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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一章 两人的秘密(1 / 2)

 晚上才开始下的这场雨,滴滴答答地敲打著公寓的窗户。岸杜直人躺在床上,直盯著白己房间的天花板。今晚,他脸上的表情比往常更为暗淡无光。不仅嘴唇抿成ㄟ字形,就连眉宇之间也浮现出数道深深的皱纹。

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自言自语著。

直人跟妹妹两人一同住在这问位于饭见盯的公寓里面。虽然父母现在部已离开人世,但在这之前,他也没有碰过什么特别烦恼的事,只是很平凡地考上高中,然后继续过著平淡无奇的生活。

直到短短的一个月前为止。

玄关的门钤突然响起。他还来不及从床上起身,一阵小小的脚步声已经通过走廊,看来是妹妹水穗去应门了。在传出开门声之后,直人接著听见细微的对话声。别说是对话内容了,直人甚至无法分辨出来访者究竟是谁。

直人望向摆在枕头旁边的电子闹钟,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都快晚上十点了,会无预警地挑这个时候过来拜访的客人,他顶多只能想到住在隔壁的主妇。水穗在傍晚的时候,送了一份自己烤的蛋糕给他们家,因此搞不好是对方送来回礼了。直人只会在碰到面的时候向她打声招呼,然而身为国中生的水穗却连跟左邻右舍打好关系的事情也一手包办了。

水穗每天都默默地处理著所有的家务事,也总是很替直人著想。她喜欢照顾他人的程度,让身为哥哥的直人都替她感到有点担心了。

直人将玄关传来的声音赶出脑中,重新思考著刚才的事。

哥哥

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呼唤。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一道细缝,身穿睡衣的水穗探头望向房间里面。大概是准备要睡觉了,所以平常总是绑著的两条发辫也已经全部解开。

是谁来啦?

水穗不发一语,眉毛连动也不动。虽然这个妹妹平常就面无表情,但长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直人或多或少能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她看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水穗?我说,究竟是怎么

不知羞耻。

啥?

她突如其来地丢出这句责备后,就啪睫啪嚏地快步离开,直人吓得急忙从床上爬起身来。

虽然没自信曾经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但他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完全舍弃掉所谓的廉耻观念。

喂喂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直人一踏出房间来到走廊上,便发现玄关的门依然呈现开启的状态,看样子客人还没回去。只见一名身穿朴素罩衫及迷你裙的少女,侧著头站在门的另一端。对方的年纪大概跟直人差不多,身材均匀纤瘦,留著一头淡褐色的长发,还有一对双眼皮的灵活大眼与淡粉色的嘴唇以客观的角度来说,少女的外貌可说是相当的端庄秀丽。

原来是绫乃,有什么事吗?

少女名叫久世绫乃,从很久以前就住在直人家附近,两人现在就读同一所高中。

还问我什么事?我之前不是说晚点儿见吗?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有吗?

两人今天都跷掉了三即上午的课,并闲聊了一下,但直人却无法回忆起详细的对话内容。

现在的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平常更加心不在焉。

拜托你振作一点好不好!就某方面来说,我的话就等于是天神圣旨,白天我不是千交待、万交待,叫你一定要把我的话牢记在心

你几时说过这种话啦还有,天神是哪儿来的啊?

在绝大多数的场合中,这两人的对话都是由绫乃语气强硬地开炮,然后再由直人低调内敛的吐槽模式所构成。她从以前就是这种旁若无人兼强硬的个性,因此直人时常被她牵著走鼻子,最后也只能乖乖听从她的吩咐。

你打算出门旅行吗?

只见她脚边摆著一个附有滚轮的超大行李箱。

我并没有打算要去哪里旅行啊。

唔,说得也是

即便再怎么回想,直人还是想不起两人聊到相关话题的片段。反倒是记得绫乃曾对自己说过看来我还是尽量不要离你太远,这样对你也比较好吧?这句话。

那么,我该使用哪个房间才好呢?

绫乃边说边隔著直人的肩头眺望走廊底端。

什么意思?

讨厌,意思就是我要住下来啊!从现在起。

谁要住下来?要住在哪里?

她伸手轻轻捣著额头,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名面对天资驽钝的学生做出的解答哑口无言的家庭老师一样。

也就是说,我

她先以食指指著自己的胸口,然后再比向玄关地板。

要住进你家啊!

直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问才充分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

你、你你你你打算住进我家?

接著忍不住放声叫了出来。

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了吧?

她一脸正经地这么回答。

以后还请多多指数罗。

时间回溯到当天早上。

直人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没什么人的高中校舍走廊上。现在明明是早上开班会的时问,他却不是走往教室的方向。

他的日的地是保健室。

一阵剧烈的头痛及晕眩感猛然袭来,逼得他停下脚步,只能低著头静待这阵痛苦的巨浪尽速退去。虽然身旁的窗户是开著的状态,但他却提不起劲定到窗边去吹吹风。况且外头乌云密布,空气中夹带阵阵湿气,令人感到下快的风接连灌人室内,吹了反而可能导致症状恶化。这波进入六月之后才开始的梅雨季,恐伯还会持续好一阵子吧!

呼。

直人等感觉稍微好一点之后,才又重新迈开步伐。

他并不是因为生病才导致身体出状况的,而是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持续遭到恶梦的侵扰。虽然清醒时不太记得梦境的场景,但他知道那是一场自己遭到无数怪物袭击的梦:而且每次的内容都一样。

只要人眠就会作这场梦,然后睡不到几分钟又会从梦中惊醒,每晚就这样一再重覆这个模式,直到早晨来临为止。直人今天依然从晚上就被恶梦侵扰至凌晨,接著在几乎没睡到觉的情况下出门上学。

他在来到保健室门口后打开门,发出了咔嚓的声响。先行来到学校的绫乃应该也在保健室才对。她时常跷课躲在这里看书,而且她也说过自己今天早上会提早到校,先去一趟教职员办啊。

咦?

听她这么一说,直人随即想起绫乃有提到会先过去教职员办公室处理一些事,只是他没料到,佐原竟然也跟著一起去。

训导主任为什么要你们一起过去找他呢?

佐原面露苦笑。

训导主任训诫久世同学,要她别太常利用正常上课时间泡在保健室里面。而我则是因为允许她任意使用,所以也连带被刮了一顿。

绫乃从去年开始就以这问保健室为活动据点。纵使如此,会训诫绫乃的老师并不多。直人始终认为八成是拜她成绩总是保持在全学年前十名的优异表现所赐,因此老师们才会或多或少容忍她的任性举止。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针对此事

据说是跟上个月发生的意外有关。

直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他尽量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上个月在直人及绫乃就读的2年E班当中,接连发生厂许多奇异的事件。首先是班上所有学生都作了相同的恶梦:大家在学校的教室里面,遭到不明怪物的啃蚀。而在梦中被杀的那些学生再也没有醒来,最后演变成班上有超过半数的同学因此陷入昏睡中的诡异事态。

另一起事件则是2年E班的班导师驹江克巳遭人掳走,白此下落不明。除了得知是对方名浑身沾满鲜血的少女之外,警方对犯人可说是一无所知。

无论由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两起事件存在著太多难以解释的疑点。为什么学生们会作同样的恶梦?为什么他们就此一觉不醒?而驹江以及掳走他的那名少女现在又身在何处?至目前为止,一切仍是无法解开的谜团。

唯有直人与绫乃知道事实的真相。不过纵使他们主动向他人叙述,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他们说的内容是真的吧!

你的脸色看来有点苍白,要不要先去病床上休息呢?这个话题日后再聊也无妨。

直人听见佐原担心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啊不用啦,我不要紧,只是睡眠不足罢了。

上个月那起事件乃是从梦境当中衍生出来的怪物梦神所一手造成的。梦境原本只属于编织出梦境之人所拥有,但其中也存在著拥有自我意志、企图侵蚀现实世界的恶梦,这种恶梦就是所谓的梦神。梦神能将人类拉进梦境的世界,并且为了让自己获得实体而吞噬人类的灵魂,接著再设法穿越连系现实与梦境世界的非存之门,正式入侵现实世界。

创造出这个梦神的元凶,正是2年E班的班导师驹江。过去亲手杀害身为其情人的女学生所引发的罪恶感,令他开始作起恶梦,结果这场恶梦便转化成梦神YOMIZI。驹江创造出来的YOMlZI接二连三地夺走2年E班学生的灵魂,最后终于成功闯进现实世界,并动手杀害了驹江。

直人则是名为守门之民一族的末裔,同时也是负责管理非存之门这扇通往(王国)恶梦之门的守护者,担负起将侵入现实世界的梦神封印在当中的职责。

上次有绫乃在一旁协助,他顺利将YOMIZI封印在当中。先前遭YOMIZI吞噬的灵魂也因而获得解放,那些沉眠不醒的学生们都平安地清醒过来。

这就是一个月前所发生的事情。当然,直人及绫乃并未向警方提及梦神之事。有关于掳走驹江的犯人,他们对外也只宣称那是一名从没看过,而且突然出现的少女。

这跟今天早上训导主任找你们过去谈话又有什么关联呢?

直人压低声音询问,佐原脸上顿时掠过一丝阴霾。

上个月发生的事件,导致现在流言四起你应该也知道这回事吧?

足有关于YOMIZI的谣言吗?

佐原点了点头。

自从警方在驹江的公寓内发现了日记,证实他于一年前动手杀害情人之后,饭见町就开始流传与YOMIZI有关的诡异谣言,内容直指死亡少女的诅咒正是引发一切事件的元凶。还说什么她化作怨灵YOMIZI,附身在生前就读高中的学生身上,最后把驹江带往冥界等等。

扣掉YOMIZI乃是驹江因为心生恐惧而衍生出来的这点不谈,直人认为这则谣言的内容可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又怎么样呢?

好像有些老师认为这则谣言是出自于久世同学的口中。

啥?

直人不禁傻眼。毕竟像绫乃这样不适合担任谣言散播者的人相当少见。虽然不值得夸奖,但她并不是爱嚼舌根的长舌妇,平常也很少待在教室里:即使偶尔出现,也只会找几个特定的对象聊天,她甚全没有参加过任何社团活动。

你想想看嘛,当你们班的学生开始陷入沉睡状态后,久世同学跟你不是针对很多事情展开调查吗?驹江老师被掳走时,她也在案发现场我想就是因为她知道许多其他学生都不晓得的内幕,才会被认定为谣言的制造者吧!

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我还不是跟她一样?并非只有绫乃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啊!

当然,光凭这些根本无法证明是她造谣的。我也是这样告诉训导主任,没想到他居然对久世同学说出请你尽量不要在校内做出会招致怀疑的任性举动,也不要动不动就躲进保健室,今后务必乖乖出席每一堂课这样的话来。

佐原的语调中带著一丝嘲讽,看样子她对训导主任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直人总算是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训导主任八成是原本就不喜欢绫乃这样的学生吧?所以就以谣言为藉口,趁机训诫一下这类嚣张的学生罢了。

绫乃那家伙又是怎么回答训导主任的呢?

她说反正我的出席日数早已足够、成绩也没有差到哪里去,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待在哪里、做些什么,根本没必要一一经过你的同意与指定,结果才讲到一半,就被训导主任狠狠训了一顿

唉~佐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直人完全可以想像当时的状况。想必夹在中间的佐原肯定为了当和事佬吃了不少苦头。

对不起,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哎呀,岸杜同学不需要为此事向我道歉啊!

至今,直人不知已经目睹过多少次因绫乃展现出不必要的强硬态度而引发的麻烦事端。总觉得若能偶尔看到她退让的场面,不知该有多好直人将马克杯放回诊疗桌上,心想最好还是赶紧找到绫乃并能好好聊一聊。虽然全身上下跟脑袋都觉得异常沉重,但说穿了也只是睡眠不足罢了,还不至于难受到无法动弹的程度。况且现在身旁少了绫乃,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老师,谢谢你的红茶。

你要去找久世同学吗?

啊是的。

绫乃此时的心情八成很糟。就算打手机,她人概也不可能接电话,还是靠自己的双脚去找还比较快一点。直人这么想著,于足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岸朴同学与久世同学该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这声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他猛然停下了动作。

啥?老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问题

我只是猜测她之所以会对训导主任展现出一步也下肯退让的态度

她接著说道:系。打从一个月前,直人对身为守门之民的身分有所自觉之后,两人之之间的关系也同时产生了变化。

我说岸杜同学啊

佐原抬头以严肃的目光看著直人。

自从那起事件发生以来,你来保健室睡觉的次数是否跟著变多了呢?

是的。

直人不禁在心里嘀咕著:也难怪会穿帮啦!自从封印YOMIZI之后,他梦见这场恶梦的间隔也跟著缩短许多。此外,他也觉得恶梦的内容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骇人,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即使你说自己从以前就很容易失眠,以致睡眠规律已经整个被打乱,但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我一直相当好奇,为什么当你在这里睡觉的时候,久世同学总是陪在你身旁呢?难不成你碰到了缺少她待在身旁,便无法入睡的状况吗

直人的喉头不自主地蠕动了一下。

跟绫乃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只是失眠的症状罢了。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罪恶感刺痛著自己的胸口。

是吗?若真是如此那就算了

佐原以低沉的嗓音嘟哝了一声,大概也很清楚直人是在说谎吧。

那我先离开了那个,真的很抱歉。

他向面带愁容的佐原鞠躬致歉。原本打算说声谢谢,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说出口的居然是道歉的话。

直人随即开门走出保健室。

2

直人将自行车停放在堤防上面,一步一步慎重地走下水泥阶梯。

(果然跑到这里来了。)

这是一座位于河川旁边,仿佛遭到世人遗忘的小公园。穿著制服的绫乃坐在掉漆掉得很严重的跷跷板上头,而在她那张因为不高兴所以紧抿起来的嘴唇之间,露出了一小截糖果棒。棒棒糖一向是绫乃最喜欢的零食,因此这并不算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画面,然而跟她此刻脸上表情之间产生的落差,不禁令人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

没有没有,我没笑喔。

直人在跷跷板前方停下脚步,心想也许多少还是安慰她一下比较好吧。

今天早上似乎遇到了不少麻呜哇!?

绫乃突然对著直人抛出某样东西,他勉强以胸口接住这个神秘物体,才发现原来是一根牛奶糖口味的白色棒棒糖。

喔,谢

吃吧。

她很不客气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到底算体贴,或是自暴自弃的举动,但直人还是依言拆掉包装纸,把棒棒糖放入口中。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一阵几乎要刺穿舌头的甜腻味道,让他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几下。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以甜腻的味道赶跑睡意的奇特经验。

以后呵能不太能使用保健室了都是那个死秃头害的啦!

直人一面在嘴里转动棒棒糖,一面回想起训导主任的身影:黑框眼镜、满嘴胡须、蓬松茂密的斑白头发。

训导主任又不是秃头。

那是假发啦!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一阵带著湿气的微风由两人之间吹过。

骗人的吧?

真的啊。只要靠近一点看,就能发现他顶著一条超不自然的发线啊。

哇哩咧!真的假的!我从来都没有发现他戴著假发耶!

直人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或许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吧,只见绫乃微微扬起了原本抿得紧紧的嘴角。

下次找机会近距离观察看看吧,保证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那副德性还敢说出学生上课再自然不过了这种话,简直笑掉人家的大牙。明明自己就戴著那么不自然的玩意儿在头直人听了差点捧腹大笑,接著又忽然想到佐原曾说过训导主任话讲到一半突然大发脾气,顿时觉得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绫乃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应该没有当著他的面抖出这件事吧?

拜托~~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说出戴假发的家伙给我闭嘴!这种话嘛。

如果这样做的话,未免也太没礼貌了吧?所以我只不过是边盯著他的头发,边说出我认为身上有些部位看起来不太自然的人,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句话罢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说啊

会不会是因为她希望当你前来这里休息时,能够陪在你身旁,这样的想法所致的呢?

直人心跳顿时加速,就算绫乃真的抱持这种念头也不足为奇。因为若是缺少她的陪伴,直人根本无法入睡。但是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他以僵硬的语调说出一个不符合问题的答覆。因为他与绫乃之间并不是如此单纯的情侣关你根本就已经讲得一清二楚了好吗主任他没生气吗?

他没有生气啊!只是突然之间满脸通红,肩膀一直抖个不停就是了

那就代表他生气了啦!

直人总算理解佐原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疲惫了。相信今后训导主任对于绫乃的看法八成不会有所改变,而且还会以更严厉的标准来检视绫乃的言行举止。

拜托你行事作风低调一点好不好要是遭到退学的话该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啦!我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理由而被勒令退学再说,就算真的被退学也无所谓啊。

她接著又小声补上一句。

毕竟我也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个世界嘛。

直人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自己的视线。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

最近绫乃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或许是因为再也不必对直人隐藏自己的真实身分了吧直人是在封印YOMIZI的时候,才得知绫乃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实际上,她是之王的女儿也就是梦神。直人在年幼时不小心打开了通往的非存之门,导致绫乃被他召唤到现实世界来。

这是一项触犯了两个世界铁则的罪行。

持续折磨直人的恶梦,乃是之王给予守护者的惩罚。而绫乃则是遭(王国)流放至现实世界中直人与绫乃立下了一个约定将来一定会将她送回这个属于她的故乡。为了实现约定,他打算好好完成守门之民必须背负的职责。

你昨天又作恶梦了对不对?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直人的脸,那张脸色八成已经说明了一切。直人一点头回应,绫乃立即弯下指头,仿佛在计算什么东西似的。

梦见之梦的次数果然变多了呢。

会是YOMIZI造成的吗?

绫乃并未回答,看来连身为梦神的她也还搞不清楚确切的原因为何。然而,恶梦出现的频率是在这个月才开始爆增的。除了那起事件外,直人实在想不到其他更为可能的原因了与其说是YOMIZI,倒不如说可能是红色眼珠造成的。

直人的背脊顿时僵硬。YOMIZI是靠著自称红色眼珠的某人赐予力量,才会突然成长为一名强大的梦神;而红色眼珠好像又与身为前任<王国>守护者的直人父亲孝臣之死有关。除了知道此人潜藏于这个城市的某处之外,其他的相关情报至今仍是一团谜。

如果考虑到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利用保健室来帮助你的效果其实已经到了极限。况且若再继续使用保健室的话,也只会替佐原老师带来麻烦所以这次遭到训诫,搞不好是个好机会。

直人之所以选择待在绫乃身旁睡觉,是为了抑制的恶梦来袭。当国王女儿的气息停留在直人身旁的这段期间,住在的梦神们也不敢袭击处于沉睡状态的直人。

你的意思是要改用其他地方吗?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罗。

绫乃说道。她擅自复制了校内多个地方的钥匙,除了保健室之外,似乎还私下设立了好几个据点然而说真的,学校里面还有什么不会被那个秃头训导主任发现的地方吗?

说得也是。

一旦擅自复制钥匙的事情穿帮,绫乃肯定会遭到严厉的惩处。虽然当事人八成会说没关系,但直人还是希望这种情形尽可能不要发生。

看来得挑学校以外的地方了吧?

但是,没有屋檐的地方也派不上用场啊。

绫乃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现在正是梅雨季节。

由于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主意,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绫乃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著解决方案:直人则是回想起佐原说过的一句话:绫乃是为了陪伴在进入睡眠状态的直人身旁,才会对训导主任表现出毫不退让的态度。

谢谢你为我费这么多心思。

直人颇为感慨地说道。他在未经思考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只见绫乃听了之后一脸闲扰地栘开视线。

你、你干嘛突然讲这种话啊真是个怪家伙。

她的情绪似乎意外的受到动摇,以至于直人也跟著变得有点静不下心,只见他无意义地伸手搭著眼前的跷跷板。

要是我晚上能够正常入睡的话,你就不必费心思考这些问题了

我在要什么宝啊我话才说出口,直人心中便浮现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是废话,就因为自己晚上睡不著觉,才得拚命找寻白天能够休息的地方嘛。

跷跷板微微倾斜了一下。绫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起身离开跷跷板,并且睁大了双眼。

然而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道堤防而已。

你怎么了?

看来我还是尽量别离你太远,这样对你也比较好吧!

恩,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

绫乃脸上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但不知为何,直人心中却同时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你也这么认为啊。

我是这么认为没错,但那又

我得要去准备一些东西,所以先走一步了。你就直接回学校去,记得尽量别让自己在入夜之前不小心睡著喔!

我完全搞不懂你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耶直人打算开口对绫乃这么说,但是那就晚点见啦!

绫乃已经转身扬起裙摆,快步朝著堤防直奔而去。直人只能一脸傻眼地张大嘴巴,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时间回到晚上,岸杜家的公寓里。

想也知道那句话是等入夜之后,我会来这问公寓找你的意思嘛!

绫乃开口说道。

我压根儿就听不出来啊

直人与绫乃面对面坐在地板上。毕竟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她赶回家,所以直人只好先带她进来自己的卧室。

刚刚你是怎么向水穗说明的?

水穗虽然人在客厅,但不管直人再怎么喊她,都没有听见任何回应,看来她似乎相当生气。她从以前就跟绫乃水火不容,甚圣连直人跟绫乃讲话,也会惹得她大发脾气。

我跟她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住在这里,而且已经跟直人谈妥这件事了

绫乃背靠著衣柜,双脚伸直平放在地板上。明明已经好几年未曾进入直人的卧室,不过她却表现出一副仿佛待在自己房里的悠闲模样。

我几时跟你谈妥这件事了啊况且,这么做也不太好吧

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拜托你帮帮忙我们既不是亲感,也没有血缘关系啊!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像这样

直人顿时支吾了起来,不知道以同居一词来形容这种状况是否恰当呢?

可是只要我住进你们家,不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你晚上不但能得以安稳入睡,白天也能精神百倍地到学校去上课。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直人忍不住伸手按著额头。今天一整天为了睡眠不足已经够难受了,现在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他整个人只觉得头晕目眩。

可、可是我家又没有监护人。况且看在别人眼里,你这种举动也会引发诸多争议

哦,那不然直人你也可以搬到我家去住啊!相信我妈一定不会反对才是。

等一下、等一下,我实在不太能接受这个提议

直人卯起来摇头拒绝。绫乃的养母久世虹于是直人最不擅长应付的对象。她是个自称九识☆女士的职业占卜师,个性不但尖锐严肃,而且其直觉格外敏锐。光是偶尔碰面就让他紧张得要命了,如果真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德性咧咦?等等?难道九识阿姨也知道你要搬进我家的事?

当然,我已经好好跟我妈说过啦!

直人的脸上血色尽失。

哎呀,想也知道我不会提到关于恶梦的话题嘛!我只是对她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搬去跟直人一起住而已,你尽管放心吧!

绫乃笑著回答。换句话说,她等于什么理由也没说,只丢下一句同居宣言就直接离家出走了!直人背部不断冒出阵阵极不舒服的冷汗。

阿姨她难道一点都不反对吗?

我妈她可是完全赞成我的决定喔!她只是沉默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然后对我说算了,既然你都说你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我也不会再表示任何意见了这句话而已。一我看阿姨她压根儿就不赞成你的决定好吗

直人认为虹子根本只是强忍著心中的怒火而已,他觉得内心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愈来愈强烈了。

啊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妈要我转告你一句话: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请你们近期之内拨空过来找我。

直人全身瘫软无力,只能以双手撑著地板。这下死亡的旗帜确定竖立起来了。没想到在撑完极度繁忙、疲累的一天后,居然还有一颗要命的炸弹在家里等著轰炸自己。

哎呀~怎么啦?你的脸色看起来简直跟黏土没两样耶!

绫乃睁大双眼,连忙朝跪倒在地的直人探出身子。她以近到足以让直人听见呼吸声的距离,定睛凝视著直人的脸。直人甚王能够清楚看到她睫毛的长度,心脏也开始呈现出另一种意义截然不同的加速跳动状态。

你还是早点上床睡觉比较好吧?

她边说边转动眼珠望向床铺。

要、要我上床睡觉?这这这

你还不想睡吗?

这个嘛

就各方面来说,直人都已经接近极限状态。今晚的他只希望什么都不必烦恼地好好睡上一觉。

(总而言之,今天就先让她住下来,之后再来思考解决方案好了)毕竟,截至目前为止,除了住在一起外确实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主意。

那你要睡在哪里?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待在这个房间里跟你一起睡。否则不就毫无意义可言了吗?

她一副天真无邪地丢出这句话。

这、你不觉得这样有点

就在他准备接著说出不妥吗这几个字时,却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剌耳的碰撞声。直人转过头去看,只见水穗站在呈现半开状态的房门外面。直人一看到散落在她脚边的茶杯与盘子,立刻知道她之前似乎是去倒饮料要给绫乃喝然而,直人突然察觉到自己目前置身于何种状况。此时他的脸孔正对著绫乃,两人之间只剩下近到几乎可以吻上对方嘴唇的距离。

在在这个房间里一起

虽然水穗依然维持著与刚才没啥两样的扑克脸,但语尾的声调却夹带著一丝颤抖。可见她一定比先前更加生气。

水穗~我们并没有

直人急忙想解释清楚,却看见水穗突然竖起食指指向自己。

禽兽。

她轻声嘟哝出这个字眼之后,随即转过身,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离开了现场。

她是怎么啦?

身旁的绫乃一脸正经地侧头感到疑惑,直人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入夜之后,雨依然持续下个不停,直到隔天下午才总算放晴。

位于饭见町中心的流手川国中已经到了放学时问。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们鱼贯步出校门。

学校前面有一条两旁都种满了樱花树的林荫大道,被雨水打湿的树枝散发出樱花树叶特有的微甜气味。一名穿著夏季制服短裤及Y字领衬衫的男学生,伫立在其中一棵特别粗壮的樱花树底下。

他的身高虽然不怎么高,但俊俏的脸孔却格外地引人注目。可能是最近额头受了点伤见他的浏海下面贴著一块白色纱布。

他野木干央不时抬起头来,一边确认著从他面前经过的学生们,一边忙著以手机输入简讯。

和叶:

哥哥才刚下课,已经走出校门口了。

我现在就站在樱花树下,由于先前下过一场雨,所以空气中带著一股樱花的香味。

你那边是否也正下著雨呢?

干央一度停下手指的动作。和叶足小他三岁的妹妹,大约从三周前开始,搬到了位于山梨的爷爷、奶奶家。虽然有一阵子两人几乎每天都会互传简讯,报告彼此的状况,但是最近因为不再收到和叶寄来的简讯,让身为哥哥的他感到有点寂寞。

虽然知道妹妹或许正忙著处理许多事,但是如果有空的话,还是希望她能传封简讯给自己。

最近这十天以来,和叶都没再传过任何简讯给自己了。

说不定只是手机出了点状况。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状况的话,爷爷和奶奶也会主动打电话联络家人,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在意。

简讯发送后,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就在这时候,一名娇小的女学生刚好从干央的身旁经过。微微晃动的两条发辫,以及白色的短袖水手服,还有那仿佛行军一般快步走过的背影,转眼问就要没人人群当中。

干央急忙追在那名女学生后头。他之所以站在樱花树下,就是为了等她出现。

二序杜!

他出声朝著她的背影大喊,对方随即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来。藏在眼镜后方的双眼虽然快速地连眨了好几下,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野木同学。

岸杜水穗以毫无抑扬顿挫可言的声音回应著。

有什么事吗?

要不要一起回家呢?

她瞬间沉思了一下。干央则是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可以啊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开始并肩往前行走。他是在廾上二年级之后,才与水穗成为同班同学的,有时候也会像这样在放学时一同回家。

每次都是干央主动开口邀约,水穗似乎从没想过要跟他一起回家。话虽如此,她却也从来没有表示过厌恶之意。

你还没办法回去参加社团活动吗?

思。其实也不过是缝了几针而已,根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但医生还是吩咐我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干央从上周开始就请假没去参加隶属的田径队练习。因为他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而且撞伤了头部。虽然伤势不严重,不过偶尔还是会觉得头痛,所以这阵子都得回医院复诊。

这样啊。

水穗面向前方,开口搭腔。她并非刻意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干央也很清楚她的本性就是这样,即便是跟同年纪的人聊天,她依然习惯使用敬语。

班上的同学私底下部以机器女孩来称呼岸杜水穗。因为她不仅面无表情,甚至还沉默寡言,给人的威觉就像是一具机器人一样。只不过从来没人当著她的面这样叫她就是了。

水穗的父亲于一年前不幸离世,而那桩意外正是促使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主因。那些和她毕业于同一所小学,之前跟她同班过的同学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虽然她从以前就有点与众不同,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夸张。她的母亲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现在她跟哥哥两人相依为命这种不适合拿来当面开玩笑的沉重境遇,使得班上同学对她产生了一种包含同情与敬而远之的复杂情绪,因此总是不自觉地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干央自从第一次见到水穗之后,就特别意识到她的存在。对于大家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虽然水穗的个性有点奇怪,不过却会主动处理大家不想动手完成的工作;或许是因为那副眼镜与发型的缘故,使她乍看之下不怎么出色,但是其实她的五宫长得相当可爱。

干央无法想像她的父母亲居然都已不在人世。如果自己与和叶也遭遇到同样的状况,肯定会不知如何是好吧!据说岸杜家的家事全部由她一手包办,光是看她每天都能好好地过日子,就让干央觉得她实在很了不起。

两人通过樱花道,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一起在十字路口转弯咦你今天不是应该去买东西吗?

星期四是位于站前的?水田超级市场特价日,因此他们每次总是在这个十字路口道别。

不过水穗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今天我不用去买东西。

她以异常坚定的口吻回答。

买东西这件事,改由禽兽负责。

干央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出了禽兽这个字眼?

是的。

你说的禽兽指的是谁啊?

我哥。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干央直到此时才察觉到水穗的心情似乎非常差。说不定她今天一整天都是处于这种火冒三丈的状态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同事?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水穗几乎不太聊到别人的事,不过她哥哥倒是时常出现在她的话题当中。他记得她曾经说过我必须好好照顾我哥,否则他根本无法好好地活下去。看来她哥哥在起居方面似乎完全仰赖她的照顾。

所谓禽兽,就是指缺乏伦理道德观念的野生动物。

这句话让干央愈来愈摸不著头绪了,问题是她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干央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归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结论。

你该不会是跟你哥吵架了吧?

此话一出,水穗倏然抬起头来。难得看到她显露出自己的内心情绪,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很快地她又换回原本的扑克脸。

对不起,这件事跟野木同学一点关系也没有。

咦?没什么,你用不著这么客套啦。

看来他们兄妹之间真的发生了某种冲突。虽然有点在意,不过被水穗说了一句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之后,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追问下去。

(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水穗她家的公寓已经映人两人的眼帘之中。要问就只能趁现在开口了我记得野木同学有个妹妹,对不对?

水穗突然轻声说道。

啊恩,是啊。

野木同学是个好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二贝地平淡冷静。咦?干央不由得出声回问。

既善解人意又值得信赖,而且也相当聪明是个非常可靠且守规炬的人。

干央整张脸顿时有如著火般发烫不已。他压根没料到水穗竞对自己抱持著这样的看法,也没想到她会以如此直截了当的字句来形容自己。

你、你太看得起我了啦

干央觉得颇难为情地猛枢自己的额头,差一点就妪掉了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

如果换成像野木同学一样的人当我哥哥,不知道该有多好。

和叶神情落漠的脸孔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干央只觉犹如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似的。

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

干央小声说道。两人停下脚步,彼此相视而立。在不知不觉当中,他们已经来到水穗家的公寓人口前面。

怎么说呢?

水穗不发一语地等著他开口。干央突然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毕竟过去他一直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

我妹从以前就很喜欢跟在我后头到处乱跑读国小的时候,我们总是每天一起上学。

连我放学回家,想跟班上同学到别的地方玩要的时候,她也老想著要跟著一起去玩

干央开始支吾其词,他的眼神不自觉飘到了水穗那两条发辫上。以前和叶也留著一模一样的发型,他常常在上学之前花一点时间帮她绑发辫。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她很烦。所以升上国中之后,我整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终于可以不必再每天忙著照顾她的念头虽然我知道自从妹妹开始一个人上学之后,就变得一天比一天还要没精神,但我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因为我实在不太想再跟她的生活扯关系。

有时候,和叶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然而干央始终不曾主动开口询问。不仅如此,他还觉得生性乖巧的和叶因为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因此总是刻意在他面前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结果她好像遭到班上同学的欺负,等事后追问我才得知,那群混帐甚至还对她做过相当过分的举动最后导致她再也不肯到学校去上学。在跟许多人商量过后,目前暂时让我妹寄住在山梨的爷爷奶奶家。

当然和叶从没对干央说过一句责备的话。不过,干央始终认为和叶不肯再去上学,全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心中的罪恶感从没有消失过。在和叶最需要帮助的重要时刻,自己却没有适时对她伸出援手就因为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他现在才会尽可能每天传简讯给和叶。

所以我根本一点都不可靠我想真正可靠的人,大概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才找得到吧。不过,你现在不足就很努力地尝试让自己成为可靠的人吗?

水穗慎选字句,以平静的口吻缓缓说道。

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就在干央内心浮现出一股仿佛获得救赎的情绪之际突然念头一转,觉得自己很丢脸。

就算心中产生这样的感受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之所以跟水穗一起回家,是想要多听一些有关于她的事,而不是要水穗聆听自己内心的郁闷。

八成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很渴望有人能对他说声你做得很好吧!

我的事暂且撇开不谈你跟你哥之间究竞是怎么一回事呢?

接著是一阵沉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顿时有点脸红,在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终究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

看来她不太方便开口说明,干央开始感到担心。她跟她哥之间好像发生了比他目前面对的还要更复杂的状况。然后他突然想起她刚刚称自己哥哥为禽兽,还说什么他是个没有伦理道德观念的动物等等

(她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搞不好是个远超过他能想像的危险人物,比如说是与某桩凶恶的犯罪有所关连的狠角色之类的。既然连水穗都会为此而烦恼不已,就代表她哥哥至少不可能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傻呼呼人种才对。

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商量。我绝对会替你保密的。

干央正经八百地对水穗说道。

4

直人才刚踏出永田超市,便在站前商店街的大马路上停下脚步。

呼。

他重新提好挂在两只手臂上的特大号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各式的食材以及日用品。当然,这次的大采购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岸杜家平常都是由兄妹俩分摊购物的。每当轮到直人负责采购的时候,一手包办所有家务事的水穗就会列一张完整的购物清单给他。

水穗那家伙

但是今天这张购物清单却出奇地长,而且上面所列的净是些像是厕所卫生纸(十八卷装两袋)、越光米(十公斤装未洗米)等体积庞大,或是重得要命的玩意儿。怎么看那都是公报私仇的恶整举动。

然而,一回想起昨天那个剑拔弩张的场面,或许直人真该感谢她只祭出这种程度的恶整手法。他今天还没有跟水穗说到半句话,等他早上醒来时,水穗早已出门上学去了。餐厅的餐桌上只留下这张购物清单,当然也没有水穗平常替直人准备早餐。对现在的岸杜家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起大事件了。因为即使直人再三表示愿意帮忙做家事,水穗依然不给他任何帮忙的机会,就算因为感冒向学校请病假,水穗每天替哥哥准备三餐菜肴的行为从未间断。

可见她肯定还在生直人他们的气。虽然绫乃昨天晚上确实是待在直人的房里过夜,但他们根本没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绫乃躺在客人专用的被窝里睡了一觉,房间里的气氛其实就跟先前在保健室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由于睡了一场暌违数日的好觉,直人感觉今天的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能够抑制那场的恶梦侵袭,著实令他满怀感激。

更何况为了克尽守护者的职责,他必须随时保持在能够任意行动的状态中才行。如今,除了让绫乃继续留宿在自己家里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还没想到要如何向水穗说明。如果要强调自己跟绫乃并非男女朋友的关系,就非得将住在一起的理由交代清楚不可。

(乾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都说出来好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势必也得说出父亲孝臣的死因其实与;歹神有所关连。但他实在不想把唯一的家人也卷入这起事件当中。

如此看来,即使再怎么不愿意,大概也只能让水穗继续误会下去了。

他重新拿好两只手上的购物袋,快步从狭窄的巷道前方通过。虹子经营的九识女士女占卜馆就位在这条巷子里面。虽然还记得虹子要求他拨空来见个面的传话,但他今天打算直接一路赶回家。光是水穗的反应就能够让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应付跟虹子的这场对谈。

被说成是窝囊废或什么玩意儿都无所谓,总之他已经打定主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咦?)

好像不太对劲,提在右手的购物袋竟然莫名其妙变轻了。该不会是购物袋破掉了吧?他这么想著,并急忙回头看。

只见一名穿著饭见川高中制服的女学生紧紧跟在他背后。对方留著一头及肩的长发,有著一双灵活的眼眸,个子虽然娇小,却是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女。不晓得她有何用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购物袋的角。

啊~你总算回头了。

仓野枣对他嫣然一笑。她在班上不仅人缘好,还是担任班长的资优生。在校内女生的人气排行榜上总是名列前茅,还拥有小小完美超人这样的封号。此外,她与绫乃是一对彼此都无可取代的亲密好友。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看你提这些东西好像很重,所以想说设法帮你减轻一点负担啊。一原来如此,真是不好意思。

直人动作僵硬地点点头,接著,他的手与她那只抓著购物袋的小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如果是绫乃的话,他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一面对枣,他整个人就会紧张得要命。然而这跟之前相比,其实已经算是改善很多了。

你大可以出声喊我一下啊。

我看你似乎在想事情,所以就不自觉地默默跟在你后面啊,我帮你提个东西吧!

不、不用了啦毕竟是我们家的日用品。

反正我也只能帮忙提一小段路,你用不著跟我客气啦!该提哪个比较好呢?

直人低著头看著自己身上的东西。不论是双手提著的购物袋或是背在肩上的书包,每个袋子都颇具分量,让他迟迟无法决定该请枣帮忙提哪一个才好,就在这时候那我帮忙拿这个好了。

枣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搭在直人的肩膀上。直人一看见她的脸庞急速靠近,顿时吓得连动也不敢动。只见上学用的书包轻易离开肩头,栘到枣的手上。

岸杜同学,我们走吧。

枣小心翼翼地将书包抱在自己的胸前,随即迈开步伐朝商店街走去。直人见状急忙赶上,与她并肩而行。跟进入超市购物前比较起来,现在商店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明显增加了许多。

两人朝著商店街的反方向前进,逐渐远离车站所在地。

仓野,你特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直人开口询问。因为她家离学校很近,所以这条商店街并不包含在她上下学的路线当中。

车站南侧出口那边不是新开了一问运动用品店吗?我跑去那边找泳装啦!虽然最后还是没买你也知道,游泳池开放的季节就快到了嘛!

原来是为了游泳社啊。

枣除了美术社之外,同时还参加了游泳社。那是一个只在能够利用学校游泳池的期间,才有办法展开活动的小社团。不但练习一点也不严格,还有许多社员纯粹只是因为喜欢游泳

才加入游泳社的。她似乎也是上述成员当中的其中一名。

去年夏天,直人某次凑巧从游泳池前面经过,当时曾经看见穿著竞赛泳装的枣。直人亲眼目睹枣那意外迷人的身材,虽然想尽办法栘开视线,却还足差一点就停下了脚步。真不知她今年会换上什么样的泳装岸杜同学,你怎么啦?

没、没事!

直人急忙摇摇头,将那些不恰当的想像画面赶出脑海。

夏天就要来了呢!

从云朵缝隙问透出来的阳光,变得比先前更加强烈了。

恩,是啊

枣一边搭腔,一边望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只见一台涂著红色及白色彩格图案的大型休旅车停靠在视线所及之处,车身上写著野木冰淇淋几个斗大字体原来那是冰淇淋摊贩。这辆车跑遍了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因此只要是住在这里的居民,一定都认得这辆车。

枣目不转睛地看著写有正式推出盐味冰淇淋这排文字的宣传旗帜。

你对那个感到好奇吗?

恩,听说非常好吃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直人连听部没听过,冈此实在无法发表任何意见。但他确实也感到满好奇的,于是便在摊贩前方停下脚步,伸手指著店家摆设出来的旗帜。

那个要不要吃吃看呢?

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恩,来吃吃看吧!

有一球跟两球的,你要选哪一种?

一球的好厂我今天身上没带多少钱。

直人将购物袋放在人行道上,以小跑步的方式接近那辆休旅车。

来喔,欢迎光临。

中年店长慢条斯理的招呼声从利用休旅车后丫部改装而成的店面当中传了出来。那副圆滚滚的身材与满脸的胡须,给人一种宛如穿著布偶装的可爱感觉。

请给我两支单球的盐味冰淇淋。

直人一点完,便快速由口袋里掏出皮夹,他无视于随后赶上的枣准备打开书包掏钱的举动,迳白将两份冰淇淋的钱摆在柜台上。

我出就好了。

咦?怎么可以这样

没关系啦,反正这种东西的价格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他很难得地坚持付钱站在柜台后方的店长则是面露苦笑。当着店长的面说出这种东西实在有点不妥啊!直人连忙低头致歉,枣在一旁看了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让两位久等了。

店长隔著柜台递出盛有冰淇淋球的饼乾杯。外观虽然几乎跟一般的香草冰淇淋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表面布满了无数透明的小颗粒。

咦?请问一下~这个分量好像不太对

只见饼乾杯上竟然叠著两球冰淇淋,站在柜台后方的店长露出满脸的笑容。

就当作是我请客,尽管拿去吃吧!

接著老板眨了眨眼,像是在对他说声好好加油。直人也只好向对方说声谢谢,接过两支冰淇淋。

两人坐在设置于商店街步道旁边的板凳上,开始吃起冰淇淋来。那滋味正如其名,似乎是在香草冰淇淋中加入盐巴来提味。盐巴衬托出香草的风味,让人吃起来觉得格外清爽,味道也比想像中要来得美味。

这间冰淇淋店的每种口味都很好吃呢~~

枣一脸高兴地说道。的确,香草冰淇淋也散发出一股才刚做好的牛奶香味,八成是因为店长使用了品质较好的材料吧!

直人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这问店的冰淇淋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太常吃甜食,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车站前面开了一间冰淇淋连锁专卖店。虽然口味比不上这问店,但至少肯定比便利商店卖的冰淇淋还要好吃。再加上店里还有座位,自然能让客人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从小就很喜欢吃这问店的冰淇淋哎呀,岸杜同学,你的脸上沾到冰淇淋了啦!

枣说著手指伸过来,以拇指擦掉了沾在他嘴角的冰淇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拇指上的冰淇淋舔掉。她看也没看仍维持著手拿冰淇淋的姿势并全身定格的直人一眼,迳白带著笑容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甚至还曾经为了吃这里的冰淇淋,要求爸妈带我去游乐园玩呢!虽然口味从以前到现在完全没有改变,但是无论怎么吃就是吃不腻呀!

直人听到这句话之后,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你所说的游乐园是指?

咦?大家都不晓得有这回事吗?这问冰淇淋店原本是开设在天堂乐园里面的店家啊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流手川天堂乐园是一座位于这座城市郊区,直到数年前才倒闭的主题乐园。对住在这座城市附近的居民来说,一度算是这一带最为珍贵的娱乐场所。据说是之前居住在这座城市的资产家倾注所有财产建造的,但最后却因为经营不善而被迫关闭。那片广大的腹地至今仍旧找不到买主,游乐设施也就这么弃置于园地当中。

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确实足有一问冰淇淋店呢!我记得好像只有那问店前面的人潮比其他地方还乡

小时候父亲带他到那里去玩要时,园里老给人一种闲散的感觉,不过惟独只有这个贩卖冰淇淋的店面前总是大排长龙。直人记得他还曾经与绫乃一起排队买过冰淇淋。

恩,大概就是那里吧。

枣如此回应。

大叔原本是那座游乐园里面的员工,不过在游乐园关闭之后,他就自己出来开店了。就连天堂乐园的经营者也很喜欢那位大叔所做的冰淇淋,听说即使他自己已经负债累累了,却还是暗中提供资金赞助这位大叔开店呢!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耶,这是个很有名的传说吗?

直人一边咬著剩下的冰淇淋,一边开口询问。

不算什么有名的传说啦,毕竟是我家亲感的事情啊。

啥?

刚刚提到天堂乐园的经营者,其实是我妈妈的曾祖父。只是由于姓氏不同,因此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就是了。

直人一脸傻眼地张大嘴巴。虽然只有模糊的印象,但他记得那个游乐园的经营者一族,原本是一户对政经界具有相当影响力的资产世家。据说过去那个家族曾经因为战争或是其他因素,一度陷入几近没落的惨澹景况,但那名经营者却靠著一己才能重建家族事业,并累积起比先前世代更为庞大的财产。

(她的家世还真是显赫。)

或许足察觉到直人内心的想法吧,只见枣随即摇了摇头。

啊~不过跟我家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喔。我爸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再说,那个人也因为游乐园经营不善而花光了所有积蓄,目前住在一问很普通的公寓里面。

(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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