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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一章 7F(1 / 2)

 第一章7F

过了护士站的走廊边有一间类似谈话室一样的地方。在这个没有人活动而显得寂寥的谈话

室中有几张沙发、铁制的折凳,还有一台尺寸满大的电视。

谈话室中的二十八吋映像管电视里头今天也同样播放着没什么特别的新春特别节目,而这般无聊的特别节目前方有一名女性观众。我从背后看不见她的长相,不过她的背影看来十分幼小;比起『女性』这样的字眼,也许更适合用『女孩』来称呼她吧。

(是国中生吗?还是小学生呢?)

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娇小的身子流露出一股稚嫩的气息。那一头及腰的长头发让我觉得印象深刻。

凭着一股莫名的念头,而不是什么特别的意图,我走上前,打算叫唤这名女孩。就在看到那张侧脸时,我忍不住楞了一下。

她长得非常可爱不,也许比起可爱,我更该用美丽,或者楚楚可怜来加以形容。

她的容貌看来确实跟介于小学与国中之间的女生无异,不过她美丽的模样却散发出一股独特鲜明的存在感。

我并非什么恋童癖,也没有异于常人的癖好,然而,我想她的美貌即便是一般人走在路上和她擦身而过,百分之百每个人都会惊艳地回过头去看她才对。

就在这时候,我的脑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几个月没见的挚友?望月的脸庞。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交到女朋友了吧?没有任何下流的想法,我在走进这间谈话室的瞬间,胸口忽然涌现了一股莫名的悸动。

我在想着,像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焕发出这种光彩呢我边想边望着她的面容,一个不小心就望出了神。

我看着她,心里正焦急地想挤出什么能让我顺利和她攀谈的字句,却在这时候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塑料手环。

(那是白色的跟我一样的手环。)

换句话说,她也是住在这个临终疗养病房的病人了。

就在我发现这点的同时,我胸中的那股悸动忽然一下子沉了下来;方才那般亟欲和她攀谈而找不出适切的词汇时的焦躁感也同时消失。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出现这般心理上的极大落差,不过真要说的话,也许是她跟我一样,通往未来的门扉都被堵住了。而我察觉到了这般残酷的现实,才让我有这样的心情反应吧。

「哈啰,妳觉得这个节目有趣吗?」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不再充斥着方才那般澎湃的冲动,和找不出适切词语的焦虑,而是如同面对一个普通的小女生一半开口说话。

「没有」

面对我的问话,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答了一句。比起我内心缓和下来的冲动,她的答话更显得冷淡许多。

即便我出声唤她,她也没有回头,而是一脸无趣地始终盯着眼前的电视屏幕。

(真这么无聊,那妳还看它干嘛?)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在谈话室里的铁制折凳上坐了下来,同时跟着她一起看起了电视。除此之外,我也没其它事情可做;或者说,我什么也不能做。

屏幕中映出的是一月初总会制作的新春特别节目;不是些无聊的模仿秀,就是一些即兴表演。除此之外,还有节目中的主持人笑得像个笨蛋一样的声音,偶尔会孤独地回荡在这个日照充足的白色房间。

「你呀是第几次来这里的?」

忽然间,她开口了。即便她的目光仍旧直视着电视屏幕,不过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什么第几次来这里?」

「就是七楼啰。」

「抱歉,我还是听不懂你的意思。」

「是第一次呀」

我想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她倒是径自为我下了定义。

「这样的话这里也没有其它人了,就由我来负责吧。」

「负责?」

「嗯,这边的规定就是这样」

她点点头,然后为我说明,这边的不成文规定就是有人得为初次来到这个七楼病房的人说明这边的事情。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成文规定呢?

她带着和缓的语调张开了口:

「那你仔细听好啰」

我听她娓娓道来,这其中有许多部分跟我从医生那儿听来的有些不同。

根据医生所述,这层病房是院方提供病患等待医疗技术进步时休憩的场所,还说这里是为病患们抚慰心灵的场所。我想,对一般人而言,这样的说法应该是没有错吧?然而,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却说,这只是这间临终疗养病房成立的宗旨,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她说,这层七楼病房是这间医院里头唯一没有进行医疗行为的地方。换句话说,这里纯粹只是让病患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地方。

其实我也这么想。她和我对于这层病房存在的意义有着同样的看法。

「我是第二次了」她说。

「什么第二次?」

「第二次来到这里。」

接着,她又继续解说。而我从她的口中得知,这层七楼病房似乎不是进来之后就一定会直待到死亡。住进这里的病患,虽说得到的病症无法进行治疗,不过若身体状况稍有好转,院方就会允准返家休养。

然而,一旦再度恶化,那么原本住在这里的病患就得再次回到这里。

换句话说,住进了这层七楼病房,不是死在这里,就是还来不及回来便死在家里;就这么两种结局,似乎还没有任何人幸免。

而她,则是第二次再住进来了。

「还有,我只说一次接下来你要仔细地听」

她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接着再继续把她该说的话给说完。而话中所说的,并非一般院方说给病人听的熄灯时间等等病房中的规则,而是这层病房内的定理

『如果你第三次被院方通知可以出院,那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绝不会有第四次第三次出院再住进来以后,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如果你想逃走,不要选择A车站,而是该往B车站去。』

『你若想结束这一切,那么绝食是最快的方法,也是带给家人负担最小的方法。』

诸如此类的内容听在我的耳中,好比是她被人强行灌输到了她脑子里的条文。而这些条文,恐怕是只有在住进这间七楼病房里的病患在这些将死的人之间口耳相传的。

「妳刚刚说妳要负责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嗯,是啊有一天你也得将这些事情告诉下一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

她将这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便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就在她和我擦身而过的同时,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晃过了我的眼前。

「那我得去量体温,先失陪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间谈话室里头,独自朝着走廊那头离去。此时我的周围只剩下旧型映像管电视喇叭里头传来的艺人笑声,和窗边摆放的白色花朵。

结果,从我和她碰头到她最后离开,她一次也没有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一月八日。

新春特别节目的时间终于告一段落,而国中和高中的第三学期也差不多要开学了。这天,那女孩的身影依旧出现在护士站那头的谈话室中,发着呆似地将视线紧紧扣在电视机上。

「真无聊」

「是呀」

这是我俩之间的对话,然而彼此的视线却都没有移开电视屏幕。

「喂,这边的生活永远都是这样吗?」我问。

「你想说什么?」

「没有啦,我只是想问,这边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冷清?」

这层七楼病房里头,除了我跟这女孩;医生、护士,还有偶尔可以看见的神父和看护人员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人进来过了。

「是不是因为过年的关系呢?」我问。

「你想知道原因吗?」

「啊、那个我没有特别想知道什么」

「那我就不说了。」

这般若有似无的对话形式就在我们冷淡的反应中进行着。

只能敞开十五公分宽的窗子外头送进了些许微风,时而撩起了她的长发和窗边的白色花朵。

我和她,坐在这间谈话室里看着无聊的电视消磨时间。

话说,这层七楼病房真的很少看到其它人影。其中稍微年轻一点的病人就只有我跟她两个人而已,剩下的顶多就是几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家偶尔出来晃晃了。因此,我们两人一起坐在这间谈话室里茫然地看着电视的时间就相对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喂,妳呀」我问。

「什么事?」

「嗳,算了,不问了。」

其实我也真的没什么话想问,于是在她回答了以后又噤住了口。

这个小女生基本上不管对我开口说什么都不会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即便偶有例外,她看我的眼神也都带着愠怒般的严肃表情。而她瞪人的模样,在她端丽的五官造成的对比之下总也会散发出一股慑人的魄力。

事实上,就连她说话时的语气用的也都是面对比起自己年纪小的人那般不拘小节的态度,种种行为表现都让我觉得这小鬼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唉呀,你们两个人都待在这里呀?」

一名上了年纪的护士边说边走进了这间谈话室。

我偶尔会瞟一眼护士站里的情况,猜想她大概是七楼病房的护士长吧。

「濑津美,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发烧?」

「还好,我没有发烧。」

濑津美看来这就是这个小女生的名字了。

「妳可不能再没事乱跑出去啰!」

「」

「妳要听话哦!不然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有什么关系嘛。」

「妳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最近的小孩怎么都这么难教呀!」

这名护士叫出这句话之后,接着又对着那个叫做濑津美的女孩叨叨念了几句,而她濑津美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丝毫不予理会,不顾这个罗嗦的护士继续说些什么,自顾自地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好啦,那我们待会儿会过来帮妳做抽血检查哦。」

上了年纪的护士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谈话室,回到护士站去。

「我说妳呀啊,不对嗯我叫妳濑津美可以吧?」我看了看套在她手上的白色手环,确认了牌子上写的血型跟名字之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濑津美?」

「谁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的?」

「啊?」

「你年纪比我小吧」

「我、这为什么妳觉得我年纪比妳小?」

「没有啊,我猜的。」

我倒不是因为有人觉得我年纪小而生气。虽然我确实有张娃娃脸,不过我想我的年纪怎么看也比她来得大。少则大她个五、六岁,甚至十岁也有可能。因此,我将收在我胸前口袋里的驾照掏出来亮在她的面前说道:

「你看,我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不过我可是已经二十一岁了哦!」

「果然。」

她瞥了一眼我的驾照,然后不屑地吐出了简短的结论。

「喂,妳在说什么呀?」

「我是比你大个几岁呀,怎么了吗?」

她答话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而那双眼睛,目光虽然紧紧扣在电视机上,但看来却好似望着视线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数天后。

我做完了早晨的体温记录,一个人走在通往一楼附设餐厅的路上。

我已经几个月没有来这间医院的附设餐厅了。

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附设餐厅,里头供客人用餐的餐桌大约有两、三百张。

这天医院似乎没开放门诊,整间餐厅显得空荡荡的。

之前我固定时间往返医院,还有住在四楼病房的时候,我都会来这边吃饭。但自从我住进了七楼病房,这还是我头一次再到这边用餐。

是咖啡好呢?还是冰淇淋好呢我站在入口处的餐券贩卖机前犹豫着不知道该点些什么东西。至于让我犹豫的原因不全然是这两样餐点的售价,而是这两样餐点之前都在医生的禁止项目之中,不过在我住进七楼病房以后,这些禁令都解除了医生说,只要没有暴饮暴食,或者是吃些过于刺激性的食物,吃的方面已经没有其它限制。

「这该不会,也是因为我已经是七楼病房的病患吧」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附设餐厅里面提供的冰品一边嘟哝着。

现在在我手上是已经隔了半年没有吃到的香草冰淇淋。与其说它好吃,倒不如说是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吃完冰淇淋之后我离开餐厅,来到中央电梯附近。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站在医院大门内

侧望着门外的那个女孩濑津美。我想她大概是刚从医院外头回来吧。至于她有没有得到院方的外出许可?我想应该是没有。

濑津美之前才因为恣意离开医院而被护士责骂,我猜她八成已经成了惯犯了。

(她该不会,其实是想逃离这间医院吧)

我脑中浮现这个可能性的同时,打消了一度想要出声叫住她的念头。

我看了看手表。十点半。

「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以上呢。」

我嘟哝着走向医院大门,小心翼翼地不让护士或医生发现,偷偷地溜出了门外。

出了医院大门的瞬间,冬天一股冷飕飕的寒风彷佛针锥一般剌进了我的皮肉之中。这般冰冷的气息,让我在仅仅十秒钟内就为了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便溜出医院这件事感到后悔o

我缩着身子,在寒风中颤抖着朝向目的地前进而这个地方就是在我刚住进七楼病房时听到的,B车站。

住进七楼病房的病患,若不是死在七楼病房就是死在自己家里没有一个人例外

然而,如果想逃的话,依照那些条文,目的地不应该订在A车站,而是B车站。而她,濑津美恐怕已经去过这个B车站好几次了。

「该不会其实她是想搭电车离开,可是却被什么人发现了吧?」

即便我的脑中浮现出了这样的疑问,不过我们身边应该没有什么监视人员才对。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了,我们七楼病房的病患跟其它楼层的病患其实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不过七楼病房好像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令人觉得困扰的患者。他擅自离开了医院,总是让医院里的医生们为他相当担心。而我听说他在生命来到尾声时逃离这间医院的方式不是搭乘电车,是由朋友驾着车带他逃走的。

该不会真有监视人员我边想边走在清晨通往车站的路上。

我歩行一会儿,约二十五分钟后来到了车站前;换算成公交车车程,大约四个站牌的距离。

「这边人还真多。」

由于我穿着睡衣站在车站李都还是引来了不少狐疑的眼神,但这倒不至于构成什么问题。

想逃离医院的话,就要往B车站逃看来这些条文内容果然不假;只要我买了车票,大概想去哪里都可以到得了吧。

「那为什么她没有逃走呢?」

如果她真想要逃走,其实应该是轻而易举才对我站在早晨的车站前,看着快歩往来通行的人群。一会儿之后我才又转身往医院走了回去。

当晚,病房的熄灯时间刚过不久。我看腻了手边的漫画,却也睡不着觉,于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头晃着。

一般来说,医院熄灯之后若还有病人在病房外头乱晃是会被护士念的,不过我们七楼病房的病患在这方面则相对地自由许多。

走廊上的灯光转暗,就在我经过一片漆黑的谈话室时,那女孩的身影又出现在里头。

「嗨我看到妳今天站在一楼望着门外呀?」

「嗯。」

一片漆黑的谈话室内,濑津美回了话,视线却始终放在窗子外头。我面对她,打算开口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

「话说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车站。」

「是哦。」

「我依照妳告诉我的条文,到了B车站去。」

「然后呢?」

「嗯,也没有然后啦」

她的反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从没把头撇到我的方向,回话的方式也始终是以冷淡的语气吐出简短的字句。

我原以为想要逃离这间医院的她,听到我说的话之后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

在我实际尝试过后,知道要逃离这间医院其实相当简单。而从这点来看,是不是她根本没有想要逃跑的打算呢

「我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咦?」

她忽然开口,吐出的话似乎是针对我的期望而说的。

「不过这是第二次了所以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也不一定」

「嗯是、是哦」

我想她所说的『回去』应该是院方允准她出院回家疗养了吧。

这层七楼病房,似乎还没有人经历第三次住院之后又还活着出院的。特别是住在这边的高龄患者,他们病情恶化的速度远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来的快,因此,第二度住院又出院的情况就更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此时的我和濑津美,因为身体看来还是健康,因此还没有坐着轮椅移动的必要。不做这是因为我们还年轻,病情恶化的速度相对于我们的年纪没那么快的关系。

然而,像我们这个年纪的病患,病情一旦开始恶化就会一口气演变成非常严重的结果。因此,非常讽刺地,所有看来年轻而健康的病患待在这层七楼病房里头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也因为这个缘故,像我们这些年轻的七楼病患,在几次出院住院过程中,活着重逢的机会也相对非常有限。所以,方才她那句话中所代表的意涵,其实是一种永别。

「我说你呢?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选择?」

「我是问,你会想死在哪里。」

「」

忽然听到『死亡』这个词汇,让我的意识忽然呈现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我不知道耶。我还没想过。」

「这样啊毕竟你还是第一次进来嘛。」

她的言语中,喃喃道出了一种落寞的心绪。

其实,这个议题一点也不唐突,因为我也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我的未来就像其它的七楼病患一样,在反复地出院、住院的过程中身体逐渐衰弱,然后不是死在这层七楼病房,就是在家人虚假的笑容包围中永远阖上我的眼睛。

「我讨厌我的家可是我也讨厌这里」她说。

「那妳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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