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大惊,自己居然不是汉人?当下闪至全冠清身前,抬手举起他问道:“我如何不是汉人,你怎知道?”
全冠清此时也不隐瞒:“那康敏从马大元处套出话来,又知他有废逐你的密信遗令,便鼓动于他。马大元不愿,她便告知于我,但她与白世镜合谋杀害马大元之事,我尽不知。那智光大师看过信,又是亲历,当能作证。还有那赵钱孙、谭公谭婆、单正等人,你一问便知。”
乔峰看向智光大师,老和尚闭目不语,又看向赵钱孙,也是沉默不言。
谭公谭婆见他看来开口说道:“既然书信已烧,你还纠结作甚。”
单正想了想拱手道:“此事我等不好直说,若乔帮主执意要问,可就要交出丐帮帮主之位了。”
此话一出,乔峰哪里还不明白?只是心中犹自不肯相信。
吴明突然道:“此事如要细问,颇费时间,之前丐帮有急报在徐长老手中,不如先看看是何事居然跑死了一匹马。”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这一天下来,事情一波三折,更有两大八卦可听。早把那紧急消息忘在一边了。
只是还不等找来情报,林外已有簌簌马声:“丐帮跟人约在惠山见面,毁约不至,原来都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嘿嘿嘿,可笑啊可笑。莫不是怕了我等。”这声音尖锐刺耳,咬字不准,又似大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乔峰脸色一变:“不好,西夏一品堂!”
一旁传功长老吕章道:“我大宋丐帮是堂堂帮会,岂会惧你西夏胡虏?只是本帮自有要事,没工夫来跟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周旋。”
只听得远处号角声响,似有千军万马正在汇集。
不多时马蹄声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四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笔划复杂的西夏文字。跟着又是八骑马分成两行,奔驰入林。马上乘者四人吹号,四人击鼓。
在号手鼓手之后,进来八名西夏武士。徐长老见这八人神情,显然均有上乘武功。那八名武士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缓缓走进杏林。马上乘客身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一进林便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声音阴阳怪气,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人。
乔峰道:“丐帮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将军如以客礼相见,咱们高攀不上,请将军去拜会我大宋王公官长,不用来见我们要饭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身份相见,将军远来是客,请下马叙宾主之礼。”这几句话不亢不卑。
哼!那大鼻子汉子哼声道:“凭你们怎配我家将军下马。”
乔峰不客气问道:“西夏国的英雄好汉和敝帮定下约会,为了何事?”
那汉子道:“我家将军听说中原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猫棒法,一是降蛇二十八掌,想要见识见识。”
群丐听了,无不勃然大怒,纷纷喝骂。
乔峰一摆手,众人收声,他上前一步道:“想领教我丐帮绝技,自是可以,就不知你等是出猫呀?还是出蛇呀?”丐帮众人尽皆叫好。
大鼻汉子斗嘴输一场,正寻思再说什么话。他身后有一人出声道:“打猫也好,降蛇也好,谁来跟我先过两手?”说着从人丛中挤了出来一个手持铁八卦的道人。
此人面目清瘦,扒眼薄唇,三四十岁,一身灰色道袍,双手各持一个八卦铁牌。
只见他傲然道:“我家将军要瞧瞧丐帮的两大绝技。到底叫化儿们是确有真实本领,还是胡吹大气,快出来见个真章吧!”
宋长老道:“帮主,我去跟他较量一下。”乔峰道:“此人一双铁牌,力量不小,宋长老小心了。”宋长老道:“是!”倒拖钢杖,走到道人身前丈余处站定,说道:“本帮绝技,因人而施,对付阁下这等无名小卒,哪用得着打狗棒法?看招!”钢杖一起,呼呼风响,向道人左肩斜击而落。宋长老矮胖身材,手中钢杖却长达丈余,一经舞动,虽然对付这高瘦道人仍能凌空下击。那道人侧身闪避,砰的一声,泥土四溅,钢杖击在地下,杖头陷入尺许。道人挥起铁牌,向宋长老当头砸去。宋长老的钢杖舞成一团影子,与铁牌磕在一起,叮当作响。
一旁观战的丐帮众人尚且在助威,乔峰却向吴长老道:“这道人功夫不低,须得小心防备,我不能轻易出手,吴长老一会支援宋长老。”
正说着,那道人与宋长老换了一击,于后退中突施杀手,铁牌飞旋着砸向宋长老头顶。
吴长老忙一闪身,一刀磕飞了铁牌。那铁牌也不落地,居然又飞回那道人手中。
吴长老也不多话,纵跃而出,举起鬼头刀,左砍四刀,右砍四刀,上削四刀,下削四刀,四四一十六刀,来势极猛。道人不识他刀法路子,东闪西躲,缩头跳脚,一时甚为狼狈。
吴长老还待加紧刀势,却见对方双牌一放,分左右袭到。且那道人速度猛增,于中门双掌推出,自有推山填海的气势。
吴长老劈开左右两面铁牌,来不及收刀,只得单掌迎向对方。砰的一声,吴长老连退五步,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受了内伤。
站在赫连铁树身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大鼻汉子名叫努儿海,见那道人击败了宋长老,又打伤了吴长老,周围看了看回头向赫连铁树道:“将军,丐帮的高层尽皆在此,若是擒了,当对咱们有大大的好处。”赫连铁树道:“甚好,你去擒了他们来。”努儿海搔了搔头皮,心想:“将军这脾气可不大妙,我每向他献什么计策,他总是说:‘甚好,你去办理。’献计容易办事难,这丐帮人多势众,帮主乔峰的武功深不可测,我莫要在人之前出丑露乖。今日反正是要将这群叫化子一鼓聚歼,不如先下手为强。”左手作个手势,四名下属便即转身走开。
努儿海走上几步,说道:“乔帮主,我们将军是要看打狗棒法和降龙二十八掌,你们有宝献宝,倘若真是不会,我们可没功夫奉陪,这便要告辞了。”乔峰看众人扶过吴长老冷笑道:“贵国一品堂的高手,武功确实一品,但要只是这些,要想见识打狗棒法和降龙二十八掌,只怕还有些不配。”努儿海道:“要怎地才配见识?”
乔峰道:“须得让你们将军亲自……”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大声咳嗽,跟着双眼剧痛,睁不开来,泪水不绝涌出。他大吃一惊,疾跃而起,闭住呼吸,伸爪抓来。努儿海没料到乔峰如此警觉,说打便打,身手这般快捷,急忙闪避,但只避得了胸口要害,肩头却已被抓中,还不待还手,另一爪以扣住咽喉,只是随后,便手足酸麻,摔落在地。
丐帮人众纷纷呼叫:“不好,鞑子搅鬼!”“眼睛里什么东西?”“我睁不开眼了。”各人眼睛刺痛,泪水长流。
连秦红棉三女也软到在地,护卫的朱丹臣和古笃诚也未幸免。钟灵木和婉清被阿朱阿紫扶住,传剑一脉却是安然无恙。
原来西夏人在这顷刻之间,已在杏子林中撒布了“悲酥清风”,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吴明见势不好,说声救人,当先向那赫连铁树冲去。留下段誉照顾倒地七人,游坦之等俱是冲向周围的西夏武士。树林里突然闪出叶二娘,甩手一支毒针射向吴明,只见他一挥手,毒针消失不见,忽觉不对,一闪身,一缕金风擦耳而过,身后一名武士被一针钉在左眼没了生气。
叶二娘吓了一跳,又看见阿朱举剑冲向自己,便舍了吴明,再次和阿朱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