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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六章 Roadster(2 / 2)

「喔,没有啦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件睡衣了呢」

「嗯?」

「没事啦??我们回去吧!我的年假可不多呢,我得早点回去才行。」

说完,我们也坐上了优花的红色敞篷车,发动引擎之后开往回东京的路。

我不知道阿东和濑津美两人的命运接下来究竟如何,不过我希望他们至少在这趟旅程之中能够无怨无悔地度过。

一月三十一曰兵库县※中国自动车道

(译注:中国自动车道,横亘日本中国地区的东西向高速公路名称;始自大阪府吹田市,终至山口县下关市。)

天空终于放晴,冬季特有的深邃天空映出清澈的靛蓝色高高地挂在我们头顶。

「话说,妳今天吃了药没有?」我问。

「嗯,刚刚吃了。」

多亏了昨天拿来的药,她现在身体状况稍微不再像之前那么糟糕了。

我们从吹田系统交流道接上中国自动车道,现在继续地跑在高速公路上。

「喂,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走神户系统交流道」

「我知道了,转山阳自动车道嘛。」

「嗯。」

我开着的银色车子一路走在她所指出来的路径上。来到这边,路上已经不时可以看见淡路岛的标志了。就在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大桥。

「这就是明石海峡大桥吗真壮观是吧?」

「嗯。」

我们不约而同地由衷感动着。

走在明石海峡大桥上,车子开起来的感觉就好比悬空在海上飞行。路上偶尔可以看见将车停在桥上,下来俯瞰这片丽景的游客。我想,这些大部分都是观光客吧?许多人还拿起相机拍起照来了。我也学着他们将车子停到了路肩,然而

「这边禁止停车哦」濑津美说。

「没关系啦,我们停一下下而已。」

再说,放眼望去,停在路肩的车也绝不只一、两辆。

「喂,我们下车走走吧?」

「」

「这边视野一定超棒的,好嘛?」

「好啦

她带着同样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不过还是跟着我一起走下了车。

凛冽的寒风窣窣地拂过桥面,「哇这里出乎意料地冷呢」我说。

「嗯。」

平常我们不怎么下车,一下车就置身在严寒的冷风里,这种刺骨的寒意感受起来自然格外地深刻。

桥的另一侧也有一对男女,大概是情侣吧。他们正拿着相机拍照,愉快的笑声就连桥的这须都听得见。

仔细一看,除了那对情侣之外,周围也有一些家庭或者一起出游的游客正在拍照留念。

拍照呀都来到这种地方了,好像真的还得拍张照片呢

「这么说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怎么了吗?」

「嗯,妳在这边等我一下。」

之前翻过前座的行李箱好像就有一台便宜的即可拍相机。那是在我们开车出来时第一次检车子里头有些什么东西可用的时候翻到的。我当时看了一眼,印象中好像还有几张底片可以

「太好了!还有两张底片!」

我从前座的行李箱中取出相机的同时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确认它还留有多少底片可以拍。

「久等了来,我来帮妳拍照。」

「咦」

「照张相嘛,难得我们都来到这里了。」

「不要啦。」

「别这么说嘛快点,摆个姿势吧?」

我边说边提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她。

如果她不是这么别扭的话,那副甜美的长相可是相当迷人的呢!若是再搭配上这么一个特殊的景致,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一张很漂亮的照片的。然而,此时无论我镜头怎么转,她始终都是一副看来有点不悦的冷淡表情,让这镜头怎么样也抓不出我预期的效果。

「喂,拜托妳笑一个嘛??」

「」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不晓得她是害臊还是怎么样的,还是正面对准了我的镜头,怎么样也不肯收起那张看来有些不悦的表情难道,她其实已经很尽力地想要摆出笑容,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呢我思索了一会儿,正打算将她这副模样直接拍起来算了,却在这时候

「抱歉,可以请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咦?啊,好的」

一对情侣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我们身边,一只手递出了相机想请我们帮忙。

「那我要拍啰!」

「好的,谢谢」

镜头中,他们两人手搭着彼此的肩膀,一齐摆出了笑脸。我按下快门抓住了这个瞬间。

「谢谢换我们帮你们拍吧?」

「咦?啊、那个我们其实」

「是用这台相机拍吧?」

这对情侣其中那名男子没等我把话说完,已经伸手先一步欲接过我手中的相机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是把相机从我手中抢过去的。我想他大概是怕我们不好意思让他帮忙吧

他抓起了相机,不顾我们此刻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提起镜头已经准备要拍

「喂,你女朋友好可爱哦快点快点,你们两个靠近一点吧!」

听到他的话,我勉强稍微拉近了和濑津美之间的距离。至于濑津美,她的脸上露出了平时一贯的表情,好像靠近过来了一点,但说有又好像没有。

「那个你们两个要不要摆个姿势呀?」

这名情侣档的男子个性不但鸡婆,现在竟然还对我们的动作提出了要求。就连站在他身边女友看着他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想想,与其出声抱怨,也只好依着他了我无奈地伸手绕过濑津美的身后,将手缓缓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头。

「啊」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她有肢体上的接触呢。

此时我的掌心里头传来的是那一套日前帮她买的、稚气未脱的衣服触感,还有她那一头长达腰际的直发里柔顺的发丝。

我盯着眼前的即可拍镜头,看不到此时濑津美脸上的表情。然而也许她现在脸上浮现的,是我鲜少看到的那般有点害羞,又有点别扭的样子吧

「那我要拍啰!」

啪嚓!

帮忙拍完照,也要到了他们想拍的照片之后,那对情侣转身往自己的座车走了回去。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同时也朝着自己的车子移动。

「可爱的女朋友呀之前我们还只是被人说是兄妹呢,这算是进步了吧?」

「」

「话说,我们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像一对情侣呀?」

此时的我遇上方才那样的状况,心里莫名觉得非常开心,于是忍不住吐出了有些幼稚的言词:

「喂,我说那个濑津美,妳觉得呢?」

「谁准你直接叫我名字的啦小鬼」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旋即别过头去。然而,我想她这个动作应该是因为害臊而不想让我看见她的表情而做的吧。

一月三十一日兵库县洲本市

这天头顶上仍是那一片冬季特有的,蔚蓝而深邃的天空。我们离开桥上不久之后就来到了洲本交流道,在这里下了高速公路之后改走一般道路。

「终于到了」

「嗯。」

打从我们溜出院那天,车子的里程数总共往上加了九百公里。我们从原本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到现在已经置身在我们的目的地。

我们开的这辆银色轿跑车载着我们一路上碰撞了几下,在几个地方留下了凹痕。而最大的功劳还是比起地图更熟悉道路分布状况的濑津美,有她的向导我们才能真的来到这里。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往南开」

「往南吗好。」

我继续依照她的指示变换了方向。

说真的,来到这里之后,我也知道路该怎么走了眼前一看就有好几处立起来给观光客看的路标,然而我还是打算维持我们一路上的习惯,由她来领航。心里头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我非这么做不可,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依照她的指示开车。

一个没有其它人影出现在当下的冬季沙滩上,凛冽的寒风撩拨着成遍的松树林。

车子开到了这里之后,我便将驾驶座让出来给濑津美。

「妳的脚能够踩到离合器吗?」我问。

「可以」

「好,接下来把排档从空档打到二档。」

「我会啦。」

「好,妳会那接下来就让妳随便开吧。」

「嗯,好」

她带着认真的表情紧握着方向盘,用那一副娇小的身躯伸长了双腿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的动作,让我也专注地从副驾驶座上挺起了上半身,「很好很好来,慢慢松开离合器」

「嗯。」

接着,她明显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呜哇!」

果然,引擎产生爆震了。

「妳呀,离合器出现半联动的时候,踏板抬起的速度要放慢啦。」

「嗯。」

我说的话她是有听到了,不过果然要马上习惯手排的操作方式还是没那么容易呢。

我看着她牙齿轻咬着下唇,全神贯注的认真表情,对照她平时那种不怎么将喜怒形于颜色的性格,还有碰到什么事情总喜欢先把头给别开、藏住自己的情绪的这两种表现,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实在让人看了不禁会心一笑。

「喂,我快头晕了啦。」

「我、我知道啦!」

在没有人的沙滩上,濑津美用她还不太熟练的开车方式折磨着这辆银色的轿跑车。它原本就有点碰裂了而显得有点吵的排气管,此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好比一阵阵痛苦的哭号。天空中夕阳的红色逐渐沉寂,从紫色缓缓变成了整片的蓝黑色。在这个华灯初上的时刻,

原本歇息的海风已经完全转向成陆风,大大的月儿不知何时也已经探出了头来。

「我看妳差不多也练熟了嘛。」我说。

「嗯。」国

她答话的同时将排档杆推到了三档。此时她连离合器的踩踏方式都已经用得相当熟练了,

正开着我爸的银色INTEGRA在这片迷你的沙滩上自由地来回奔驰着。

「我说妳呀,有这种水平的话就算不去教练场上课应该也可以考得到驾照了吧?」

「可以吗?」

「嗯,虽然我这么说没什么确切的依据,不过我至少是考到了驾照的人,大概可以判断得出来啦。」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现在带她去考照,真考过了也没什么意义。而这般残酷的事实,我们心里其实都懂我们有地图,有药;虽然排气管碰坏了,不过也有一辆银色的轿跑车。然而,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未来;正因为我们彼此都深知这点,让我心里更是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哀伤感。

「来,我的给妳。」

我从我的上衣口袋内取出了我的驾照。这张驾照原本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同时也代表我所失去的正常生活。

「就当作是妳的毕业证书,拿去吧。」我说。

「可是就算我收下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用了」

「收下吧,反正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啊。」I

我们曾经住过的七楼临终疗养病房,那是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内怎么也无法逃脱的牢笼。

挑高的天花板、只能打开十五公分宽的窗子,还有我们手上的白色手环第三次出院、住院代表的即是宣告一切即将结束。而她是第二次,我则是第一次

「来,拿去吧恭喜妳考到驾照啰。」我说。

「嗯谢谢」

濑津美答话的同时点了点头,并且从我手中接过了驾照。

这么一来她也拥有一般自小客车的驾照了^这么一来,不只是轿跑车,她还可以开房车、休旅车;所有她喜欢的车子她都能开了

这么一来,接下来也应该能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了。

第七章Narcissus水仙花

车子从濑津美练车的那一处小沙滩出发,自刚入夜一直开到了深夜,我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可以看到水仙的地方。

这里理应是一处观光区,不过不知道我们所处的这一带是不是已经算是外围区域了,或者是因为时间晚了,周围完全看不见其它人的身影。

宁静的夜里,我和濑津美两人待在车内,静静等着隔天的晨光升起。

「喂,我们为什么不开灯呀?」濑津美问。

「因为电池快没了嘛。」我说。

「喔,这样啊」

我关掉了引擎,此时车内和车外一样是一片漆黑,只剩下仪表板上微微的光源打在我和濑津美的脸上,让我可以稍微看见她朦胧的侧脸。

灯熄了,引擎也熄了。我们待在狭窄的车厢内,话也没多说几句,就只是静静地等待漫长的黑夜过去。

后座散放着wo日前偷摸来的衣物。我们一人从中抓了几件布料较厚的牛仔裤、毛衣,还有廉价的毛巾,充当棉被包裹在自己身上。

「很冷吧?」我问。

「嗯。」

「那妳要不要过来坐到我的身上?」

「来嘛,没关系啦。」

我看她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都冷得发抖了,于是要她坐到我的大腿上。

「这样应该会比较暧和一些吧?」

「」

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声开口拒绝:

「不用了我没关系。」

然而,她嘴上说着自己不冷,身体却不断地打着哆嗦。

我们呼出来的气体在车内化成了白色的水气,怎么看也知道她在逞强。

「还是你觉得冷要我过去?」这会儿换她开口问道。

「嗯好啦,我觉得冷,妳过来啦。」

「那好吧。」

说完,她慢慢爬过来坐到了我的大腿上,带着些许的顾忌整个人蜷了一圈。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暧和些了?」

「嗯。」

外头的低温和车内的温度落差将六面挡风玻璃全染成了白色,凝结的水气加上朦胧的黑夜,窗外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就快天亮了。我想,等到早晨的阳光洒下,外头一定是整片整片的白花吧。

夜色一点一点褪去。

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下蹦了出来,将天边从带紫的黑色缓缓重新漆成整片的米白色。

天亮了。眼前成遍的白色花丛也终于展露了它的全貌。此时,夜晚漆黑的世界忽然变得不再纯粹,一抹充满跃动感的白色和黄色鲜明地烙在我的视觉影像当中。我和她忍不住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不透过车窗玻璃,而是透过我们活生生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这片景致。

「好壮观呀」我说。

「嗯。」

这里遍地开满了不计其数的水仙花。朝露反射着晨曦,让这片白色的花丛显得更加耀眼。直教人联想到一面直朝着海洋中心铺去的白色绒毯。

我们伫足在这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致之中,彼此交换的言语在吐出来的瞬间也全都成了白

色的水气,和眼前的景致融成一体这天,我们终于亲身来到日前在无聊的电视节目中看到的风景里头。在这趟旅程之初完全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情况下,最终竟也来到了这里。

「这些花都是同一种花吧?」

「嗯就细微特征来看,每朵花都是一样的。」

「是吗?太好了」

我不清楚花与花之间的品种差异,不过相较于那天电视屏幕中映出的,完美无缺的那片花田,此时满布在我们眼前的花丛虽然有大有小;有全开的,有半开的,也许不是那么样的完美,但它却是活生生地绽放在我们眼前。

「好漂亮」濑津美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是啊。」

世界在捉摸不定、平凡且无聊的现实生活中,它对待每个人都是以同样冷静的眼光和无情的态度,其间充斥着许多我们肉眼无法看见的,或者伸手无法触及的思緖。然而,现在我们不但可以摸到它,甚至还可以感觉到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片段思绪,就散落在这片壮阔的景致之中

二月三日洲本市南淡路水仙线

天空下着雨,绵密的雨丝将冬季的天空染成了白茫茫一片。我们在这里待了两天,哪儿也没去。因为我们没办法行动。

「咳咳!」

「喂!妳还好吧?」

「嗯还好。」

濑津美的身体状况开始恶化了。我们将副驾驶座的椅背向后倒,让她躺着休息。这两天,车子也都几乎没办法开,一直停留在这一带。

她其实有吃药,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恶化的情况始终没有好转我看,这大概已经不是药的种类够不够齐,药量吃得够不够的问题了。

我和她都是七楼病房临终疗养病房的病患。就算没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以她已经出院住院两次的情况来看,什么时候会步入这般田地其实也都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说妳会想回去吗?」我对着濑津美问。

「你呢?你想回去吗?」

「嗯,是有点想。」

「想回去哪?七楼?还是自己家里」

「这个这个」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早晚终将面临的结局。对濑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然而,现在我只能看着一旁仰躺在副驾驶座上的她,什么事也不能做。这让我觉得格外难受。

啪当我走出车外。呼出的气息旋即化成了白色的水气;冰冷的雨滴浇在我的脸上。我挺直了身子抬头仰望着天空,「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该强行把她带回医院里,还是就这么让她留在这里,自始至终陪在她的身边II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正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也许,我其实该选择和她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

我从口袋里头掏出了手机,在通话记录中翻出了日前从这里拨出去的号码。那是她曾经用我的手机拨出去的号码。

『您好,这里是佐仓家。』

「」

『喂?请问您哪里找?』

我无法做出适切的判断,因此不自觉地便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然而,电话接通之后我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寻求协助

『喂?是濑津美吗!还是阿东?』

「我是阿东。伯母,好久不见。」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对着手机向濑津美的母亲打了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边现在正在下雨。」

『这边也开始下了,不过现在雨水都已经冻成雪了。』

我听到伯母提到雪,于是跟着抬头望了一下天空也许现在这边下的也是雪吧我茫然地猜想着,然后下定决心把我想说的话吐了出来。

「其实我想跟您说濑津美的事」

『没关系啦,你们不用在意。』

「咦?」

我什么也还来不及说,伯母便开口先一步堵住了我的嘴。

『还是说,濑津美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任性的要求?』

「不,那倒没有」

『这样啊那如果濑津美对你做出了什么无理的要求我可以拜托你顺着她的意愿吗?』

「」

我结束了这通电话,带着身上冰冷的雨水坐回到了车上。

她从没有打从心底展露过笑容。

她从没有好好任性过一次

我想起了曾经从伯母口中听过的话。

二月四日洲本市南淡路水仙线

绵绵细雨似乎并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持续从黑色的夜空中不断洒下。车窗外的水仙花田,在雨雾氤氲中呈现出朦胧的白色,非常耀眼。

「喂,这些花水仙花的学名是」我伸手指向前挡风玻璃外头的那一片白花田,

「是叫作Narcissus吗?」

「嗯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源自于希腊神话的一名美男子。」

「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

Narcissus经她这么说,我似乎有点印象了。虽然不常听到,但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

「他的名字是译作纳西瑟斯对吧?」

「嗯,不过关于他的神话故事有很多版本就是了」

听到她的解释之后,我露出了佩服的表情,继续听她说下去。

「少年纳西瑟斯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因此不论谁看到他都会为他着迷而妖精艾可的心灵也成了他的俘虏。然而,艾可每次开口,吐出的言词永远都只能重复对方所说的话」

「只能重复对方所说的话?」

「是啊。所以如果纳西瑟斯不对她先开口说出爱她,那么艾可是无法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的」

濑津美道出这段故事时,脸上的表情写出了些许的寂寞,呢喃的语句听来也多了些哀凄的味道。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将目光空洞地聚焦在不知名的远方。

「可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无论艾可对纳西瑟斯怀有多么深刻的爱恋和憧憬,这样的爱情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于是,她最后对纳西瑟斯下了诅咒。」

「结果故事就这么迈入了众所皆知的结局,让纳西瑟斯就此爱上了自己在泉水中映出的倒影了是吗?」

「后来纳西瑟斯离不开水边,看着看着,最后变成了一株美丽的花朵,就是水仙花它的学名,Narcissus就是这么来的。」

说完之后,她稍微顺了一下呼吸。处在一旁听完这个故事的我,心情上也感染了些许的落寞之情。

艾可她心里藏着永远无法开花结果的爱恋II就好像没有未来的我们一样。

「后来呢?艾可怎么了?」

「消失了在纳西瑟斯一受到诅咒之后。」

消失了?

消失,这样的结局究竟意味着什么样的意涵呢她诅咒了纳西瑟斯,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就连纳西瑟斯也陷入了不幸的结果

「怎么了吗?」她问。

「没有啦可是妳不一样吧?」

「嗯?」

「妳之前不是问过我吗问我会不会诅咒自己这般没有一丝丝希望的命运那妳呢?妳不一样吧?」

「那个」

「怎么样?」

「嗯因为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脱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接着又将视线再次移向了窗外,什么话也不说地默默注视着夜雨不断拍打着的白色花丛。

『我的时间停止流动了。』

几次不同的季节更替。白蒙蒙的梅雨也几度盘据了整片天空,然后消失。我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过着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的生活

「即便我永远阖上了双眼,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我而停止转动」

我摀住耳朵也无法阻止雨声进入我的脑中II我知道我知道我所渴望的一切都无法实现。因此我不羡慕

我不羡慕比基尼泳装;不羡慕翡翠色的海滩;不羡慕带着愉悦笑容摆出撩人姿势的杂志封面模特儿。我不羡慕

我知道,只要我永远闭上眼睛之后,就算没有地图也没有汽车,我也可以去任何地方。

因此、,即便我胸前那一道长长的伤痕不提醒我;即便我就好比希腊神话里头的回声妖精,艾可,而眼前不可能实现的现实永远只是我对纳西瑟斯无法开花结果的爱

「我也绝不会对这辈子与我无缘的期待怀抱希望也绝不会诅咒这个不会同我一起消失的世界」

然而,这个早已许下的决定,如今曾几何时却开始出现了松动的危机

我身上原本已经停止流动的时间,此时又开始转了起来在这个随时都会歩入终点的时刻

所谓的伤口

似乎切痕越深,愈合所需的时间也就越久那么像我这样大半辈子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人呢像我这样在心里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让自己和现实世界分离的人呢

我是不是再也不可能拥有健康的心灵再也无法取回真挚的笑容了

「像我这样过了二十二年的人生究竟会变得怎么样呢」

一月六日洲本市南淡路水仙线

「咳咳咳咳」

「喂!妳没事吧?」

黎明前,我听到濑津美咳嗽咳得厉害,伸手轻抚着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的背部。

时间又过了两天,之前从莳绘小姐那里拿到的药也已经吃完了。当时她还告诉我,这种口服药已经是药效最强的一种了,不过现在看来,它对濑津美来说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不过比起什么事也不做,再拿些药总比没有来得好些我抱持着这样的念头取出手机正打算联络莳绘小姐,同时也伸手抓住钥匙,准备发动引擎,然而

「不用了啦」

一个孱弱的声音出声制止了我的动作。

「可是妳这样下去」我说。

「反正这些药再吃也没什么用了。」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其实情况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再吃同样的药也不会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效益才对。然而,要我就这么什么事也不能做地袖手旁观,我实在坐立难安

「那、那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好吗?」

「别的地方?」

「对,什么地方都好,然后妳再帮我指路好了!」

我试图在言语中多灌注一些活力,精神饱满的程度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侧着脸望向窗外,将视线焦点提到了遥远的彼方。我望着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地表现出了亢奋的情緖,对着她做出了这样的提案。

然而,我知道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就算我真让她打起精神来多撑过一些时日,顶多也是将两天后即将结束的生命多延长个一天而已。关于这点我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妳说说看,妳想去哪里?」我问。

「我没想去哪里」

「对了I对了!妳喜欢车子吧?那我们再回到高速公路上去跑一跑如何?一定可以看到很多很炫的车才对!」

「不用了啦」

「」

我沉默了一会儿。

「那、那这样好了,我们再去买些衣服吧?妳也会想要新衣服吧?」

听到我再次提出了新的建议,她也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不用了啦」

「什么不用了妳」

她丢下了那一句话之后,又将视线移回到了窗外。然而,她的目光并非落在外面那片水仙花田上,而是像从前的她一样,带着空洞的视线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同时,再也不把头转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妳总是这样为什么妳口中永远都只会说『不用了』三个字」

「」

「稍、稍微积极一点不是也很好吗?为什么妳不这么做呢!」

不知不觉之中,我说话的音量已经越提越高我觉得有些生气有些悲哀,不知道为什么

一向对于眼前的现实无法拥有深切的体认的我,此时却觉得内心无比沉痛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窗外满布着开在冬季的花朵,一月的水仙花Narcissus。它们在黎明前的雨夜轻轻地荡漾着,勾勒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致。

她望向窗外。视线穿过了这片白色花田,聚焦在更远的彼方。

万籁无声的夜里,除了海潮拍打在岸边、细碎的水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积极一点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咦」

一片漆黑的车厢里头,濑津美的声音忽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如果我怀抱着希望,拚命地努力追寻之后可以获得回报,那我也许真的该积极一点可是可是如果所有的期望都不可能实现的时候,你教我到底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坚强到在付出了努力,怀抱着期望却落空的时候,还能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呀」

她将空洞地望向远处的视线移回来集中落到了我的身上,一双真挚的眼眸从副驾驶座那头直视着我。

「在这样的命运之中,我唯一的选择就只有一开始就舍弃了所有的期待,放弃了所有的希望然后带着冷淡的态度看着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不是吗?」

「妳」

「呜、呜呜呜呜」

她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那张不论何时永远都面无表情的脸庞,此时竟带着肩膀传来的颤抖,不断地流着眼泪。

「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难道不能为自已留一个借口,让自已说如果我那时候有好好努力过的话,今天也许不会这样我难道不能为毫无希望的人生留下一个只是我自己没有积极争取的推托之词吗因为我知道一开始就什么也不可能实现嘛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透过车厢中的前挡风玻璃望向黎明前的夜空,一轮明月仍高高挂着。

万籁倶寂的夜里,除了时而从远方飘来的海潮之声,耳边唯一还听得见的,就只有她无助的啜泣了。

一切对她而言,也许就好比无法靠自己意志说话的艾可。现实世界给她什么,她才能祈求什么。

她无法主动开口央求,因此她不存有任何希望,不看任何她得不到的东西;她甚至不祈祷,也不埋怨因为她除了放弃一切之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自己从绝望中挣脱。

因此她拒绝回家,也拒绝回到医院。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这样的人生做出的抵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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