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沉默的是刑事部长。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更为故意地横了*安部长一眼:新宿御苑也好,玉泉园也好,还有都知事公馆,都是*安部控制着,却没有任何像样的成果。能不能解除市民的不安可成问题啊。
*安部长翻着眼白反驳道:
才第三天而已,重大的案件才要慎重的搜查啊。
哼哼,慎重啊。这可不像*安的风格,恐怕早就开始监视审查了吧。
不幸我们处理的可不是像刑事部那么简单的案件啊。
不意间总监突然吟咏了一句:关系和睦何其美满,仿佛梅雨之空。
刑事部长和*安部长没话说了,总监把双手手指在肚子上交叉起来,看着凉子说:
按说也不能操之过急,但是都知事都住院了,外部的声音很嘈杂。听说副都知事们嫌警察的作法碍事,还擅自动用首都战士东京进行搜查呢。
首都战士东京是个很没品的名字,不过是由都知事做后盾的自发警备团体。他们穿着橙色和绿色样子好像丧服的制服,夜间在繁华街道上集体巡逻。由于他们会管制像醉酒闹事、趁黑灯瞎火飙车等等的问题,在市民中很受欢迎。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不过确也曾在警方行动之前抓住过纵火犯和毒贩子什么的。
最开始他们做出请让民间人士协助警方的低姿态,接受电视和杂志的采访后格外地有人气。慢慢地态度就改变了,现在开始声称连警察都要靠我们呢,似乎使警视厅首脑人士相当不快。
凉子应声答道:不需要首都什么东西这些外行人穴手多嘴,我已经掌握了这一连串案件的犯人和动机了。
你连动机都知道了?
是啊。
既然知道,就告诉我们吧。
*安部长说,那眼神分明是要横夺他人功劳的样子。凉子的回答断绝了他的春秋大梦:
免费的?
免、免免费是、是
*安部长翻着白眼,刑事部长无话地仰望天空。警视总监轻轻动了动交叉在肚皮上的手指。
药师寺君,我认为有关犯罪者的情报是搜查当局共有的这怎么说呢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也是正确的嘛
哦呵呵,我当然知道。开玩笑啦。情报这种东西不管多珍贵,也希望您能笑纳啊。
到底有什么好笑纳呢?
那,第一大屁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
*安部长第二次用谦卑婉转的声音问道。美丽的魔女立刻回答:
是复仇哦!
复仇
并不是预习复习那个预习啦(译者注:复仇和预习在日文里发音相同,都是fukushuu)。用低俗的英语来说,是revenge。
这我知道但是,第一大屁是针对谁、为什么进行复仇呢?
凉子流利地回答了总监的问题,内容是我已经知道的。言谈中出现黑林道义这个名字的时候,三位精英警察官僚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都摇了摇头。看来就算这人上了警方的黑名单,还不到上达天听、让这几位都晓得的地步。
凉子讲的告一段落之后,*安部长啧着舌说:简单来说,就是疯狂科学家(tist)型的恐怖分子吧。这可难收拾啊。
哎呀,他可不是恐怖分子,是憎恨恐怖分子的爱国者嘛。
就算这么说啊
刑事部长一脸苦相地说:本来恐怖分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深信自己是爱国者嘛
就取缔恐怖行动这方面而言,倒是彼此彼此嘛。
凉子讽刺的毒舌太强了些,三位精英官僚很不爽地陷入沉默。凉子在沉闷气氛加重之前将其打破了:
不管怎么说,需要三位放开手啊。包括搜查费用在内,也都由我负责吧。
药师寺凉子不管干什么都能得逞的原因之一,就是自己掏腰包。
几十亿的内部费用都干什么了?要是真花在搜查上了还差不多,但并不是这样,而是按照头头们高兴的那样花,用在高尔夫球、麻将和买宴会赠品上了,全都是为了在内外安穴人脉,制造派别。与此相比,凉子还更高尚一些,哪怕是错觉也好。
总监很心疼似的深深叹了口气:
药师寺君能为了犯罪搜查,不惜投入个人财产,真是难得啊。毕竟眼下不景气,预算不足也是一方面原因啊。巡逻车也不能增派,交通秩序也维持不好,真是让人头疼。
三位精英警官奏响叹息三重奏。我想说的话简直堆山填海一样多,还是闭着嘴保持沉默。反正就算我不说,凉子早晚也会说出口吧。正想着,凉子果然如此:
但是我有条件。
又来了啊。
*安部长和刑事部长又二重唱了一次,却被凉子的高笑声粉碎了:随着局面的变化,条件也会变化。这是当然的嘛,哦呵呵呵呵。
怎么看这都是坏人才有的言语举动。凉子茶色的秀发在我眼前灵动地飘着。
总监叹完了气问道:
什么条件呢?
警备部的参事官里,有个叫室町由纪子的吧?
啊,有的。跟你是同期嘛。
请把它派到我手下。
总监他们互相望着。我却出乎自己意料地行动了,手抓着沙发备俯身到凉子脸侧悄悄说:
请不要这样,警视。
为什么?
以特命为名义让同期的人当手下,这样不公平啊。
哎哟,这是我对由纪的能力的高度评价嘛。所以才一定想让她来辅佐我。你以为我别有居心吗,把人想歪了也要有限度啊!
凉子看了我一眼,垂下头去。那表情不像是邪恶的阴谋家,真像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一样。
三位警察官僚把脸凑在一起商量,几乎不出声,连嘴巴的开合也在最小限度之内。不过到出结论为止并没花太长时间。
嗯药师寺君,尽管这是个特例,但是为了搜查、为了解决案件、为了保卫社会秩序、为了警察的威信
刚才的条件OK是吧?
是,是啊。让警备部的室町警视来协助你。她也是优秀的具有公仆精神的人,对协助你的事一定不会推辞的。
为他人的牺牲而惋惜,这在本国的精英群中是不可能的。
凉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故作正经地敬了个礼。室町由纪子的不幸就这样决定了。
凉子走出门,我正要跟着走出去的时候
啊,泉田君,你留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要一会儿就好。
为什么总监会叫我的名字呢?
Ⅱ
门一关上,我立刻就被三位精英警察官僚包围了。可是他们三个人,对我一个NON-CAREER也太过分了吧?
你应该明白吧,泉田君?你在警视厅所属的几百个警部补里,从事着最重要的工作啊。
啊
你要对可能动摇警视厅的危机保持高度警惕啊!
我想,那位引起的是麻烦而不是危**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危机呀。
总监突然这么一说,我便没的反驳了。不管多白痴的家伙,自身也会有危机感的。可别小看了我啊我暗想着,不过没必要说出来。我在警视厅供职十年了,似乎越来越远离当年的初衷了这话对我眼前的大人们则有不同的意义。
*安部长用极其阴险的口气继续说:
以毒攻毒,这才是达者该采用的手段哪。泉田君,你明白吗?
啊
你明白吧。你可不能不明白呀。要把牺牲不他意识到不妥,改口说,把负担减到最小限度嘛。
不过,这么说的话,我就是用来克毒的那个毒啊?
还以为讽刺一句总能让他们反应过来,没想到在三位精英面前根本行不通。
不,你是对,就好像黄莺嘛。
黄莺吗?
嗯,你知道的吧?喏,就是二十世纪末的时候,搜查邪教团体的机动队员为了防止有毒瓦斯,不是带着黄莺行动的吗?
原来如此啊。这下我可以体谅了就是说,大怪兽驱魔娘娘凉子吐出有毒瓦斯的时候,我就首当其冲的倒下,看到这一情景的高层们就好快快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好计划,不过他们似乎看漏了一点,那便是我是不是已经有了对毒性的抵抗力。我倒是好好地呆在凉子身旁,可离得八丈远的总监和部长早已砰砰地倒下,这种情形可不是没可能呀。
当然我没把这一层想法说出来。无奈的NON-CAREER们,这一点处世之道还是懂得的。我用非常谦恭的态度回答说:
尽管我力量绵薄,还是希望能够求得最好的结果。
嗯,那,可就拜托你了啊!
总监点头首肯,接着刑事部长也流露出乞求的目光说:可真是要拜托你了呀!
估计他心里真正想的是:我可负不起所托非人的责任呀!
那我就先告退了。
我敬了礼转身走开。一边感觉到身后集中的视线如芒刺在背,我一边尽量自然地打开门,走到过道上。
尽管控制住自己没有长出一口气,可是肩膀还是僵硬了一阵子。我一边敲打着肩膀一边往电梯走,凉子正交叉着双手等在半道上。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怎么,那些家伙许给你特别奖金了?
不,完全没这回事
一群小气鬼。这转过年了,内部小帐不是挺充裕吗?
凉子踏响高跟鞋走着,我相差半步跟着她。本来是完全无意地侧了一下肩膀,却有人慌慌张张地把总监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似乎刚才有偷偷打开,从里面观察我和凉子的情形。
为什么呢?
药师寺凉子是挂了号的危险人物,这倒没错。可即便如此,连我都要警戒就没道理了。
总监他们到底有何真意?
如果凉子成功了,身后就会贴上一群尾巴分她的功劳;反过来如果失败了,没说的杀它个干干净净。全部责任都压到凉子身上,上峰还能不脏自己的手就除掉这极端危险的驱魔娘娘。真是可喜可贺啊!
乘上电梯以后,我低声问道:我只是以防万一问一句,您这样可以吗?
这样是哪样啊?
听我简短地说明了总监他们的意思,当然没问题了!凉子干脆地断言道。
首先,我不会失败的!
啊
第二,就算他们想利用我,让他们享受一点幸福感也没什么不好嘛。
她嘲讽地扫了一眼电梯里的监视摄像头,挡道的家伙就要踢飞,不过,跟那些小玩意共存也是人生必经之路嘛。反正到建立我理想中的世界为止,先将就一下好啦!
美女眼睛发亮的时候常常被形容为星眸,在凉子来说,眼睛里闪烁的简直就是要爆炸的超新星危险,但是人拿它没辙。
电梯停下了。开门的时候有个不等里面人出来就急着进去的无礼之徒,被凉子一瞪就畏畏缩缩地退后了。我们下了电梯继续谈着。
这么说,您理想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这个嘛,至少每两个礼拜就得有那么一起天下大事呀、关系到日本生死存亡的危机呀,让我玩个痛快!
那日本国怎么受得了建国以来,差不多一千五百年了吧,躲避了多少坎坷曲折才迎来二十一世纪,总是努力向着存而不是亡的道路行进。
不过,眼下这点小骚动,我决定在今天搞定。泉田君你也要准备好了哟!
凉子说着,我敲了敲敞开着的参事官室大门。
少女金森吾友坐在一角的椅子上。贝塚聪美巡查陪着她,好像在翻看什么相册聊着天,两人都很活跃。看来她放下了心事,总算打起精神来了。
辛苦了!
啊,这孩子有希望呀,警部补。
有希望?
看到香港电影七十二大明星的相册,她能知道一半以上呢!剩下的也一下子就记住了。
你想培养香港爱好狂的后继人吗?
哪里是后继人,已经够当对手了呢!
听贝塚聪美有点夸张地赞叹,金森吾友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我注意到室町由纪子不在场,就问:室町警视去哪了?
已经回警备部去了。
真没责任感。凉子不近人情地批判说。
警备部那边本来就有工作,没办法呀。对了,那边是不是打她手机来着?
少女的后半句话是问贝塚聪美的。她摇摇头说,不,她看到岸本警部补来这边找她,就一起走了。
岸本?!
我下意识地大叫一声,贝塚聪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怎么了吗?
啊,不,对不起,那个什么来着。
我说的含含糊糊的,虽然是敷衍的回答,其实是因为我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我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大叫一声,是因为看漏了凉子的一个表情。
Ⅲ
跟凉子道过别后,金森吾友回家去了。她的表情明显比刚来警视厅的时候晴朗了许多,让我们很是欣慰。
不过,最多也就是完成了作业迎接周末那样的心情罢了。如果不能满足少女殷切的期望,就又要失去一位市民对警察的信赖了。对警方来说,这才是最重大的损失吧。
我可是从来都没失败过的。我也只有相信驱魔娘娘这句话,尽全力协助她了。
离开凉子的办公室,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桌上堆着之前几起案件的审理材料,有两三件需要处理的,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集中精神。昨夜就牵挂在我意识深处的某种东西,使我对岸本的名字有所反应。为了捕捉这种小小的奇异感觉,我下了好几次决心,但此刻感觉到,如果再放走机会就会彻底失败了。
因此我立刻付诸行动:
贝塚君,能不能帮我把岸本那家伙叫出来?请你想个适当的借口。
是为了工作,还是您的个人爱好呢?
我跟那家伙才没有共同爱好呢!
听我这么抱怨,贝塚聪美快快地小声说道:是嘛那我尽量找个恰当的理由吧。马上就要吗?
拜托马上吧。
我一边看着贝塚聪美打电话,一边暗地里盘算自己这种行动是否合适。即使没有任何成算,我也必须要诘问岸本。把数个疑问和可疑的片断,用岸本这个粘合剂拚凑起来试试,说不定能拼出了不得的惊人图象呢,再说即使得不出任何结果也没什么损失。
贝塚聪美放下电话说:岸本警部补马上就来了。
谢谢你,这样就行了。
我向贝塚聪美道过谢后,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
那个,你说了什么把他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