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约有三个香烟盒并排大小的长方形窗户,橙色的光线穿透过蜘蛛网,照在裸露的钢筋水泥地板上。沿着灰色墙壁排列着的空铁罐,形成了圆形的影子落在那里。
离炼金术师一家所居住的安形市大约两个车站的距离,在街上某高级住宅区的一角,有着一个这样的宅邸。
这个和御厨家一样位居高台的房子,也有一个一样是利用坡度的斜面所建造的半地下室车库。
不同的是,这是一个可以同时停放三辆车子的大车库。
蓝灰色的铁门是放下来的。
车库里现在只有一辆车,是台外销用的敞篷小型载货卡车。它依照主人的喜好,被涂成了金属酒红色。
而卡车的载货台上,装着宛若农耕机械般用蓝色塑胶布覆盖着的机器。
有一个女人正埋首在货车旁的桌子上。而桌子摆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到超市买东西时用的箱子,还有用影印的住宅地图,所一张一张拼凑起来的大张地图,以及随意放置在桌面上的彩色铅笔。
女人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然后在前端已经有些扁曲的烟上点火。
她吸了一口烟,然后朝地图的方向吐气。
地图中的东海道安形市全区域,笼罩在淡紫色的烟雾里。
如果可以把街镇全体变成这样的话,那事情会变得多么简单啊!女人这么想着,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只量不够,装置也不够,更何况很有可能会把一般无关的人也卷进来。
她拿起彩色铅笔,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计划。
那禽兽的住处在这里女人在地图的某个位置上画了圈。然后她稍微想了一下,就在圈的中间写上一个英文字母。
V
这个红色字母,在密密麻麻的地图上,依然显得十分醒目。
这是那家伙上颚的犬齿。女人的目光凝视着V的尖端。就是这个V,把我的爸爸和妈妈
女人不由地回忆起那一夜的情景。
无论她多么想逃离这一段记忆,但不知不觉中,女人总会在下大雨的晚上,一个人站在屋子外面。漆黑的夜空下,她抬头看着家里的二楼,为什么父母亲房间的窗户是敞开的呢?她看见这样疑惑着的自己。
愚蠢的青春岁月,总免不了浓艳的化妆和迷你裙。粉红色的背心装已经被雨淋湿了。
窗子是开着的,但是门却上了锁。比现在年轻许多的她,一个非常稚嫩的女孩,用颤抖的手寻找着钥匙。
她摇摇头。现在是一九九九年,月亮是满月,如果按照父亲所留下来的资料来试算的话,V的饥渴应该已经到达了极限。
女人单手握住垂挂在脖子上的大颗念珠。她静候着那金属的冰冷触感逐渐地稳定自己的心情。
她突然想起年幼时与母亲一起去的※修正天主教教会神父。他是一位个子高大、非常温柔的葡萄牙人。(编注:在世界面临来访之后,古老的天主教教义已被重新修正。)
请赐给我力量女人的脑海里一边思念着这一位神父的模样,一边做了简短的祈祷。神啊,请赐给我力量,请赐给我消灭那禽兽的力量!
她把烟送进嘴里,心绪慌乱地吸了一口。
在地图的上面,香烟长长的烟灰掉了下来。很巧地,刚好掉在将这地方都市分隔为东西,川流而过的河川腹地公园上。
女人拿起红色铅笔,以公园的某一点为中心,画出一个圆。而圆筒状的烟灰,却因为这一点点的震动而崩毁了。
V将死在这里。
女人紧闭着双唇,那家伙将在这个圆圈里变成灰烬。它将永远地消失在一个没有故乡、没有家族、没有名誉也没有尊严永远的黑暗之中。
车库的卷轴铁门稍微打开,女人走到外面去。车库前停了一辆轻型的卡车,车身上还贴着大型宅配业者的大标志。
女人披上宅配业者的制服外套,因为她要去送货了。
她连头也不回一下。
那个她出生成长的家明明就在背后,但这些天来,她为了制造药物和装置,总是在这个地下车库里彻夜不眠到天明,一次也不曾进到屋子里。
她坐上卡车、打开引擎。(请勿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车子进入通往安形市的国道。
黄昏的夜色开始逼近,对面车道上的车灯交错地照在女人的脸上。
隧道就在前方。
女人眯起眼睛。被灯光照耀的隧道,仿佛像个缺而不圆的弯月。
那就是通往人身的禽兽V的隧道。
文具店到底在哪里啊?
上级魔女艾莉卡,对着走在前方、一副缺乏自信模样的徒弟御厨惠这么问道。
惠没有回答,只是东张西望地转着头。
时刻是差十分就要七点的晚上。两个人所在的商店街,人影相当稀少。
他门两个人身上都还穿着学校的运动衫。艾莉卡牵着脚踏车,惠则走在她的身边。
你快回答啊!艾莉卡很生气地喊叫着。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惠这么说着,从一个有骑楼的通道上,看着后面的小巷弄。他没记错的话,就在这转角附近,应该有一间文具店的
他回头一看,魔女大场艾莉卡牵着脚踏车跟在他的后面走着。
要不要去超商?惠问着。
你是笨蛋呀!艾莉卡灰色的眼睛睁得好大。说超商不卖笔和砚的不是你自己吗?艾莉卡说道。
话是没错惠站在骑楼街道的十字路口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招牌跳入他的眼帘。
古书耕书堂
他对这个老旧的方形招牌似曾相识。那是父亲曾带他来过好几次的书店。
你找到了吗?
不不过我去问问看。
问旧书店吗?
旧书店的玻璃门上,映着艾莉卡的身影,她正不满地皱着眉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
惠说完,就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如果要把书店和超市拿来比较的话,店里真的非常昏暗,在狭小店内的最里面,他看见一位白发老人坐在那里。惠反手轻轻地把门关上。
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生长在炼金术师家里的惠,虽然很习惯化学物品,但是对旧书所散放出来独特的气味依然相当在意。
瘦削的老人抬起脸来,用食指把滑落下来的眼镜推高,看着惠。
你你好。惠发出声音。
老人皱着眉头望着惠。
我才觉得在哪儿见过你你是阿象的儿子吧?老人这么说道。
是,是的。惠点点头。他一时反应不出来阿象这个名字是对方在说谁,想了一会儿后,立即顿悟出那个很难缠的炼金术师父亲的名字就叫象山。
请问
有什么事呢?
前岛文具行,就是卖文具的店,不是在这附近吗?惠试着问他看看。
啊,你是说前岛先生的店吗?他因为空间不够用,所以搬家了。你往西边老人指着西边的方向。那边有一栋蓝色的大楼
这个时候,旧书店的玻璃门打开了,艾莉卡走进店里来。
艾莉卡!惠叫了她。
从这里直走过去,不就有一个很大的文具店了吗?你到底在看什么呀?艾莉卡非常生气地说着。
呃是吗?原来已经搬走了啊。
惠向店主道谢后,就和艾莉卡一起走出旧书店。
你看,就在那边。艾莉卡指着商店街的最边边上,有那么一个人大的招牌。
怎么会连那个都没看到啊!
对不起。
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买吧!练习呢,就从艾莉卡看了看手表。从三十分开始吧!
我知道了。﹒
惠朝着文具店招牌的方向跑去。
咚!
哇!
突然,惠和从卖御好烧及咖啡店中间的小巷子里跑出来的女性撞个正着。个子小又瘦的惠,被那个成熟的女性差点撞飞般地,一臀部跌坐在地板上。
小朋友,你不要紧吧?
咦?
惠抬起头来,这位眼前牛仔裤上搭着宅配业者的夹克外套、身型相当不错的女子,向他伸出戴著作业手套的右手。
呃没,没关系。惠这么回答,然后站了起来。他实在不好意思去握那只伸到他面前的手。
他心里想着这个人到底几岁啊?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你真的没事?
没事。
我赶时间,对不起。
语毕,那女人就匆匆离开了。她左腋下夹着一个小纸箱。染过色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脑后,然后用宅配业者的帽子牢牢套在上面。
惠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巨大箭头。那个箭头上的灯号,往左方流动着。
文具店,箭头的前方就是那个店。因为已经七点了,店员们正打算拉下铁门。
快点去啊!
艾莉卡的声音从后面抛了过来。原来是艾莉卡施展了标志魔法来指引他方向。惠人声地对着店员道歉,随后进入打烊前的店里。
毕竟是一个会和十五公分大的人工生命体一起睡觉的人,所以会去盯着美人的臀部看,也不足为奇了。艾莉卡推着脚踏车、皱着眉头自顾自地说道。
常客炼金术师的儿子离开之后,茑谷重三郎打开收银机,开始计算今天的收入。
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七点。
自从在这个安形市开业以来,除了固定休息日周.之外﹒他完全没休息,每天都是正常营业。
不过店主重三郎经常在店里打瞌睡,所以营业额当然也不怎么样。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止营业。
就算没赚钱也无所谓。比起为了躲风避雨,每天必须从这个城镇流落到另一个城镇,去寻找今天睡觉的地方,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是宛若天国了。更何况这又足他一直非常向往的白天工作。到开店之前让他非常不安的阳光,也多亏了这个有骑楼的狭小商店街,以及微暗的旧书店,让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辛苦的地方。
不同的是,今天的他口渴得像受地狱灾难般难过。
在关门之前,那个定期会来他店里的女性没有出现,这让他有些失望。虽然他每次都教她不要再来了,但是想到自己还得依赖着那位女性才能治愈他口渴这件事,就让他更加难堪。
他慢慢地放下铁门,然后上了锁。茑谷在旧书店最里面六坪人的和室中所放的一个衣橱里拿出老旧的大衣,披在身上。
他走到外面,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思绪,于是从后巷走到夜晚的街道上。这是一个很暖和的夜晚,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大衣吧!但是他还是很畏缩地把领子市了起来。
人马路上很多男女来来往往。有年轻人、老人家、男人和女人,人潮的热气十分薰人,茑谷继续走着。他瞥视着从身边走过的人们,思索着这些人都怀抱着他们各自的烦恼和喜悦。
而我,只有一个人,就像在一座鲜奶油山里唯一被发现的一只蚂蚁般,虽然被食物所环绕,但却空着肚子四处游荡。
他横越过夜晚旳公园,那里到处成双成对。他们相亲相爱,心灵投契,然后留下子孙。那是为了要遵守创造他们的神所订下的规定吗?
尽量生产、增殖、满布大地。海里的鱼、天上的鸟、地上的草、兽都是你们的粮食。
然后我的粮食就是你们。
当他察觉时,已经来到那个小田早苗的办公室附近。他不由地咒骂自己: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他想起了早苗白皙而美丽的**,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在一年前就己经完全枯竭了,他唯一剩下的只有食欲,只有那灼热烧烫的喉咙干渴。他在她腋下的动脉、不易被察觉的位置上留下了他的嘴印。
到底是谁灌输她chu女生血这样迷信的想法?茑谷重三郎这么想。而这位女性就这样忠实地信守着这个可笑的传承。
不久之前,她说她有男朋友了。得到像小田早苗这样温柔又美丽的女性作为女朋友,到底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如果你知道小田早苗和我持有相同的刻印时,你依然能够继续爱她吗?
茑谷慌忙地离开这里。
他不应该再继续依赖早苗,她必须抓住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于是重三郎的心里想着,该是离开这个城镇的时候了吗?然后再到另一个城镇,制造某个人的不幸吗?
茑谷重三郎出生于一九○八年,明治四十一年的时候。也就是说,根据恶魔的契约恶魔充满嘲讽地戏称它为福音哈雷彗星来访的时候,当时他才两岁。
他在人类史上最大事件发生后,经过了九十年的今天,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家人,就居住在淡路岛南部的渔村里。而日本全国对一**九年所发生的来访,一样是无人不知。当彗星的尾巴包住了地球的那一刻,日本各地的小孩,都被藏到地窖或屋子最里面的房间里。
谣言到处流传着。说彗星的尾巴具有足以把人类变为恶魔的有毒瓦斯,甚至有些地方的人们,将水桶里装满水做憋气的练习。
当时还是幼儿的他,和兄弟姐妹五个人被带到村庄的聚会所关起来,父母还严厉地交代:
好好待在这里,直到我说好了为止。
孩子们他们对基督教里所说的恶魔,一点都还不习惯尤其是对乡下的孩子们而言,这样的骚动,特别让他们觉得很起劲,好像是什么有趣的庙会一样。
日本的父母亲们,也和曾经经历过恐慌、暴动、犹太虐杀等风暴的欧美人不同,总觉得什么地方无法完全适应或习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还是和平常一样上班、非常认真地从事农业耕种的活动。
因为不管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你躲在哪里,无论你是否勤奋工作,或者你以恶魔的兄弟为由对毫无抵抗的犹太人商店老板痛殴一场,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个彗星的天体影响,连代表人类签署契约的美利坚合众国,都无法享有独占的特权。
它就像恶性的流行性感冒,无关于人种、种族、国家,真正的一律平等。
重三郎对当时的感受,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那种世界的颜色改变、光很奇怪地更加耀眼、以及从身体深处一股像汹涌暗流般的冲动源源不绝涌出的感觉。
当他三岁那时,被发现吸食妹妹的血之后,就被父母亲遗弃了。
于是漫长的时间缓缓流动着。
重三郎闭上了眼晴。因为很小就被丢弃了,所以他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有在记忆的一个角落里,依稀残留着母亲对他亲密的昵称。
耕书堂的茑谷重三郎,这是无名的他,从历史借来的名字。
现在的重三郎,对父母一点都不怀有怨恨的情绪。将嘶声哭喊的他,放进现在想起来依然摇摇欲地的小船里,然后不断朝海里拖行父母的脸,不再是灰暗的,而是非常温柔并不断哄着自己的和蔼脸庞。
重三郎已经超过九十岁的高龄了,但他的身体却完全没有老化的样子,他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的外观维持在中年男子的模样。
漆黑的头发刻意染色,好露出一些白发给别人看。只留下两根犬齿,其他的全部都拔掉,然后装上假牙,并且假装因为风湿所以脚不太好,还努力地练习跛着脚走路的样子。
而现在他也一样故意装出跛脚的样子,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上。不过他的内心却波涛汹涌,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随便抓住一个路人,咬住他的颈动脉
他就像飞蛾被灯光所吸引一般,突然站在街道中特别明亮而干净的店家汉堡店的前面。他走进店里,年轻的女店员立刻带着微笑地招呼道:客人,您需要什么?
我要一点你的血。
给我一杯咖啡。茑谷这么说。
您要在二楼用餐吗?
嗯!
他拿着只有一杯纸杯咖啡的托盘,来到二楼的座位上。然后坐在能清楚看见过往路人的窗边。他想着:咖啡这种东西是无法治愈我口渴的毛病的。
重三郎把嘴靠近咖啡杯,突然间他感觉非常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就像嘴巴咬到蒜头一样,于是他用双手覆盖着脸。
呃,请问您怎么了吗?
他这才发现年轻的女店员,非常担心地看着他。茑谷不希望自己充血的眼睛被看见,所以故意把脸转开。
看起来好干净的喉咙啊,就像早苗的一样。
不,我没事,只是花粉症有一点严重而已。他说着。
店员对他投以非常关心的眼神,然后离开了。
重三郎看着她的背影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她后颈的位置
真的没事,只要你肯分给我一点点你的血
他再度蒙住自己的脸。但在他内心深处,不知是谁正在斥责他。
你这怪物!
你这怪物!
茑谷走在人烟稀少的铁道高架桥下面,他的脚步声喀喀喀喀地响着。
有谁在看着他,有某个谁现在正在看着他。茑谷感觉得到在裸露的钢筋水泥黑暗的阴影下,有个人站在那边,而且直盯着他看。
茑谷聚精会神,用着比一般人类对光的敏感度超出许多倍的眼睛,就能很快地感应到他们身上的手表或饰品。他们一共是四个人。
喂,这位大叔,借我们一点钱花花吧!
个子最高大、头上戴着毛线帽的少年这么说道。茑谷停住脚步,看着那少年迟钝的眼神。就在此时,其他的三个少年已将他围住了。
真的很遗憾,我身上没带什么钱。茑谷故意装糊涂地说着。
他这种说话的语气,让那个看来像是老大的少年非常愤怒。
喂,你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啊?小心会挨揍喔!少年站在茑谷的眼前,故意恐吓他。
若是平常的茑谷,一定会立刻拿出钱包,然后装出很虚弱的老态掩人耳目。但是现在他口渴得心慌意乱。
茑谷在少年的面前伸出右手,比出一只食指。
你啥意思?你以为一万日币就能打发我们吗?
不是的,小老弟,我会用这一只手指打你。
什么?少年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按住胸口蹲了下来。
一旁的其他少年,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茑谷用眼睛看不见的速度,将食指刺入少年的心窝。
我我无法呼吸可恶!蹲下去的少年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接着喀啷、喀啷、一个很熟悉的飞刀声音,在四周响起。
茑谷掀开大衣,朝拿着刀子的少年们之间飞跃过去,然后他在要害的地方,用手指戳下去打转,姿态宛如芭蕾舞者般,优雅美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四个少年都同时感觉脚下疼痛难耐。这些小鬼真是太年轻了,重三郎这么想着:他们根本就是气血旺盛的家伙嘛。
只要一点点这些人的血,甚至只要捐血一次的一半就够了,我想稍微分给我一点,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重三郎的眼神凝聚在年轻人的脖子上。
以前须藤教授曾经说过:即使是一般的人类,也有人在被吸了少量的血之后,依然不会发生任何遗传子基因变化的。或许这些孩子就是这样也说不定呀,茑谷俯视着他们如此想。
到此为止,你这个禽兽。他的背后有人这样喊道。
茑谷回过头。最近一班急行列车从铁桥上通过,投射出耀眼的光亮。那是一个女人,身形相当漂亮一个成shu女性的影子。
眼睛适应了逆光后,看得出来她穿着黑色长裤,身上披着宽松的军用大型外套,脸有一半都被大型黑色挡风眼镜遮住了。她一头染过色的头发,在夜色中飘荡。
女子的右手握着一个像喷雾器般的罐子。茑谷看了想转身逃走,但是她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把那罐子往茑谷的脚下丢去。
砰不知有什么东西敲了茑谷的头部。他闭上眼睛,掩住了耳朵,突如其来一道庞大的声响和闪光,让他的眼睛和耳朵有些吃不消。
头盖骨好像要裂开一般,有如里面有个大钟在撞击。那个女人丢过来的是闪光音响手榴弹。他忍不住双膝跪在柏油路上,稍稍地睁开眼睛。
女人把手绕到背后,取出一把形状特殊的枪,它比一般的来福枪短,不过口径却大得像大炮一样。
这家伙是从我的心中来的。
茑谷被非现实的思绪所占据。这个女人是为了来制裁我,从我心里头跑出来的。
女人架着枪不断接近他。一个纤细的女子,是不适合带着这种口径好几公分的巨大枪枝的。
女人大约在距离他五公尺的地方停住了。
你是谁?茑谷非常痛苦地说着。
我是为了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而来的,吸血鬼。女人的声音,响彻在陆桥下的黑暗中。
等、等等茑谷把右手伸向那个女人。
滚到地狱里去吧!
须藤夏生扣下M79-榴弹发射器的扳机。
喀嚓!
经过改造的四○mmM433对人装甲弹正中老人的胸膛。不过这个榴弹并没有爆炸,但也因此让茑谷的身体被弹飞到铁桥的桥柱底下。
砰!
茑谷整个人撞到铁桥的钢筋水泥上。他发出呻吟,疼痛布满全身,胸口喷出了血。
他的**开始敏锐地反应出**的生命危机,而产生了变化。茑谷试着挖掉塞入胸膛的大弹丸,但是和着弹同时、像伞一样展开的金属钩却牢牢地吃住他的肉。
夏生冷静地观察在自己眼前开始变身的V。
她心想,正如爸爸论文里所写的。在这种情况下,惊人的自我疗伤力,反而会是一种负担。
她从外套下面系住的腰带上,取下一般的榴弹发射器,两眼依然注视着敌人,然后打开榴弹发射器的弹仓,填入吊钟状的榴弹。
嘎嘎嘎
一个相当刺耳的声音响起。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是一位白发老人的男性逐渐变身为一个怪物。他的皮肤覆盖上一层灰色,眼睛开始往上吊,犬齿更穿破脸颊裸露出来。
夏生握紧榴弹发射器。
然后瞄准他的头部。
真是预料之外啊!可说是一种让人开心的误算。如果在这里把这个禽兽的头部给摧毁了,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小心的布局和准备都将派不上用场,不过这样最好,夏生这么想着。
当她正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那个生物却突然高高地跳起、飞跃过她,夏生转头追踪着怪物的行踪。
她看见他飞上铁桥旁一栋杂居大楼的屋顶,然后咚地一声着地。接下来的瞬间,V再度跳跃,然后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那是让人非常讶异的体能,反正追也不可能追上,夏生便将榴弹发射器收进背后的套子里。
不必去追踪,只要设陷阱让V自己上门来就可以了。
她跨上放在阴影处的小摩托车。仪表板上附有一个液晶显示器,夏生按下按钮,于是显示出橙色线条所画出的十字同心圆。而一个小小的光点正在远离那个中心点。
是V。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试图存活下去,真是一个卑贱的生物。
夏生启动摩托车的引擎。
她无意识地抬头望天空。
上头挂着一轮苍白的满月。
一个偏离了狩猎期的打猎季节。夏生把视线转回来,然后发动摩托车离开。
茑谷朝有屋檐的商店街走去。而嵌入胸膛的奇怪弹丸周围已经完全被肉所包住、取不出来了。
他脱掉上半身的衣服,由于变身的关系,让他的骨骼发生变化,衣服也因此变得太紧了。
看见白色的骑楼屋顶,他的店铺就在那之下。活了九十年,茑谷为了生存所造就出的深沉思虑直觉地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就埋伏在那里等着我!
但是他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我要回到我的店里他受伤的**这样嘶吼着。
吸血鬼沿着骑楼的屋檐,顺着铁柱往下滑。幸运的是商店街所有的店家都已经关上铁门了。
他看见了他的旧书店。
为了从后门进去,茑谷从后面巷弄的路面悄悄地下来。他轻步慢走、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没发现道路上有一个录影带大小的黑色机械,在他走近时,小小的红色灯光开始激烈地闪烁。
突然,从机械喷出紫色的烟雾。烟雾瞬间就弥漫了路面的一角,紫雾发出一阵阵像是腐烂洋葱的味道,甜腻而且刺鼻。
一种极强烈的不快感袭击着茑谷。
这是陷阱!茑谷用手腕堵住嘴巴,然后往上跳跃。他用手脚攀住走道两旁的建筑物,再一次地爬上骑楼的屋檐。
那女人全都知道。
茑谷已经有所觉悟。那个女人对我这种体质和所有相关的知识,她全都知道。
须藤夏生停下了摩托车,眼睛注视着显示器。在表示V的红色光点上,黄色的光点正好和它重叠,而且开始不断闪烁。
那家伙已经落入我设在旧书店附近的陷阱了。
夏生把摩托车停在离商店街数十公尺外的月租型停车场里。
她用夜视镜巡视着骑楼上的屋檐,很快地就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移动。那是因为变身后,体温会比常人高出很多,所以那家伙现在正在试着散热。
赶快从屋檐上下来V,我要让你知道,这个街上没有你的安身之地。
夏生取下挂在腰带上的捞带用无线通话机。
阿包多?夏生对乐团的成员说话。
夏生?一个不带感情的回答。
情况如何?
太棒了。
OK,号码是Bb7一二、一二三、四。夏生对着通话机有节奏地说道。
能俯瞰安形市商店街一栋分租公寓的屋顶,一个有着淡绿色皮肤的人造人正在那里。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乐器,配合着乐团领袖的声音开始演奏。不过这个乐器和他平常使用的低音提琴有些不一样。
八十九式掷弹筒。这就是这个乐器的正式名称。人造人依照所接收到的指示号码,将乐器倾斜,然后拨动弦音。
咻砰!
和平的地方都市夜空,有一个东西画出抛物线飞了过去。
虽然发生了这种异常的事件,但艾莉卡和惠却依然慢条斯理地在河川地公园,进行着他们的魔法练习。
少年以趴着的姿态,在离地面不到一公尺的空中飘浮着。少女打趣地看着这种状态的少年,还故意拿手去戳他。
喂,别闹了!知道我下不来还故意这样惠叫着。
啊哈哈哈哈!
艾利卡用食指戳戳惠的头,结果惠的身体就像气球一样,飘飘飘地往前进。他的手则在空中乱拍着。
快、快住手。
啊哈哈哈哈!这回艾莉卡故意推惠的肩膀附近。结果惠就以腹部为定点,开始转起圈圈来。
不要胡闹了,你到底把别人当什么啊?惠对他的师傅表示kang议。
哈哈哈哈哈。我把你当作一个史无前例、连自己的魔法都没办法解除的未来魔法使啊!你至少也该把这种程度的浮游魔法,熟练地可以掌控自如吧?
这这有什么办法?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那到你做得到为止,你就好好飘在那里吧!原则上别人施展的魔法是没办法解除的。
艾莉卡这回又朝手掌的地方用力一推。结果惠竟然朝着公园纪念树的方向,咻地像滑行般地飞了过去。
你看,现在如果不赶快解除魔法的话,可是会撞到树的喔!
咚!
好、好痛
笨蛋。
碰
一个东西破裂的声音,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
是什么东西啊?艾莉卡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商店街的位置。
怎么了?惠边飘浮着边问。
你也听到了吧,好像是放烟火的声音。
应该是冲天式的烟火吧!惠说着。
干嘛这种时候放烟火啊?
绿色人造人所射出来的投掷弹,正好打中骑楼的白色屋檐,然后发散出紫色的气体。气体随着晚上的风不停地扩散,灼烧了茑谷重三郎的皮肤。
唔茑谷呻吟着。他掩住脸部的灰色手腕开始冒出白烟。
咻
听到发射第二发的声音。茑谷用他变形的耳朵,掌握了发射位置的方向和距离。
喝
他跳了起来,从骑楼的屋檐跳到出租大楼的屋顶,再到银行的招牌上,最后到大约是从安形市中央流过的河川旁,所建造分租公寓的前方。
第二发的爆炸声在他身后响起。他快速的动作并不是要逃走,而是要去打倒那个发射这种只对自己体质才能发生作用的气体的家伙。
茑谷一个跳跃,人就攀附在公寓的墙壁上。他伸出爪牙往屋顶的方向爬上去。
咻砰!
发射第三发的声音响起了,我还差一点点。
他的手攀上屋顶的矮墙,然后静悄悄地站在上面。
他看见水塔边有个人影,那人在膝盖上放着支架,支撑着一个圆筒状的东西。显然对方并没有察觉茑谷在他的后面。
没错,打倒这个家伙。打倒这家伙没关系的,吸他的血也没关系。长年来封印白己,扮演一个温厚的旧书店老板的茑谷,黑暗的吸血冲动终于爆发开来了。
赤脚的吸血鬼,一声不响地绕到正在准备第四发弹药的人身后,然后将犬齿朝他的颈部咬下
太棒了。
当这个人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茑谷才发觉自己正在吸血的对象,原来是一个人造人。
唔
他吐了。他的脚下形成了绿色液体的水滩。这是根据法律、有意图性地制造的人造人使用的体液。
V所代表的光点在公寓的屋顶上,与发射投掷弹的拉温多所在位置重叠。
正如预期所料,那家伙袭击了拉温多。
在分租公寓的入口前方,看着显示器的夏生,按下了四角型遥控器上的按钮。
在屋顶上弯着身体呕吐的茑谷,突然有大量的气体朝他吹了过来。而他的全身也开始冒出了白烟。
哇啊
他用双手覆盖着脸部。
非逃走不可,一定得逃到什么地方才行。他一脚踢开人造人,然后朝和气体喷出相反的方向奔去。他稍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河川,是河川,就朝河川的方向去吧!
他越过矮墙,约莫二十几公尺的正下方可以看见矮树的篱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时他感觉到**的背后,像着了火般地痛楚不堪。
他飞跃了下来。
这些全部都在夏生的预测之内。她配合着有人类外型的怪物从公寓跳下的同时,踩下离合器,骑着摩托车跟进。,
坠落在矮树篱笆上的V立刻站了起来,然后想横越过位在公寓和河川之间的双线都市车道。
夏生抓着通话器,按下对话按钮。
蜜德奈多。
是。
该钢琴出场了,号码是Eb7。
叫作蜜德奈多的人造人开始弹奏钢琴。他一边踩着钢琴的踏板,钢琴一边跟着往前方出动。不过这架钢琴不是史丹威(Steinway,日本钢琴名厂),而是部红色的小货车。
小货车以V所表示的信号为目标,往市道的方向驶去。
茑谷来到市道上,他瞥见了朝自己急驶而来小货车车灯的亮光,于是飞快地往河川的方向奔去。
好像怪怪的喔,艾莉卡。惠说着。
我知道啦!艾莉卡回答。
艾莉卡,那边。
惠依然浮在半空中,手指着近处那栋公寓。
什么?
刚刚有人掉下来了。
咦?真的吗?
嗯,有一个男人从屋顶上朝树木的方向跳了下来。惠说着。
艾莉卡专注地朝惠所指的公寓看过去。不知何故,屋顶上有紫色的烟不断冒出来。但如果说是火灾,感觉又很奇怪。
除了惠和艾莉卡之外,河川公园上还有好几对情侣也都感觉到不对而开始有些骚动。
突然,河川地公园和公寓间的道路上,有一辆红色小卡车以很猛的速度横越马路。
危险!艾莉卡不由得惊叫出声。因为有一个男人正要跨越马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上半身是裸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