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综合其他>护花之龙的叙情诗> 第2节 紫丁香之瞳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2节 紫丁香之瞳(2 / 2)

拉住缰绳,停下马儿。强行的把现在依然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希帕缇卡提起放在马背上,然后自己先下了马。之后把手借给希帕缇卡,帮她下马。因为握着缰绳,松开了原本捏在手里的锁链,不过现在她也不像是那种能够一个人走得动的状态,应该是跑不了。

膝盖酸得发麻。尽管如此,比起继续骑在裸马的背上,还是步行比较好。在不鞭笞的情况下,马儿慢步的速度也不比骑手自己步行的速度快多少。再说两个人同骑一匹没有马鞍的马儿,这形象可不是一般的引人注目。

拍了拍马儿的屁股,让它跑了起来。老马识途,它应该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顺着来时的路回到自己的主人那里去吧。

马儿离去的蹄声惊动了附近的小鸟,枝头上一阵忙乱。希帕缇卡受惊似的大叫了一声,铁青着脸,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那面旗帜明明就是普伦塔尼尔家族的,为什么」

就好像独自一人睡在房间里,因为恶梦而惊醒的孩子一样。

理所当然的被人守护着,理所当然的被人给予着。

看着她一脸无知却又自叹可怜的模样,西奥博尔德终于忍无可忍了。

来到她的面前。眼睛被阴影所覆盖,希帕缇卡抬起自己紫色的眼睛看着对方就在这个瞬间,西奥博尔德抬起了右手用手背给了希帕缇卡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在森林当中回响,希帕缇卡一头倒在了茂密的草丛之中。

原本觉得她会大声的哭闹起来,但最终却一言不发。希帕缇卡用手捂着被打了的脸颊,哑然的看着西奥博尔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脸颊会觉得疼痛,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刚才的一切。

俯视着一动不动僵在那里的希帕缇卡,西奥博尔德鄙夷的说到。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对于自己犯下的罪恶不以为意,居然还想要向被自己虐待过的人们请求救助,不知羞耻。」

把奥库托斯王家的一切都告诉这个女孩,告诉他什么是人民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罂粟花。红色的罪恶之花。

「什么」

震动着嘴唇,希帕缇卡终于发出了声音。以此为开端,保持着用手捂着脸庞的姿势,滔滔不绝的说道。

「我,我你说我做了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根本就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由啊!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杀死过任何人!污蔑也该适可而止了!」

仿佛全力冲刺过后一般,肩膀剧烈的起伏着,因为愤怒而瞪圆了眼睛,希帕缇卡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西奥博尔德。可是西奥博尔德对此毫不在意,不仅如此,惊讶和鄙视的心情更增进了一步。

「如果说什么都没做也是一种罪恶呢?」

同希帕缇卡的激昂情绪产生鲜明对照的是,西奥博尔德用平静的声音发问道。不知道这个问题包含着怎样的意义,希帕缇卡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什么意思?」

「你实在太无知了。这也是一种罪恶。你的父王很严格。可他严格过头了。想要自己一个人处理在奥库托斯发生的所有争端,不允许城市的自治,审判权也是王家的特权。这么一来,统治各个都市的领主们就连对犯下了罪恶的人没收财产或者罚款都做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归王家所有。这么一来城市会变得如何?只会变得一贫如洗。罚金本就是为了保障公共设施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然而国王却不信赖城市,不愿意给他们自治权。还有,徭役也是。你的父王为了所谓的公平,在所有的农奴之间实行相同的徭役。完全不去考虑他们的实际情况。为了防备同艾赛维纳之间的小规模冲突,需要建造新的要塞,因而向附近的村庄增加了徭役。但是,在这之中也有受到暴雨的袭击耕地被泥石流掩埋,遭受了这种天灾的村庄。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生存的希望而放弃了徭役着手进行耕地的修复工作。」

希帕缇卡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咒文一般发呆着,眨了眨几下眼睛。西奥博尔无视她,继续道。

「徭役是义务,劳动的税,是这么说吗。逃避了这种责任的人们,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都需要接受惩罚。而且,由于他们逃避的是从艾赛维纳的手中保护奥库托斯的徭役,所以这个村庄还有着私通艾赛维纳的嫌疑你的父王所给予的惩罚是把这个村子还有耕地全都一把火烧了,然后在灰烬之上再撒上一把盐。这么一来这片土地就再也种不出作物了。」

卡罗尔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屿。所以破坏宝贵的耕地这种行为是非常愚蠢的。但是恩斯特的处罚依然非常的彻底。以坚固的意志,贯彻严格的公平。作为君主来说,这种行为并没有错误,只是过于不通人情,显得有些洁癖。

希帕缇卡默默的听着,然后等到西奥博尔德把话说完了之后,又一次皱起眉头反驳道。

「父亲大人是正确的。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逃避从艾赛维纳的手中守护奥库托斯的义务都是不能接受的。如果因为那些人们擅离职守使得要塞的建造被推迟了,等到艾赛维纳攻进来,受害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村庄。他们要怎么才能负起这种责任?没错。那天,艾赛维纳的士兵之所以能够包围奥库托斯的神殿,肯定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悔恨的咬着嘴唇,低着头。到头来,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受害者。

真是受不了,让人头疼。为了克制自己的焦躁心情,西奥博尔德深深了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道。

已经没必要再保留了,把一切都告诉她。把她所相信的一切都打碎。如果不这么做,这个愚蠢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徭役不仅仅是这一项,为了装点你的头发还有华丽的衣服,就要大量的生产稀有的香油和燃料这也都是徭役的内容。然而这样的劳动却没有相应的报酬。他们为了服从国王的命令不得不放弃越冬的耕作和采集工作。有多少人因此无法储备足够的越冬食物结果死在饥寒交迫之下,你知道吗?为了保命,人们不得不放弃土地出卖自己的自由,成为不被奥库托斯法律所承认的奴隶。但是,比起得不到报酬的劳动,成为奴隶之后生命反而能够得到奴隶主的保障。」

西奥博尔德并没有偏袒农奴或者奴隶的意思。他们同自己没有关联。但是,像希帕缇卡这样的人类是西奥博尔德最讨厌的类型。她这样的人为了利己会变的冷酷无情,毫不在意的践踏他人的心灵。就好像六年前,西奥博尔德母亲死去的时侯,周围的那些大人们所做过的一样。

「这、怎么这样为了奥库托斯嫁到大陆去就是我的使命为了达成这个使命,我就一定要成为能够让大陆国家的王族中意的女人如果我成为了连接奥库托斯和大陆的桥梁,那么奥库托斯也会变得更加繁荣。所以,人民理所当然的应该为此而尽力这样没错吧?而且,我又不知情。关于国家的事情一概都不知道。如果说嫁过去的那个国家背叛了奥库托斯发生了战争,我不就成为人质了吗。如果说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无论受到了怎样的拷问都回答不出来。也就不会给奥库托斯带来损害,只要我一个人死掉就好了。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父王才送给了我那个首饰。所以,无知也是一种罪恶什么的,我不该承受这样的责罚。」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亲生父亲送给自己自杀用的毒药。」

「这」

这下希帕缇卡终于沉默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应该并没有把那个首饰看成是守护名誉的手段而心怀感激的接受。在被抓到之后,一直到遇见西奥博尔德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服下手中的这份毒药,就是她畏惧死亡感到犹豫的最好证据。

「而且,普伦塔尼尔的神殿之所以会被包围也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因为什么要塞建造的推迟奥库托斯的王族之内有个和我的王兄私通的人物存在那就是你的母后。」

睁大了眼睛,希帕缇卡停止了呼吸。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捂在脸颊上的手不住颤抖。

「这、这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你在撒谎!」

「这是事实。你的母亲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祖国才嫁到奥库托斯来的,她一直都怀念着自己的故乡。经年累月,想要回家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于是就秘密地同出生的那座岛上的亲人取得了联络。为了不让丈夫恩斯特发现,特地让使者从艾赛维纳的港口出发。结果被王兄发现,在盘问之后,他放了使者,作为吸引奥库托斯王后的鱼饵。如果奥库托斯这个国家被消灭了的话,就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你了,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回到家乡。让我们一起实现你的愿望吧,让他带了这样的话回去。」

这就是落在拉德头上的幸运。奥库托斯王妃,康斯薇拉的乡愁。

作为在战争中落败的代价,成为了奉献给奥库托斯的祭品。这是康斯薇拉的命运。在战争中被掠夺的物品往往是艺术品和美女,而她也有着足以被诗人歌颂的稀世美貌。在卡罗尔岛上非常罕见的紫丁香之瞳,一下子就抓住了恩斯特的心。

可是,美丽的东西往往非常脆弱。康斯薇拉的精神,承受不了自己所不愿意的婚姻。

「教唆你母亲的是我的王兄。这点我不否认,虽然我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做法。但是,你的母亲一下子就上了钩。之后就好像王兄多年的挚友一样,什么都说了出来。自己的命运毁在了恩斯特的手中。虽然产下了两个孩子,但是那是自己腹中蕴含的恨意的具现,诸如此类。」

「别说了。」

「恩斯特死在王后下的毒里面。告诉王兄奥库托斯的王族会在城墙之外的神殿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的地方进行葬礼的也是你的母亲啊。还告诉了王兄具体的下葬时间,好让他包围神殿。」

事情的进展是在拉德向父王汇报的时侯在一旁静静的听说的,没有除此之外的信息来源可以旁证。以拉德的视点进行的报告肯定有不少比真实更夸张的部分,但应该也是**不离十的了。

当然,拉德答应了保护王后的生命安全然后把她送回故乡的请求。只不过,没能遵守这样的约定而已。

如果一个人曾经有过一次背叛行为,这就足以构成把他看作危险人物的理由了。了解到拉德的做法之后还指望着拉德会把她活着送回故乡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拉德已经派了使者去那座被奥库托斯支配的小岛,劝说他们签订新的和艾赛维纳之间的同盟协议,至于拉德和康斯薇拉之间,当然是「没有任何关系」了。奥库托斯和艾赛维纳之间的战争,以普伦塔尼尔一族全员的自杀而告终,这就是拉德写下的剧本。

同样也派了使者到获得了封地的奥库托斯各地的领主们那里去。如果归顺了艾赛维纳的统治,那么他们就能获得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审判权,徭役和税务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不同程度的减免,在这样的诱人条件下,几乎不会遇到任何抵抗就能让他们投降了吧。

「你刚才说了无知不是罪恶呢。你对于自己父亲的过失,对于自己母亲内心的黑暗都一无所知。根本就从来没想过要去关心这些吧?谏言也好,安慰也罢,明明这些都是处在他们身边的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没有那么做。结果,就有了今天的你。」

「求求你了,别继续说下去了」

「你是绽放的罪恶之花。艾玛波拉。」

「住口!不要再说了!」

大喊着,她终于俯下身去痛哭起来。用双手遮住脸庞,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一边哭着,手腕上的也随之摇摆作响,出发了非常不合时宜的清脆碰撞之声。

西奥博尔德深深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算哭了又能怎样。完全不曾努力去避免最坏情况的出现,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无知而又愚蠢的女孩。就算她真的是所谓的圣女,也不可能召唤出银龙,这么想着,西奥博尔德看着希帕缇卡哭泣的样子,突然就觉得郁闷起来。

把这种女人作为祭品献给月神,月神也不会高兴的吧。

尽管如此,还是不得不去。如果停下脚步,就这样回去,留在王城的洛莎丽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说不定拉德的部下此刻正在某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爱妹妹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当中。

一句话都没跟洛莎丽说,就这样跑了出来。因为她是个温柔的孩子,如果跟她说了,一定会为自己担心。

这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不能够让她感到伤悲。无论如何。

拉着锁链,把希帕缇卡拽了起来。然而她的双脚似乎失去了力量,双膝一软又倒在了杂草之上。

「站起来。难道你想在这种地方过夜吗?如果那个村子的人追了过来,要怎么办?那个男人手里拿着的旗帜,是他自己烧毁的。这是从奥库托斯的支配之下解放出来而感到喜悦的证明。他们就是如此的痛恨普伦塔尼尔的血脉。如果你明白了的话,就别在别人的面前提到自己的名字。你就是『艾玛波拉』。」

用无情的语气说到之后,希帕缇卡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虽然膝盖还在不住的颤抖,但是总算是能够靠自己的双脚前进了。

失魂落魄的样子,红色的脸颊肿得老高。

眼圈也变的厚厚的,毫无生气的紫色眼睛湿润着,泪水在脸颊上划过一道细线从下颚滴了下来。蹒跚的脚步简直就像幽灵一样。

如今,奥库托斯的大幕已经落下,得到了艾赛维纳保护的人民们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反抗普伦塔尼尔家族。正因为如此,才不想引人注目,刻意花功夫隐藏着她的真实身份,结果这些努力全都白费了。

话虽如此,西奥博尔德自身也有问题。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其他事情上,让视线离开了希帕缇卡。因为有锁链的存在所以大意了。

或许这才是拉德的真正目的。在自己等待获得王位的这段日子里把西奥博尔德从艾赛维纳赶出去,如果还能碰巧让他和希帕缇卡一起被奥库托斯的人民处以私刑然后死掉,那么就更好了。虽然这只是一种臆测,但是那个男人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继续前进。日落之后人类的追赶者是不会出现了,但是野兽的眼睛为了能在黑暗之中抓住猎物会绽放出灿烂的光芒。不能呆在这种地方。

加在锁链上的力量又增强了一些,可是希帕缇卡什么都没说,也没出现反抗的表情。无力的垂着头,顺从的跟在西奥博尔德的身后。

尽管对方是个女人,但是西奥博尔德对于打了她一事也毫不后悔。

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相信着的一切都被击碎了。

母亲背叛。杀死了丈夫,还把自己女儿和儿子的性命卖给了敌国。

可是,却想不到咒骂母亲的话语来。明明应该是那么的憎恨,明明应该是那么的不可原谅,但是浮现出来的感情却只有悲伤。

原本,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的,母亲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希帕缇卡的身影。

一直用忧郁的眼神仰望天空,不知不觉的就察觉到了母亲正在强烈的思恋着什么东西。正因为如此,才憧憬着和自己相同的紫色眼睛,能够注视着自己。

如果把这样一种思念转化成明确的语言,像小孩子拉着母亲的袖角祈求爱情的话,结果肯定不会是这样。

不,母亲憎恨着丈夫希帕缇卡的父亲。成为了侵略者的妻子,还产下了他的孩子,母亲把这孩子看作是憎恶的凝块。在自己眼中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抱着自己,母亲的内心大概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

一屁股坐下抱住双脚,把额头埋在膝盖上。仿佛胎儿的姿势,如果自己就这样消失掉就好了。

如果能够逆转时光,回到自己出生之前,从那里改变自己的命运该有多好。如果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

现在,希帕缇卡一个人睡着。蜷缩在长度只容一个人弯脚躺着、摇摇晃晃的床上。

离开森林的时侯已经接近了日暮时分,步入这个小镇的时侯一轮明月已经挂上了蓝色的天空。西奥博尔德跑进一家客栈,为了避开村人的耳目,把希帕缇卡关在了房间里。

小镇上,到处都有刚被烧毁的镶嵌着普伦塔尼尔家族纹章的旗帜。简直就像召唤恶魔的仪式一样,围在旗帜边的人们一边诅咒着普伦塔尼尔家族,一边不停的念着希帕缇卡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邻村发生骚动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来,似乎这里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国王的女儿出现在民众的面前的事情。西奥博尔德对于自己光是想着背后的追兵,而忘记了前头可能出现的堵截这点非常不满,连连咋舌。

晚上,西奥博尔德非常绅士的把床让给了希帕缇卡,自己则坐着靠在门边的墙上。不过,这应该是因为床位于整个房间的最里面,这样的安排可以让希帕缇卡远离出入口的缘故吧。虽然闭着眼睛,还是无法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睡着。不过,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睡着,希帕缇卡都没法离开自己被束缚着的地方。只不过是翻个身锁链就会发出声响。然后西奥博尔德立刻就会睁开闭着的眼睛,用锐利的视线注视她。

那股视线非常恐怖。从略微有点长度的刘海之下,如同茂密森林一般深邃的绿色眼睛窥视着自己的样子,就好像在黑暗中寻找着猎物的野兽一样。

房间狭小到两个人都能听到相互呼吸声的地步,为了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只能一动不动。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就在这么想着的时侯,突然之间视线一片漆黑,然后等到意识恢复,阳光已经从覆盖着小小窗户的木板缝隙之间照射进来,房间微微泛白。

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身心都已经达到了疲劳的极限。这种情况,说是睡觉,倒不如说是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之后,希帕缇卡觉得非常奇怪。并不是因为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而是因为眼前的光景。

房间里面看不到西奥博尔德的身影。从系在上的锁链,一直延伸到床下,仿佛死掉的蛇一样无力的下垂着。

发现自己正一个人呆着的瞬间,涌上来的感情不是放心,也不是解放感,而是不安。

比起一直在身边监视着自己,独自一个人才更加可怕。总觉得,如果输给了逃跑的诱惑,打开了房门,那个男人一定会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结果就连下床都做不到。

而且,如果离开了这里,下一个被烧成灰烬的就不是旗帜而是希帕缇卡自己了。诗人为了向王家献媚而歌颂的紫丁香之瞳,现在却成为了憎恨的象征。如果自己眼睛的颜色被人发现,这个小镇上的人一定也会像之前的那个村庄一样围上来把自己杀掉的。

从关着的窗户的外侧,时不时会有诅咒着普伦塔尼尔家族的声音传来。别说是出门了,就连打开窗户都做不到。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阳光,在昏暗狭窄的房间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白线。希帕缇卡只能蹲坐在这条白线的旁边。

不自觉的,回忆起昨天西奥博尔德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自己明明就不想回忆起来的,可就算尝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尝试着去思考些别的什么问题来分散注意力,他责难的声音还是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你是被母亲抛弃的。

一开始对于这种声音还有一种抵抗的心理,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在自己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承认了。

然后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愿望。想要快点消失。

并不是想死,而是希望自己不曾出现过,不曾存在过。

母亲一定是很痛苦的。只要一看到希帕缇卡的脸庞,就等于是看到了自己憎恶的东西。既然如此,如果自己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或许母亲也就不会产生忧郁的心情,犯下这样的过错。或许就不会迎来那么悲惨的结局。

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希帕缇卡喜欢母亲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传达不到母亲那里,只是一方通行,就像玩弄着头发的风一样,擦身而过。

独身一人,在痛苦之中起伏挣扎。然而,向几乎在痛苦之中溺死的母亲伸出手的是名为拉德的恶魔。母亲接受了他的援助之手。

把母亲逼到这个份上的人是自己。这么想着,希帕缇卡又开始在胸中反复的默念道,能消失就好了,如果能回到出生之前就好了。

就在她用力抱着双腿的时侯,门口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希帕缇卡被电到似的抬起了头,心跳开始加速。脸颊被打时侯的记忆再次苏醒。抱着膝盖的双手不住颤抖,手掌渗出了汗来。

脚步声在门口处停止,伴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西奥博尔德用一如往常的冷酷表情看着希帕缇卡。

「已经起床了吗。」

面无情表的问道。

「没有逃跑的念头这点值得表扬。看样子多少也学到了一点东西。」

是在试探自己吗。不,不对。他是在非常确信自己无法忍受对于屋外喧嚣的恐惧,所以不会擅自离开房间的情况下,才留下自己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门呢。

希帕缇卡虽然产生了这个疑问,却不敢开口询问。如果随便开口说话,很有可能会被怒骂甚至是痛打。希帕缇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只手上,有没有抬起来,会不会抬起来,抱着这样的疑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动作。

看到希帕缇卡一言不发的样子,西奥博尔德站在原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外面全都在讨论关于你的话题。国王的女儿还活着,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看样子把我当成了想要带着你私奔,跑到遥远的大陆去的恋人。被抓住的话,不是吊死就是烧死,反正不管怎样都会没命。」

虽然语气非常冷静,但他看着希帕缇卡的眼神比平时更冷淡。用视线诉说着,如果希帕缇卡没有惹出那种麻烦的话,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成为银龙的祭品也好,被杀死也好,结果都是一样。

虽然这么想,却说不出口。不可能说得出口。脸颊的肿胀疼痛明明已经褪去了,但是一想到被殴打时的那种感觉,就说不出话来。

不明白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不能接受他的说法而感到非常的愤怒,但是这样一种怒火被西奥博尔德说出的事实轻松的浇灭了,结果害怕被打的恐怖和已经被打了的冲击让希帕缇卡感到战栗。她已经没法提出对这个男人的反对意见了。

而且,如果被那些明显怀有杀意的人们抓住了自己那一样会非常可怕。就算自己已经无所谓是死是活了,还是难以忍受被人殴打,被刀剑割伤,被人痛骂。

保持着沉默。又没有被命令非要说些什么,就这样不说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西奥博尔德非常诧异的看着一言不发只是蹲坐在角落里的希帕缇卡,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不反驳。

「发觉自己不经大脑说出的话引起了骚动,像疯狗一样的吠叫没有效果之后就换成沉默了吗。还真是极端的家伙。也好,总而言之,如果只有两个人出门会让人觉得可疑的。就算化妆掩饰只要你那双紫色的眼睛被人看到就结束了。所以,接下来要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走。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是姐妹了。」

说完,西奥博尔德退后半步让开身子,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非常年幼的女孩子。齐肩长的金发,不过同希帕缇卡的金发颜色还是有些不同,这个少女的头发更像是熟透了的麦穗。即使没有用手触摸,也能想象到那种柔软的触感。

榛色的眼睛,瘦弱的脸庞上圆圆的眼睛显得格外醒目。

少女非常的瘦小。看上去大概是三岁左右的样子。不像普通的小孩子那样胖嘟嘟的,反而像是寒酸的野鸡。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和希帕缇卡一样质地非常粗糙的,没有染色、没有刺绣的麻织物。

衣服的下摆垂到了膝盖处,暴露在外的小腿光着脚丫沾满了泥土。当然不仅仅是脚上沾着泥土,脸上手上还有衣服上都沾着泥土,被这样的孩子注视着让人感觉很是不舒服。

「什么?这孩子,怎么回事?」

忘记了和西奥博尔德对话的恐怖,情不自禁的提问到。西奥博尔德关上身后的房门,兴致缺缺的瞟了终于开口说话的希帕缇卡一眼。

「原来你会说话啊。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从现在开始,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妹妹。名字是艾伦。年纪是四岁,但是因为瘦小的缘故看上去更年幼一些。比起姐妹的说法,母子关系是不是更合适一些呢。」

来回扫视着希帕缇卡和艾伦,西奥博尔德诉说着自己的感想。希帕缇卡焦急的追问道。

「不是这个问题。这你从哪里带回来的孩子?」

「被人mai身,我买下了而已。」

他的回答非常简洁。这样一种过于直截了当的说法,让希帕缇卡瞠目结舌。

希帕缇卡当然也知道奴隶这样一种商品是用金钱来交易的。在之前经过的那个村庄里面也看到了。可是,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了真正用钱买回来的人类这点还是让她觉得很恐怖。一想到穿着类似服装的自己的处境实际上也和她一样就更是如此了。

艾伦靠在西奥博尔德的脚边,仿佛是要隐藏在他的影子中一样。怯生生的看着希帕缇卡和西奥博尔德之间的对话,然后撞上了希帕缇卡向她投去的视线。

那个娇小的女孩子,非常开心似的笑了。

看到这出乎意料的笑容,希帕缇卡不由得一个趔趄。明明就被人用金钱买下了,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呢。是因为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抱着膝盖蹲坐着的姿势变得更僵硬了,结果光着脚的艾伦踩着老旧的地板,伴随着吱呀的声响,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艾伦。」

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少女用榛色的眼睛看着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希帕缇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

完全不能理解艾伦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呢。

在脑海当中一晃而过的是弟弟罗兰德的身影。那孩子在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不,从来没有过。在希帕缇卡的面前,罗兰德从来没有哭泣过,也从没有露出过笑脸。

对于希帕缇卡而言,艾伦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奇妙生物。她甚至觉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匹来路不明的野兽,如果自己一不小心伸出了手,就会被对方一口咬住。

看到沉默不语的希帕缇卡,艾伦的笑容更灿烂了。最终,向不知所措的希帕缇卡伸出援助之手的还是西奥博尔德。

「她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不过说是对希帕缇卡伸出援助之手,西奥博尔德倒更像是受不了希帕缇卡那幅坐立不安的样子,他用非常郁闷的语气说道。看样子他对于希帕缇卡的一切都感到很不满意。

对于非常严厉的西奥博尔德说出口的话感到非常畏惧,希帕缇卡回应着艾伦的视线。

艾伦的微笑着看着自己,就好像等待着主人命令的小狗一样。似乎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得到回音。希帕缇卡只能无可奈何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的名字是希。」

话说了一半,就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惶恐的观察着西奥博尔德的表情。

不出意料,他用非常可怕的眼神注视着希帕缇卡。希帕缇卡打了一个寒颤,然后重新看着艾伦,慌慌张张的说道。

「艾玛波拉。我是艾玛波拉。」

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令她感到非常屈辱。希帕缇卡用力的握着拳头,用深陷在手掌中的指甲刺痛神经,忍耐着这样一股屈辱。

可是艾伦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笑容反而比刚才更开朗。然后非常感兴趣似的看着希帕缇卡的脸庞。

「波拉,真漂亮。像故事里面出现的湖之公主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很难拼,艾伦用略称来称呼希帕缇卡。

这是多么的讽刺,居然说穿着奴隶服饰的自己像公主。这是希帕缇卡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台词。

当然,艾伦说出的这番话并非是这样的含义。湖之公主,是指在奥库托斯非常有名的童话当中出现的少女。据说是生活在尼滕斯湖中的妖精。她的头发就好像反射着朝阳的湖面一样金光灿灿。大概艾伦是在说这一点吧。

看着自己面前的艾伦,希帕缇卡茫然不知所措。别说想出什么合适的回答了,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西奥博尔德没有出手帮忙。他弯下了腰从荷包当中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艾伦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那边,转了个身,回到了他的身边。

西奥博尔德取出的是面包块。他用小刀把面包块切成片,然后把其中的两片递给了艾伦。

「一片是给艾玛波拉的,另一片给你的。」

说完,艾伦又跑到了希帕缇卡的身边。然后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碎片,把稍微大一些的那片递给了希帕缇卡。

就算是恭维,也没法说伸过来的这双小手是干净的。指甲的缝隙当中,还有手掌上的线里面,都积满了黑色的污垢。

希帕缇卡下意识的别过头去。被如此肮脏的手碰过的东西,怎么能吃。

可是,西奥博尔德不允许她这么做。从面包上切下自己的那一份之后,严厉的命令道。

「吃下去。」

就这么一句话。但希帕缇卡不敢抗命,要不然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希帕缇卡从艾伦的手中取走一片面包之后,她就急不可待的吃起剩下的那一片来。非常珍惜的拿着那一小片的面包,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希帕缇卡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只要一两口就能吞下肚,但面包干硬得跟石头一样。而且,只要想到艾伦的手曾经接触这片面包,胃里的东西就开始不断上涌。

可是,在西奥博尔德的面前不能那么做。拼命的把面包嚼碎然后咽下去,收入胃袋之中。从来不曾吃过如此坚硬的食物,下巴似乎都要脱臼了。

不出意料,希帕缇卡是最后吃完的那个。西奥博尔德依靠在墙壁上等待着她,艾伦则坐上了床,摇晃着双脚。

等到希帕缇卡终于吃完了之后,西奥博尔德走过来把锁链拿在手中。在被硬拉下床之前,希帕缇卡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

「抱着也好牵着也好,反正不要让艾伦离开你。既然是你的妹妹,自然是由你来照顾。明白吗?」

除了服从命令点头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希帕缇卡诚惶诚恐的握住艾伦的手。

小小的手柔软而又温暖,甚至有些发烫的感觉。不过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希帕缇卡自己的手太过冰冷了吧。艾伦似乎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希帕缇卡一样,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抬起头,笑着看着希帕缇卡的脸。

看着这张笑脸,希帕缇卡更加困惑了。虽然说了要自己照顾她,但究竟应该怎么做?

总之先牵着手就对了吧。

想到这点的时候,突然发现,艾伦并没有被锁链锁住。这么一来,只要她跑起来,就应该能逃到别处去。

可为什么不逃跑呢。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被西奥博尔德买下了吗。

可就算艾伦这边能够说得通,为什么西奥博尔德会让艾伦自由呢。难道说是因为他对于艾伦不会逃跑非常有自信所以才不把她锁上的吗。希帕缇卡不知道,也不敢提问。除了对于西奥博尔德的恐惧之外,在艾伦的面前讨论这种话题实在是令人不忍。

如果不知道自己被别人买下,这样或许还好些。这个孩子没有罪恶。

「出发了。」

西奥博尔德的声音依然无情。不仅仅是对希帕缇卡,似乎他对艾伦也没有任何感情。不待二人的回应,直接打开了房门。

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就算等待着自己的是成为敌国祭品的命运,希帕缇卡也已经放弃了抵抗。

除了顺从这个黑发的恶魔,她别无选择。<div>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