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寻找的失物
其中一个是失去的另一个自己。
至于另一个则是分给宏一半的生命。
「虽然这不是遗言,但我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当然可以啊。我和那孩子,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
「千夏」
宏露出笑容面对这时刻。
「最后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你就是小姐过去所舍弃的感情对吧?」
「是的」
千夏是小姐将命分给那少年之后,为了忘记他的一切所舍弃的心。
包含对少年的爱恋以及爱人的情感。
「我还可以再问一个吗?」
「当然。」
「小姐真正的名字,应该不是千夏之类的汉字吧?」
「是的。」
「这样啊」
宏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被一股炫目的白光所包容
一切都消失了。
夏日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鲜艳的枣红色。
随风摇摆的稻穗,虫鸣声自远方传来。
背向自己伸长的影子,宏悠闲的望着这夕幕渐垂的景色。
「奇怪?」
一瞬间,宏弄不清自己究竟在那儿。但仔细一瞧之后,便发现到自己正身处前往神社的田边小路上。
「我应该」
已经死了不是吗的想法才掠过脑中。
「没错,你的确是快死了。」
耳边便传来那布偶的声音。
当听到为了千岁牺牲生命的阿基米德的声音,宏至少明白自己现在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
「嗨,你过得不错嘛。」
「没时间了,你给我听好来。小姐就在前面的神社里等你。」
无视于宏的调侃,阿基米德以相当认真的口吻说了这话。
「小姐她在那等我?」
「要是你就这样消失了,你想小姐会怎么样?」
「呃会怎么样」
「吾辈现在能办到的,就只有暂时维持住这个世界而已。」
听到这些话宏虽然有些漠然,但心底某处却似乎能够了解小姐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快去啊!稻叶!」
「!」
宏听到阿基米德的话之后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这里应该是小姐的内心世界吧
无论自己受到怎样的苦,小姐都没有收回分给宏的生命。虽然因此她常常昏倒,但仍是如此的希望宏活着。
但这也是有所极限的。
就像宏愿意牺牲自己帮助小姐一般,小姐也会再次为了救宏而有所行动。
这样做会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小姐放弃一切之前,宏一定要赶到她的身边才行。而且,也一定要传达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
随着他的前进,四周景色开始崩落。
消失了
像是以神社为中心点逐渐收缩一般,世界慢慢的凋零。
「哈啊哈啊哈啊」
才跑没多久,身体便如大病初癒般喘了起来。宏扶着路旁的矮树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吸,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这下麻烦了」
并不是单纯的疲劳而已。体内的精力就像被逐渐吸乾了一样使不出力气。
(是因为把命还给小姐所以才会这样吧)
心跳逐渐衰弱的感觉让宏的背脊发凉。
想到自己即将和那些脸孔踏上一样的路,死亡的恐惧感刹时涌现。
(难道小姐与千岁都曾经体验过这种恐怖吗?)
「可恶!」
像是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一般,宏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那看似永无止尽的道路前进。
世界是一片枣红。
小姐坐在捐献箱的前面,看着手中的怀錶。拥有一对针盘的怀錶,右边的指针正滴答滴答的往前走。
「已经够了吧。」
小姐轻声的说着。
「好不容易才跟他约好的,结果又没办法实现。」
眼泪止不下来。
一直望着的天空也失去了红色,被蓝与黑的颜色所取代。
「我问你喔,阿基米德为什么死神得一直做这种事呢?」
「」
「光是与活着的人分开就已经那么痛苦了,而且大家都因为我的关系,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了对吧?我不想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小姐抱起双腿,等待布偶的回答。
「的确再隐瞒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
阿基米德淡淡的说着。
「万物的终点如果是死的话,那么,死神解放的时刻就是生的瞬间。」
「生的瞬间?」
「那就是爱上一个人吾是如此听得的。」
小姐恍然大悟般的压着自己的胸前。
爱?
「所谓的爱,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对不对?」
「是的。」
「但是我明明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一切却没有结束呢?」
死神的时间是永恆的
胸口好痛。越是喜欢,别离时就越痛苦。
但是一切却没有结束。
「痛苦的事、讨厌的事情是很容易忘记的,相信悲伤也是能靠时间来抚平的吧。」
「忘记?」
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只要忘掉了就好了。痛苦与悲伤的事情,只要全把它们忘了就行。
「这样就好了,反正我就要消失了。」
小姐闭上眼睛如此说着。
要是神不允许死神放弃自己的工作而消失,到时候只要忘了就好。只要把一切全都忘了就好。
忘了不辞劳苦照顾着我的姐姐
忘了那一人孤独过夜的寂寞感觉
还有忘了那个男孩
我不想要再喜欢上任何人了。我要把它们全都忘光光。
世界消失了。思念也会消失。
忘了小千千。
忘了老板娘给我的温暖。
忘了好吃的烤玉米。
还要忘了那个人那个总是温柔待我的人
我真的辨得到吗?我真的能够忘了他们吗?
实在太痛苦了,我的眼泪直流,就是停不下来。
好想要去庙会哟。好想要跟他手牵着手,度过快乐的时间哦。
好想要活着和他一起度过更多更多的夏天哦
「呜呜呜」
小姐的眼泪,滴到了拿在手里的怀錶上。
太阳已经下山。没有时间了。一切就要结束。
「再见了」
宏
「嗨。」
宏的声音让小姐把头抬起来。她的眼眶浮现了泪珠。
「为什么?」
宏保持笑容,装做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在自己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不过,这时他担心就快死了的自己,能不能笑得自然一点。
「虽然晚了一点,但好像勉强还来得及。」
「我不要」
小姐直榣头,帽上的铃铛发出了像是被龙卷风吹过的铃声。
「我不要这样,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忘记你,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忘记一切的。」
泪水不断地从小姐的眼里流出来。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我明明已经不想要再因为喜欢上人而心痛了啊!」
「小姐。」
一切都即将消失。
支撑宏至今的生命,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小姐的身上。
至于小姐的心所创造的这个空间,也将留下宏而回归于虚无。
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小姐身边的宏,最后想以站姿来迎接这一切。
「冗长的说教就交给阿基米德去做好了。」
宏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却不知是否真有吸进肺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宏的存在如同虚幻。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酷,但我希望你能别忘了我。」
「可是」
「想救一个人的命,其实是件很普通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就算是为了救人而打破规定,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
「所以小姐你一点都没错。」
「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大家就不会悲伤,会一直欢笑。果然夺去他人的幸福还是不对的」
「没错,那你就更不应该消失了。」
宏笑了起来。
「因为,我最喜欢会为人们哭泣的不成器死神了。所以,无论小姐你是死神还是人类,我最爱的就是你这点。」
钤铃
随着凉爽的铃声响起,小姐扑入宏的怀中。
「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你要消失呢!」
宏的魂魄已经开始还原。像是逐渐融入周边景色般,慢慢的消逝在宏的怀中,小姐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般哭泣。
她的小手不断地捶打宏的胸膛。
「被留下来的人心里会有多苦我知道!但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却丢下我一个人离去呢!」
「对不起」
宏用他那徐徐透明的手摸摸小姐的头。
「我不要这样,你不是跟我约好要一起去庙会的吗?」
「对不起但请你不要逃避那痛苦与悲伤好吗?因为痛苦与悲伤,是欢乐的相反只有知道这种感觉,才有办法更喜欢一切」
然后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了
「如果不是你,我不要啊」
宏看着小姐点点头。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加油。
再见了。
谢谢你。
宏最后的这个拥抱,包含着对小姐的千言万语。
没想到让小姐放过的生命,居然会有这么幸福的体验
接下来,希望小姐也能够得到幸福
忘了的东西,我替你带来啰。
千夏现在正看着自己邢像是要消失般的手。
从指尖开始,千夏分解成为了闪闪发亮的光之粒子。
那景象如同仙女棒般美丽。
(还是来不及吗?)
「不知道」
对成功与否仍抱持疑惑的千夏,望着倒在脚下的两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你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努力至今的吗?)
心之声音再度给了千夏勇气。经过无数次的迟疑,都是她鼓励千夏继续下去。
「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感谢你。」
(别在意。我不过是个旁观者,结果根本什么都办不到。)
那声音吐露些许的悔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只能旁观的她,想必一定很难受吧。
但若是没有她的存在,相信千夏也不可能会像现在一般舍弃了困惑。
舍弃彼此独立的个体,回归至原来的自我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逃走。
因为以身为一个女人而言,千夏也喜欢着宏。自然会希望彼此间的立场交换过来的一天到来。她十分嫉妒另一个自己。
但是
「我本来以为阿基米德他是想让千岁成为死神。」
()
「但他却做出了另一种选择。所以,我才死了心。」
(这样做真的好吗?)
千夏面对这个问题,笑着点了头。因为宏爱的不是千夏,却又也是千夏。
「我要好好的感谢自己才行。」
千夏即将就要消失。并不如她的名字一般,得经过千百个夏季,才得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千夏环顾了这个世界。
想要将这最后的夏日景色记在脑中。
最后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虽然心脏已经停止了,但他仍然在与命运对抗。一定要赶上才行
(你要走了吗?)
「是的。当他们两人结合时,命就已经开始逆流,所以不走不行了。」
(是吗?)
心之声似乎笑了。她是知道的,千夏若是舍去了自我的存在,便能够拯救另一个自己,以及她曾经挚爱的少年。但是她并不觉得千夏所做的是件傻事。
(再会了。)
最后她说了这句话。
不过,千岁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无法向她挥手道再见
金色的怀錶,掉在石阶上发出喀地一声。
蝉鸣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宏一个人站在神社境内,望着那亮得有些过份的晴空。不只是热而已,而是实在是热死人了。然而,就在这热到会让人发飙的晴空下,宏像是个傻瓜般的呆站在那儿。
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将视线移回现实,眼前是一片如昔的日常光景。
阳光好刺眼,要是不瞇着眼睛,视网膜就像是会被烧穿了一般。
「」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早安。」
「咦?」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待在那儿了,华子就坐在神社境内的正中央抽着烟。从她唇中吐出来的烟雾,就像是灵魂一般。
「你好像一脸梦刚醒的样子。」
「嗯,对啊」
「那是个怎样的梦呢?」
「我在这里捡到了一个没有名字,自称死神的少女,然后你也被死神附身,之后千岁又因为生病所以要开刀奇怪?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啊?」
「这梦还真是奇怪。」
「你说得没错真的很奇怪。」
「但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咦?」
宏仔细的端详了华子。发现她的胸前挂有好像曾经在哪见过的金色怀錶。
「那并不是梦。」
华子这么说之后,便指了连接境内石阶的方向。
铃铃
那儿传来了两颗铃铛的清脆响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