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过了约定的时间了,居然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本来就不习惯一个人的萧若羽,如今却逼得要自己一个人做出决定。
怎么办?时间已经超过了,还要等下去吗?
低声喃喃自语着,少女紧紧握着掌心中的手机,始终犹豫不决。
(不要犹豫了,萧若羽,不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姐姐的所在情报吗?
那还在怀疑什么,没有萧若叶的存在,你只是个没有价值的影子而已。)
没错,没有必要担心的,她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最后在内心重复不断的激励着自己后,少女终于掰开了手机盖,缓缓地按下了号码报警。
在接获了她的通报后,电话的另一端,迅速地记下了相关的地址和线报内容,并承诺会在几分钟后到达,而听到了这点后的萧若羽,放松了心情地躺靠在围墙。
不知是因为警察分局近呢?还是由于目标大,所以准备充分行动快?
总之距离萧若羽打完电话没多久,数辆警车很快地便来到,车门开启,配置了警枪的刑警们,动作迅速地展开了包围网,将张岳所在的住宅包围。
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动作,萧若羽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这次应该可以顺利解决了吧?
然后,就在少女的注目下,攻坚开始了。
咦?
位居客厅的张岳正在从冰箱中随便翻找着食物,此时屋子里只剩他一人,钟书凡似乎一大早就不见踪影,胡骏意则是也在半小时前出门了。
突然,他甫感到气氛似乎不对劲,便听到正门被撞开的声响,暗自探头一望,竟发现数名警官持枪冲入。
搞什么!
张岳低咧着嘴,连忙缩回身体,可惜动作太慢,眨眼间已被举枪瞄准。
不准动!双手举起,慢慢地把身体转过来!
纵使面对这种局面,张岳背对着警官们的脸上,也不见任何惊恐--
如果这点有能被注意到的话,或许警方会更提高一点戒备吧--一边转过了身,并缓缓举起了双手。
是、是,把手举起来是吧?
张岳那举至胸前的双手,突然向前张掌一伸,霎时窄小的空间中一阵剧震,空气猛烈摇动着,猝不及防的持枪警官们,像是被暴风突袭般地朝后弹飞。
少数几名侥幸位处异变范围外的警官,也因一时错乱失去防备,被张岳予以贴近。纵然拥有枪械,但在近距离的缠斗上,却是大大不及体格魁梧的张岳,加上顾虑误击同伴,没几秒内便一一被张岳的重拳击晕了。
收拾了这几名不速之客后,男人的目光才转为凝重,刚才的局面说实话实在颇侥幸,但如果等等还有增援来到的话,单凭他一人实在不行。真是该死的,这种时候钟和胡两人居然刚好不在!
犹豫了一会,张岳决定暂且撤离这里,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不能就这样空手离开。
没错,还有他的战利品
萧若羽错愣看着张岳从正门口中窜出,而那被其扛在肩上的那位女子,可不正是姐姐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进去的员警们全都不见了,反而是应当被逮捕的张岳还好端端地?
远远凝望着攻坚的萧若羽,将身形躲避起来,睁大了眼、口舌僵滞地窥视着,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将萧若叶的腹部顶在右肩、右手绕过她后腰扛住的张岳一阵张望后,几个大步跑起来离去了。
萧若羽绝望地闭上了双眸,无须多问,结论只有一个。
(攻坚失败了!)
是啊,她之前一直不安的预感终于清楚了,并不只是听闻自新闻有关他们的凶恶行径,而是在那个傍晚,她亲眼目睹那个男人以双掌破开墙壁之时起,那份难以理解,却清楚认知到的畏惧,便一直萦绕在心头不下。
结果这份不安果然成真了,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阻止张岳、救回姐姐了,就算她已经尽力尽了、什么力?
不对,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不管是那个傍晚,还是之后的每一个日子,她也都只是暗自啜泣着。
就连如今之所以身在此处,也是游君翔的努力和付出,才获得姐姐所在的情报,而什么都没有做的自己,难道又要这样放弃退缩了吗?
不行的,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又要回到过去的懦弱了吗?还有什么?她还能做的事,还有啊!
没错,她还可以跟在张岳之后,找出他前去方向的线索,这样一来至少大家的努力,就不会是白费的了。
少女迈出了脚步。
张岳随手将肩膀上的少女抛在地上,那股撞击,令方才被弄晕的萧若叶醒了过来。
现在的地点是一间施工中的大楼五楼,以公寓形式为目的所设计出来的建筑,钢筋骨架甚至连水泥部分,都已大致完成,就连隔间以及铝门窗户等概要的门户也都安装上了。
正处周末时段的此处没有工人,于是逃窜中的张岳碰巧发现,便暂且私自潜入,隐蔽起来。
呼呼、呼刚才一段扛着少女的疾驰逃亡,纵然是张岳这样的壮年男子,也不禁气喘吁吁。
你也有今天啊。
发觉他现在的不堪表情,就算自己的手脚还被绑缚着,无法起身,萧若叶仍忍不住出声嘲讽。
张岳乍闻此言,一个回头怒视,咆哮道:闭嘴!等钟和胡两人回来,
那些货色来多少我都不怕。
是吗?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搞不好他们也都被抓起来了,而且这么凑巧,他们一出门,警察就来了?说不定就是他们出卖你的。
或许是被说中心事了吧?张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张张合合地过了半晌,才冷恨地抛下一句:你都自身难保了,这边还轮不到你嚣张。
是吗?反正我也都如此了,倒是你看起来还比较害怕的样子。
我害怕?你居然说我在害怕!
一声高喊,张岳揪起地上少女的衣领,连人将她一把抓起,几个箭步后往墙柱上重重一撞,萧若叶也不由一声啊的痛叱了出来。
别搞错了!现在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你是白痴吗?你难道还以为有人会来救你吗?你还在期待什么,爸妈?朋友?还是警察?别傻了,没有机会了!你只能在这里乖乖地发抖等死了!知道吗?你死定了!
张岳怒涛般地狂吼着,但萧若叶毫不退让,丝毫无惧却也平静冷淡的眼神,默然凝视着他,宛如是在看着什么闹剧似地。
少女异样平稳的态度,反而让张岳激动的心情渐渐缓了下来。
呼呼、呼呼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你已经放弃了啊?难怪你一点畏惧都没有,是看开了吗?
萧若叶没有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继续说道:你大概觉得自己死了就算了,不过如果我对你的家人朋友下手,不知会怎样喔?反正我也查得到你家住处。
张岳的话,让萧若叶的心跳节拍乱了一下,虽然她想要保持镇定,但她那细小的表情变化,并没有被男人错过。
嘿,果然啊,还是有怕的东西嘛。张岳终于笑了:那么要从谁下手呢?爸爸、妈妈?啊,还是上次那个,你旁边的妹妹好了。
你!你敢对她动手试试!
突然,萧若叶激动了起来,而她的反应,让张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估计没错。
哈哈,这么紧张啊,那看来就决定是她好了,放心,我不会马上杀了她,我会把她带到亲爱的姐姐面前,再慢慢的弄死她。
萧若叶全身微微颤抖着,但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呦,这么气啊,别这样嘛,反正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胆小鬼而已吧,
大概到时一看到我,就会哇地一声哭出来,拚命求饶这样吧?张岳打哈哈道。
闭嘴!若羽她才不胆小,至少她比我、也比你都要勇敢坚强多了!终于忍不住,她出口大声反驳。
喔?但我看起来一点都不这么觉得耶。
张岳在萧若叶面前蹲了下来,作势张大了嘴。
那是因为你不懂,像你这种人哪里能体会别人的心情!若羽她或许是很胆小,也常常太容易退缩,又没有自信,我从她出生就一直在一起了,
这一点,我很清楚,不过她并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没错,对于妹妹,萧若叶甚至比萧若羽本人还清楚也说不定。
低下了头,额前垂下的青丝掩盖住萧若叶的双眼,却掩不住她追忆的惆怅。
从小我们就一起长大,一起成长,小时候她其实很活泼外向,歌唱得很好听,而且图也画得很漂亮,这些我都远远不及;所以我很羡慕她,
也很为她高兴,因为我只能把书念好,也只能做到这样,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变了
变得,不再像是萧若羽。
变得,不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妹妹。
虽然不再尾随着自己,但是,视线却兀自锁死在自己身上。
眼睛看的是自己,耳朵听的是自己,属于萧若羽的生活,却被囚禁在萧若叶的世界里。
她开始学习起我,学我怎么念书、学我怎么前进,她根本没有必要的,但却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目标。于是她开始跌倒、开始失败,然后失去了信心--那是当然的,因为那本来就是不适合她的路。
我啊很讨厌她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这么傻,如果她能发现就好了,如果她能干脆地放弃就好了。但就算这样,她仍然是固执地,也无比坚强地努力着
看着那个模样,要她如何不在乎?
看着妹妹那强做笑容的努力模样,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如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我给了她压力,但因此我更不能停下脚步,因为--因为我是姐姐啊!既然她决定要以我为目标,那我就更要努力前进,做一个能让她感到骄傲的姐姐,至少在她找到真正属于她的路之前,做为她的目标。
不过,你刚刚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或许我的确是放弃了
少女缓缓地抬起了头,惆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像是苦笑的神情。
如果我不在了,就不会有人再逼迫着她,或许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她就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淡然地说完了,萧若叶停止了话语,或许她并不是在对张岳说,也不是对任何人,她只是对着自己,吐述出这么多年来,那一直没能对妹妹说出的话。
那是一丝丝的期待,一丝丝的感慨,或许也有着这么一点因为无法传达的意念,而怀抱的感伤吧?
只是就算这样,萧若叶也不想在他人面前,流下如此的泪水。
但她哭了--
跟随在张岳之后,偷偷衔尾而来的萧若羽,身体缩靠在张岳所处房间,另一边的外侧墙壁上,无声的泪水早已爬满了脸庞。
方才的一切她都听到了。
本来在听到张岳打算前去抓她那段时,她就怕得差点要当场起身逃离,结果却是因为一时僵硬起不了身,才让她听到了接下来姐姐的话。
(太差劲了我。)
畏惧、反省、羞愧,还有欣慰,许许多多积蓄在一起的情感,化为最单纯的眼泪溃堤而出。
原来一直以来,姐姐都是有在注意着她的,但是她,却不曾尝试去了解姐姐的想法,只是兀自埋怨着一切,而这都不过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这么多年来,她根本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束缚,唯一有的,只有自己给自己,那无法解开的囚笼。
但锁上牢门的,只是她那没有意义、钻牛角尖的固执想法。
这么多年来,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将自己封闭在一人的世界,名为萧若羽的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的?
另一边,听着萧若叶说完的张岳,脸上有的却仅是鄙斥和讥讽。
呵,好感人啊,不然这样吧你跪下来发抖求饶,我就考虑放过你们两个人中的一个怎样?就跟那天一样。
而他那态度,点燃了萧若叶的怒气。
那种嘲讽轻视的语气,是对她们姐妹的污辱。
怎么可以就这样求饶?
绝不认输!就算屈服于自己,也绝不跟眼前的人认输--
你做梦!想杀就杀啊,像你这种不以强凌弱,就无法满足自己的废物,我死都不会跟你屈服的!
你、你!
萧若叶盛气凌人的姿态,在张岳眼中一瞬间和另一个身影重叠了。
--废物。
曾经有一个女人也这么对他骂过。
他们认识于高中,但是她的眼中却不曾有过自己的身影,毕竟她是年级有名的美女,而他却不过是个普通不起眼的存在而已。整整高中三年过去了,却恐怕连十句话都说不到。
这样相差悬殊的两人并不会有所交集,一直到毕业的五年后,正从工地下班的张岳,偶然发现了益加成熟美丽的她,正被数名小混混缠住,脸上充满了畏惧和恐慌。
他毫不犹豫地便上前制止,并和那几人扭打了起来,最后是由体格健壮的他胜利,其他人皆被打得倒地不起,血污染地。
谢谢你救了我咦,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她脸上的畏惧已然转为感谢的笑容,而这让张岳深深感动,原来就凭这样的他,也能保护他人,也能拥有用处和意义的。
果然恐惧这种东西,只要位居强者的一方,就不会拥有。
这是一个契机,之后他们开始了交往。不过本来个性外貌和兴趣都相差悬殊的两人,磨擦越来越多,女子对男人的批评不满也越来越多,而就在某次的争吵,终于引发了不可挽回的错。
怎样!我不能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吗?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除了一身暴力外,还有什么能说的,要念我,先想想自己吧,废物!
由他最深爱的人口中所说出的话,分外地深深刺入他的心,粉碎他的理性。
然后当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双手紧掐下,失去了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他体内流着父亲那暴力的血吗?
这是因为他也继承了父亲暴力的因子吗?他明明不想的,为什么要逼他动手?他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而已--因为他害怕一个人的自己,会再次陷入失去存在意义的畏惧。
而张岳的那份畏惧,如今又因为萧若叶那毫无畏惧的眼神而引爆了。
住口,给我住口!
想要不害怕,只要让别人害怕就够了。
于是张岳那对宽大的双掌猛地伸出,掐住了萧若叶的细颈,紧紧地,
紧紧地紧握。
你要怕我,听到没有!你要怕我,你要怕我,你一定要怕我!我叫你要怕我,听到没有啊啊啊啊!
手指深深陷入肉里,双手双脚被绑住的萧若叶根本无法反抗。
就在少女表情痛苦,即将窒息的那瞬,突然房间外突然传出了某道东西撞击的细响,那声音唤醒了张岳的警觉,松开了手回身站起大吼:是谁!
没有反应,只有摔落在他脚边、逃过一劫的萧若叶,她那剧烈咳嗽的喘息声回应着。
而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当然是萧若羽。
刻意造出声音吸引张岳注意,固然暂时救了萧若叶一命,却也引来了自己的危机。
在此时此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不论是在各方面,都没人能依靠了。
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逃了。
所以,只属于少女一个人的战斗,才正要开始而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