姊姊富贵子,总是一边唱着这首歌,一边拍着彩球,刚才老夫人唱到用村长杀手让他躺下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转向敦子问:
敦子夫人,你知道刚才那首彩球歌吗?
金田一先生,敦子是从别处嫁过来的,大概不知道。敦子,是不是?
是的,刚才是我第一次听妈妈唱。我嫁到这里来的时候,彩球歌的内容是西条山雾深,千曲河波大这一首,啊!不知道是不是叫川中岛之歌?大家都唱过这首歌吧!
对、对!
仁礼嘉平扇着白扇说:
我的小妹当时也唱这首西条山雾深,干曲河波大,远方听到的声音她总是边唱边拍彩球,两**换抬高,让球从胯下穿过;我记得当时妈妈还感叹地说她不像个女孩子家,动作这么不文雅。
这么说,刚才老夫人唱的这首彩球歌。在这个村子里面能清楚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
是的。对了,辰藏。
什么事?
站在下座的辰藏慌忙跪下,他的鼻头依旧是红红的。
你妈妈松子比我小三岁,她记得这首彩球歌吗?
不可能的啦!老夫人。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我妈妈跟老夫人不一样,她已经罹患老年痴呆症了。
五百子皱皱的嘴扬起一丝优雅的笑容说:
呵呵真实我也是一样啦!原本已经忘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唱得很好吗?
这是因为大概是前年吧!村长追根究底一直问,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
金田一耕助有点惊讶,迅速看了矶川警官一眼,并问道:
村长?他向您打听刚才那首彩球歌吗?
是的,那是前年的事情。
矶川警官的眼中也露出异样的光芒,摇晃着膝盖说:
老夫人,村长为什么要问彩球歌的事情?
五百子很开心地笑着回答:
是这样的金田一先生,请你也听着。
是的,我在听。
金田一耕助内心不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只见五百子数着念珠,看着在座的人说:
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村长是个自命风流的人,前年有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专门刊载乡野传说、奇风异俗等等的杂志出版,可能现在还有出版吧!村长说他想写鬼首村彩球歌寄去,因此才来找我问对了,辰藏。
是。
你刚才说你母亲已经痴呆,其实我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别这么说。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近几年来都没有听人唱过这首歌。当时村长问我,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反而是村长比较记得,于是我将他记得的部分和我努力回想的部分拼拼凑凑之后,就是我刚才唱的彩球歌。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恐怕也想不起来了。
老夫人。
矶川警官的声音好象卡在喉咙里。
材长是否写了彩球歌寄去给那本杂志?
是的,而且
五百子像个小孩子,兴奋地说:
对方确实照村长写的那样登在杂志上,村长高兴极了,立刻跑来拿给我看,可是那么小的印刷字体,我年纪大了也看不清楚,于是他就说要自己念给我听,我一说好,他就念了好几遍。当时的村长真是个好人
看来五百子和村长谈话十分投机,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怀旧的神采。
对了,矶川。
村长依旧生死未卜吗?
嗯,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老夫人对村长失踪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这彩球职里面说是用村长杀手害死的,不过村长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我不认为他这么轻易就被人杀害。嘉平先生,你认为如何?
我也有同感。特别是泰子和我家文子被人用那种怪异的方式杀死,根本就跟村子里以前彩球歌的内容一样,那么
会知道这种事情的人,除了村长之外没有别人。
敦子这么一说,很多人也都表示赞同。
警官,还是再度大举搜山吧!
直平情绪高昂地说着。
对!喂,歌名雄。
胜平跟着附和道。
现在不是跟你吵架的时候,我们暂时和好,青年团要从鹰取山一直到姥之岳,展开地毯式的搜山行动。
阿胜,说的好。事情越闹越大了。
歌名雄也恢复精神,鬼首村青年团的团长跟副团长就此和好了。
老夫人。
等青年团喊着搜山的声音平息后,金田一耕助说:
你刚才说彩球歌里面提到用村长杀手让他躺下的意思,就是用村长杀手把他杀死吗?
是的,金田一先生。
五百子也赶紧探身出来说:
这全都是村长现学现卖的心得。昨晚我也说过,传说村长的祖先里面,有一个人被殿下下毒身亡。可是那位殿下是个大暴君,假借狩猎的名义巡视整个领地,一看到外貌姣好的女人,不管是少女或有夫之妇,都要抢到阵屋里玩弄一番,等他厌倦的时候就把女人杀掉,埋进阵屋内的井里。也就是说,刚才那首彩球歌是为了讽刺这种事情而唱的。对了,金田一先生。
是。
刚才我唱完歌,大家在讨论被送还了,被送还了对不对?那一段可能是指被杀了的意思。村长在杂志上是这么写的。
你还记得那本杂志的名称吗?
它的名称好象是你们知道《家之光》这本杂志吗?大概跟那本一样大,页数大约有五、六十页吧!金田一先生。
是!
你去神户问问看。大概就会知道。
去神户哪里问?
村长在神户有个叫顺吉的外甥,最他妹妹那一家的继承人。
您是说吉田顺吉吗?
对,吉田家是神户须磨的大地主,顺吉毕业于早稻田,他在早稻田念书期间的一位好朋友,战后全心研究民俗学,后来成为民俗学界很有名的老师。
是柳田国男老师吗?
没错,村长是柳田老师的忠实读者。
回答的人是敦子。
那位柳田老师是顺吉的好朋友,而那本杂志就是在柳田老师的支持下组成会员组织。当时顺吉与柳田老师是好朋友,出了点资金,因此每个月都会收这本杂志;村长去顺吉那里的时候看到那本杂志,就想也写一篇鬼首村彩球歌的文章。
我想起来了!那篇文章的标题好象是《鬼首村彩球歌考》,在杂志上刊出后,杂志社也寄给他一本,他高兴得很,应该会很慎重地保存着。嘉平先生,他有拿给你看过吗?
没有,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
村长有时候也很固执,他对自己写的东西能被刊登出来,感到非常自豪。我当时劝他拿去给村里的人看,可是他说这东西拿去给他们看,他们也不会懂。敦子,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啊!对了,当时你娘家的阿重生第一胎。
是前年八月嘛!阿重是八月二十七日生产的。
对,那时候天气很热。
老夫人,非常谢谢你。但我们别让大家等太久了。
由良泰子出殡的时间比预定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投有任何抱怨。
这首彩球歌的发现,使原本诡谲难辨的连续杀人事件终于有了目标及线索可循。<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