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信奈与弟弟信胜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犬千代已经离开了清洲城。
但是光这样是不能阻止织田家的骚动的发生的。
在犬千代出走清洲城三天以后,信胜的家老柴田胜家带着一副忧郁到不行的表情,一路「哈啊」地叹着气来到了信奈的所处。
柴田胜家,小名是「六」。
年纪轻轻就作为尾张最强的战将而威震天下的女将。长枪在手的胜家,更是在战场上有着天下无双的刚勇。
但是就是这样犹如竹节一般豪放磊落的性格,对于政治和其他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则是一窍不通。
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胜家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代表人物。
在立场上自己是信胜的家老,不过胜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信奈的粉丝了。
虽然信奈后来整天摆着张臭脸而且言语意味不明行动诡异到回头率100%,不过在她的父亲信秀离开人世之前,信奈的笑容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胜家的心中,那是让胜家深深地自叹不如的、无与伦比的美丽笑容。
不仅仅是相貌惊为天人而已,那个时候的信奈的表情,让人怜爱到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抚摸一下那犹如夏花般绽放的笑容。
但是在身边最大的理解者父亲亡故了以后,信奈将自己的心牢牢地封闭了起来,脸上也失去了笑容。就连对于家臣的态度也变得刻薄起来,越来越缺乏耐心。
正是因为这样,信胜身边的家臣们才会说着「这样的话被大家公认只有为人亲切这点的殿下来主事不是更合适吗?」来教唆自己的主公谋反。
胜家一直都希望有一天信奈和信胜之间可以重归于好虽然心里由衷地向往着这样的结果,但是究竟该如何是好胜家自己也不清楚。
此次之行,原因也正是为了前些天砍伤了信胜家的小姓的犬千代的事情而来的。信胜和身边的一干乌合之众们在事件发生之后又开始嚷嚷着「这次一定要把那个傻丫头公主给赶出尾张」蠢蠢欲动了起来,
虽然胜家也怒斥了信胜和那些狗腿子们好几次,可是结果只是对牛弹琴。
反过来被乌合之众们大说特说了一通。
「胜家大人,在上一次对信奈大人的政变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地逃了回来不是吗?」
「尾张第一枪的称号,难道是徒有虚名吗?」
「难道不正是因为和信奈一个鼻孔出气的原因吗?」
去训斥人的家伙反倒被别人训斥了。
(怎么可能对信奈大人挥刀相向啊。真麻烦,周围尽是这样那样的笨蛋虽然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的我也是个笨蛋没错啦)
虽然胜家是信胜的家老,但是再怎么说尾张还是信奈的地盘。
和自己中意的顶头上司兵戎相见什么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也不可能就这样一刀把信胜砍了。
对于性格表里如一的胜家来说,字典里面是找不到「谋反」两个字的。
忠诚度100的笨蛋一个。
胜家的祖先,也都是为了织田家浴血奋战的武士门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对现在织田家的派系对立深感苦恼吧。
(如果把那些笨蛋家伙们全部给劈了的话,不知道信胜大人会不会幡然醒悟过来啊信胜大人说到底就是颗墙头草而已,现在只是被那群阿谀奉承的家伙们给教唆了而已)
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果真的大开杀戒清理门户的话,估计信胜这样的胆小鬼一定会吓得尿裤子然后陷入危机再起不能的吧。
而且信胜身边的那群家伙,虽然目光狭隘而且头脑简单,但是也不是坏到非杀不可的恶人。
唔啊啊啊啊烦死老娘了,信胜大人还说什么,
「呐胜家,去和姐姐大人交涉,让她把犬千代叫出来吧。如果这次姐姐想要包庇罪犯的话,我们就要开战了!」
真是麻烦到让人想一死了之的命令呢。
「唉~」
一路只会发出这个声音的胜家,现在来到了本丸之内。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信奈,以及作为犬千代的替代来侍奉信奈的新人,相良良晴。
地点是,信奈的茶室。
作为日本文化中心的京都以及其周边地区,现在茶道正在大流行中。
喜好赶时髦的信奈也受了这股子风气的影响,在清洲城里建起了自己的茶室,正儿八经地摆上了各种茶具。不过,虽然房间搞得是有模有样的,身上却完全看不到一丁点儿茶道的礼仪做法的影子。今天的信奈也是同样,大大咧咧的盘着腿,随随便便地坐在垫子上面。
因为正坐久了的话,脚会麻掉很不爽。
今天的信奈的点茶的方法(点茶,日本茶道的作法,始于中国。宋蔡襄《茶录点茶》:「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钞茶一钱匕,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之,环回击拂。」)也不知道是在敷衍了事还是说有特色得过了头,随随便便地把一大坨抹茶往茶碗里一丢,然后把滚烫的开水哗哗地一倒,装模作样地用茶筅刷啦刷啦地打了个几圈,然后像喝酒似的不等茶凉就咕咚一口干了个精光。
最后还不忘来一句肚子有点饿了呢就扔下了茶碗咔嚓咔嚓啃起了名古屋特产卤鸡翅,如果茶仙卢仝还在世的话,估计会被信奈的这副样子活活气死的吧。
卤鸡翅因为有骨头所以在吃法上也很有讲究,但是信奈也完全不吃这一套。连皮带骨地往腮帮子里面一塞然后咔嚓咔嚓地嘴里嚼个不停,最后一边没礼貌地发表着「唔~『名古屋土鸡』的鸡翅不管吃上几次都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呢」的感想,一边把肉剔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呸」地一声精巧地吐了出来。
从头到脚连一点大名的贵族气质都没了。
至于本人,则振振有词地说着「与其细嚼慢咽不如囫囵吞枣来得省时间不是吗,否则不就和吃西瓜的时候先把瓜子全部挖干净了再下口一样麻烦一样无聊吗。」
反倒是同样对茶道礼仪一窍不通而且被人们公认为猴子的良晴,正在一边一本正经地努力着。
在斋藤道三面前喝茶的时候还那么有模有样的,到头来原来都是在装模作样啊,良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呀,还真是个瞎胡闹的问题儿童呢。既然把茶道的礼仪做法完全无视,当初就不要大费周章搞什么茶室不就好了。」
「吵死了啊。说到底茶不就是个饮料而已吗,饮料只要好喝不就完事儿了么。在茶碗里面刷啦刷啦地扫上半天然后来一句『啊啊,真是干得不错呢』,那是老头子老太婆做的事情,我才没有兴趣呢。有那个闲心去感慨的时候茶不是都要凉掉了么。」
「而且穿着那么短的和服还把腿这么盘着的话,会、会被看到的。」
「没有关系哦。反正这个房间里面只有我和六,以及一匹猴子不是么。又没有什么男人在不是么。」
「这么说的话,就是说我可以尽情地看个够啊呀!!!!」
歪着脑袋正往信奈白皙的两腿中间看去的良晴,被盛着沸腾茶汤的茶碗一下砸飞了。
「好烫!!!!!!」
「那个茶碗是很贵的哦,摔碎了的话就从你的饷钱里扣。」
「公、公主殿下,胜家今天过来,不是来陪猴子玩的。」
手里握着茶碗苦思冥想(呜呜,到底要怎么样个喝法才是正确的啊)汗都急出来的胜家坐直了身子说道。
「说的也是呢。那,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那个,是关于犬千代的事情!」
「犬千代的话,现在流亡中。到底在哪里就连我也不知道。」
信奈鼓起了脸,视线向着窗外看去。
对于信奈来说,从小犬千代就一直像小狗一样陪伴在左右,是唯一可以作为朋友对待的从者。不,实际上是如同妹妹一般的存在。
知道这一切的胜家,仿佛也看穿了信奈的心事,又在「啊啊啊」地抱着脑袋头疼了。
「信、信胜大人说,如果不把犬千代交出来的话就要再次进行谋反」
「那家伙就是个白痴罢了,又是被身边的那群家伙给煽动起来的吧?六,你就不能看住信胜不让他做傻事么?」
胜家低下了头。
「非、非、非常抱歉!我柴田胜家,自认在战场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那个到底该怎么斥责那群家伙好,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干脆、干脆把那些煽风点火的家伙全部斩了算了。」
信奈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像六的作风呢。反正也管不住信胜了,不如好好考虑下一次开战的时候怎么斩下我的首级不就好了。」
「这、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与其要向公主殿下举起反旗,胜家宁可切腹自尽!」
在之前信胜谋反的时候,六一直都在战斗里敷衍了事的样子信奈向良晴解释道。
「一直这个样子也亏得信胜能忍住不拿胜家开涮呢。」
「因为除了六以外那家伙身边就没有什么有能耐的家臣了。周围的那群乌合之众们也净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愣头青,打仗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没有了胜家,那打倒我就更是痴人说梦了这一点他们还是多少能够理解的。」
「贵族二代目三代目公子哥儿集团军的样子呢连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都掂不清楚还净会给人添麻烦啊。」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像你这样白痴到连我这个战国大名织田信奈都要叹气的笨蛋家臣,全尾张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胜家能够作为信奈殿下的直属家臣降生就好了胜家好像很失望地低下了头。
是啊。一直呆在信胜手下,像你这样的宝石也会渐渐烂掉的呢。信奈的话也说得一点都不留情面。
「所以说,信奈大人。不论如何都不愿意交出犬千代吗」
「没有的东西你要我怎么交出来啊。」
「那样的话,织田家又会再起骚动的。」
「如果再这么挑战我的底线的话,要我认真起来也可以。胜家,回去向信胜转告。」
「转、转告什么?」
「下一次如果再谋反的话,不管母亲大人再怎么求情,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这、这是?」
「骏河的今川义元现在已经在动真格地作着上洛的准备了。什么时候进攻过来都不奇怪,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尾张根本就没有那个余力搞内战。」
「嗯、嗯,嗯嗯现在正是,织田家存亡的关键时期啊!」
柴田胜家,完全混乱ing。
啊啊我真是个笨蛋啊这个时候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啊啊完全不知道啊啊啊!说着就挥起拳头砰砰地打着自己不中用的脑瓜。
「而且,我也不打算再和那个白痴弟弟继续玩家家酒了!到底是拜谁所赐让犬千代落得个流亡的下场的啊,不就是那个家伙率先去刁难犬千代的罪过吗?」
「可是,信胜大人是公主殿下同族的血亲,同父同母的弟弟啊。」
「够了。在这个战国之世,像这样光会添麻烦的弟弟不要也罢。」
信奈板着个脸,粗鲁地说道。
「啊啊真是的,这茶怎么这么苦啊。」
粗暴地抱怨着,将茶碗中的浓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呐,真的要舍弃信胜吗?那个家伙虽然是个笨蛋,不过也不是什么坏家伙。光看外表的话也是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公子哥哦。」
良晴说道。
「像我这样的公主大名呢。」
「嗯?」
「就算战败亡国,只要削发出家的话还是可以保住性命的。但是如果是男性的话就不一样了,如果投降不被接受的话,就一定会被斩首示众。在兵多将广的今川眼里,信胜绝对没有做自己家臣的那个能耐,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信胜是个谋反的惯犯。」
一如既往的不高兴的表情,但是说着说着,信奈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不管是选择哪一条路,光有那点程度的小聪明在这个战国乱世是活不下去的。就算是我把这个国家让给他结果也是一样,不,如果因为这样做而让尾张灭国的话更是糟糕透顶。」
请让我再一次赌上性命去说服信胜大人,胜家恳切般地说道。
但是信奈缓缓地摇了摇头。
「六,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夺取天下的计划就会大大受挫的。像你这样天下无双的猛将,对于兵力孱弱的尾张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砍了信胜的脑袋。」
「但是公主殿下!」
「六,如果现在尾张国内发生内战的话,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都只有被今川义元蹂躏的份儿。如果你还认同我信奈是尾张的一国之主的话,现在就立刻回去把信胜和周围那群惹事的家伙给我抓过来。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尾张,为了人民、更是为了这个天下。」
「遵、遵命。」
「你也没有必要自责什么。我所看到的,总是穿越了这个时代数十年、甚至百年的事情。就算不被他人理解,我仍然有着这样的自信。如果心痛的时候,与其去念佛不如对自己说一句『为了天下苍生所愿』吧。至于所有的罪,让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可以了。」
毅然决然的语调,充满觉悟的眼神。
胜家不经意间地耷拉下了脑袋。
虽然自己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但是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尾张大傻瓜,而是真真正正的尾张之主。胜家在这一刻,用灵魂体会到了这一点。
而此刻的良晴,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信奈的侧脸。
※
信胜的居城。
「你、你背叛我吗胜家?等下、等下啊啊啊!」
「非非非常抱歉!!」
胜家用了三秒钟左右就把信胜和身边的家臣们都制服了,一个个都抓了起来。
信胜刚才还哼着小曲儿问着姐姐大人的回应怎么样了啊就被胜家一把抓住手腕按在了地板上,周围的手下们见状都吓傻了,纷纷丢掉了手上的刀和枪。
能够有胆量为了护主而和胜家一战的家伙,可惜在信胜身边一个都没有。
「我这是奉旨办事,信胜大人!」
「姐、姐姐大人,要把我抓起来?」
「到了信奈大人面前以后,我胜家也会为您求情的,现在就请和我一起共赴清洲城吧!」
「不要啊啊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谁来、谁来救救我啊啊啊!!」
不可能啊有谁能打赢胜家大人啊。
这样的话,只能够夹着尾巴去信奈大人那里求饶了不是吗。
真不愧是一丘之貉的狗腿子们,连这么丢脸的决定都能这么齐心一致全票通过。
看着连准备运动都没有就全员投降的信胜的手下们,胜家反而失望透顶了。
(啊啊我真是个笨蛋!就凭这种货色怎么有可能胜得过信奈大人啊打死也不可能抵抗得了今川义元的。才这么两下子就全给缩回去了!身为家老的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如果早一点下决断的话)
把信胜一干人捆得像粽子一样,胜家做好了即使以死相谏也要保住信胜的觉悟,回到了清洲城。
※
清洲城。
胜家一袭白衣,登上了城楼。
高高在上地坐着的信奈,摆着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咔嚓咔嚓地啃着名古屋特产卤鸡翅,听着胜家讲述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胜家的旁边抖个不停的信胜,泪目ing。
织田家的重臣们,分成了左右两列,站在了胜家和信胜的两边。
(信胜大人,已经不能再被饶恕了吧)
(信奈殿下,终于也做出了决断了吧)
这样想着,大家一齐向着信胜投来了同情的视线。
「呜啊啊啊啊啊~大家是在同情我吗?谁来为我求求情啊?求求你们啦~!」
「请交给胜家吧。」
胜家向着信奈转过身去。
「信胜大人的不检点,是身为家老的我的责任。复杂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不过胜家愿意在此以命相抵,请信奈殿下饶恕信胜大人吧!」
用着毫无犹豫的爽朗的声音,柴田胜家做出了这样的宣言。
在接到信奈抓捕信胜的命令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吧。
但是,信奈是不会认同的。
「胜家,我已经说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尾张是敌不过今川的吧?好好地动脑子想想的话,只能得出『该死的只有信胜』这唯一的结论而已。」
「呜啊啊啊啊?姐姐大人,我再也不敢了请原谅我吧!我已经痛改前非了!整天抱着把名古屋特产的外郎饼推广到全国各地这样的野心的我才是真正的大傻瓜!姐姐大人啊啊啊啊啊!」
从自己的野心里痛改前非的信胜,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求饶着。
「我不想死啊!但是请不要杀了胜家,她从来没有对姐姐大人做过任何不利的事情!但是我也真的不想死啊!」
到底该怎么办啊,在末席上侍奉着的良晴急得抱住了脑袋。
「决定已经出来了。六从今天开始将作为我的家老。信胜身边的家伙们全部要流放。至于信胜你,现在就当场切腹自裁吧。」
「切腹?!这么痛苦的死法我不要啊不可能做得到啊姐姐大人?!」
「是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让我来把你斩首好了。」
从小姓手里接过太刀的信奈,站起身,向着信胜走了下来。
「公主殿下,信胜大人是您的亲弟弟,请您三思!」
「闭嘴,六!攘外必先安内,连自己家的问题都不去解决,又何谈天下?在场的人也都听好了!今后,如果胆敢有人违抗我的话,就算是同族我也照杀不误!从此以后我将舍去个人的感情,化身第六天魔王。为了这个天下,和这个天下的所有苍生!」
那张曾被称为傻瓜的脸已然不在。
现在的信奈,是一个目光如电的,绝世的美少女。
右手之中,紧紧地握着太刀。
舍弃了自己的私情,为了夺取天下,仿佛已经化身为了只为战斗而生的女神。
简直是军神摩利支天(日本佛教中的护法神,战国时代被武士诸侯们广为信仰)一样啊,不禁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美丽得让人炫目,高贵得让人窒息,而且又让人不寒而栗。
已经,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异议了。
就在家臣们低着头哆嗦的时候,一直坐在末席的良晴站起了身子,大声地说道。
「等一下信奈,不可以杀掉自己的弟弟!」
笨笨蛋!猴子,连你都会被杀掉啊!胜家的声音都开始带着哭腔了。
但是,良晴却想着(反正自己是不知为何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现在,不是老老实实闭嘴的时候。
现在的信奈的样子,和良晴在战国游戏以及电视剧里面看到的「冷酷无情的魔王织田信长」的形象,完全地重合到了一起。
我不要这样,虽然原因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架着刀的信奈径直向着良晴走了过来,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在良晴的鼻子前面停住了。
良晴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平时的那个女孩了。
是已经化身为战国的魔王的信奈。
在一旁的胜家,则想着这只猴子难道说真有如此大的胆量么,抑或是真的像猴子一样不谙场合么,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还真有胆量敢违抗我呢。猴子,今天你已经非死不可了。如果还有什么遗言的话就赶紧说吧。」
「好啊,那就让我说个够吧!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打算做个魔王把自己的弟弟信胜给杀掉的话,从今以后你就会把身边亲近的人接二连三地杀掉然后走上一条孤身一人的魔王的不归路的!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是的,我不是说了这样就可以了么?为了天下的苍生!如果家臣们不能忠实于我的命令的话,那么天下统一什么的就是梦话不是么?终究只是一群听不懂我说的话的笨蛋而已,那就乖乖地闭上嘴照我说的做不就好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反抗我的弟弟,留着又有何用!」
「吵死了!什么天下不天下的,你个蠢女人!」
「你、你说什么?!」
家臣们面面相觑。
这下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只猴子了!
「听好了?!如果因为信胜是我的血亲所以就原谅他的话,那么对于因为叛乱这种无端的战斗而搭上性命的士兵和百姓们就太过不公平了。生命的价值,不管是武士也好农民也罢商人也是,对谁而言都是一样的。如果把这个家伙杀了就可以守住尾张百姓的性命的话,这样做对大家不是更好么?我有说错么?!」
「所以说,你的脑子实在转的太快了!没有人能跟得上来的!再说了,人类的心如果只剩下孤独的话到底还能做什么啊!」
「哈?那算什么啊,想转移话题吗?」
「你啊,其实根本不想杀掉自己的亲弟弟的吧?我说错了么?实际上正是因为不想让弱小的弟弟被卷入这样的乱世才会继任家督的吧?然而,你现在却要用自己的手把那个家伙给杀掉,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猴、猴子!因为道理说不过我,所以就把这样的理由拿来当挡箭牌吗?太卑鄙了!」
「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我才不要你变成什么可怕的魔王呢!我只要你一直能够做那个开心地转着地球仪的时候的你就足够了!!」
咚
信奈用没有拿着刀的那只手对着良晴的脸狠狠地打了过来。
重重的一拳,但是良晴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鼻血都被打了出来。
「吵死了,吵死了!笨蛋、笨蛋、笨蛋!区区一只猴子而已!你倒是说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现在把天下什么的给我忘掉!这不是家族内部的问题吗!你只要老老实实听自己的心声不就好了!你自己到底想把信胜给怎么样啊?!」
「我当然不想杀掉他啊!想要杀掉自己亲弟弟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有啊!不要什么都让我说出来啊,笨蛋!!!」
这一次,信奈的脸颊上,终于划过了一道晶莹剔透的泪痕。
姐姐蜷缩在信奈脚下的信胜,不经意地发出了声音。
「那样的话,老老实实说出来不就好了!你不是尾张的一国之主吗!不是最牛逼的人吗!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就完了么,真是的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女人。」
「你、你、你说什么?」
在家臣们的众目睽睽之下,留下了眼泪。
而且偏偏还被猴子给骂了一顿。
刚才还彻彻底底在家臣面前下定了成为魔王的决心的信奈,现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而陷入了错乱之中,然后,粗暴地怒喊道。
「我、我、我知道了啦!今天就饶了信胜了!」
姐姐
走到瘫坐在地上的信胜身边,信奈弯下了腰。
「嗯。勘十郎不用吃刀子了,来,吃外郎饼吧。」
一旁的小姓,将切得薄薄的外郎饼递到了信奈的手边。
「快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么。」
「真的可以么,姐姐大人。」
「这是和好的证明哦。」
「我、我不客气了」
信胜轻轻地张开嘴,顺从地从信奈手中吃下了外郎饼。
在因为争夺家督的位置而出现裂痕之前,曾经多少次,被姐姐这样喂着吃外郎饼呢。
和高级的羊羹比起来,作为名古屋特产的外郎饼至多只能算是庶民的点心。砂糖少得离谱,吃起来也没有什么味道。
可是即使是这样,被信奈说着「来勘十郎,有好吃的东西哦」然后轻轻切开送入自己口中的外郎饼的味道,那是,年幼的信胜无论吃上多少次,都会感受到的幸福的味道。
信胜之所以会那么喜欢外郎饼,正是因为那是自己曾经多少次从自己的姐姐信奈的手中得到的,最高的奖励。
但是后来,在身边的野心家和奉承的包围之下,和姐姐渐渐地疏远,态度也变得轻蔑了起来。
那个比谁都要心高、比谁都要自负的姐姐,在家臣们的面前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哭泣了。
自己到底干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啊,信胜的心中填满了不甘与后悔,哽咽着将外郎饼大口地吞了下去。
「好吃么?」
「好、好咸啊,就像明太子(用明太鱼的鱼子研制而成的食物,微辣)一样呢。姐姐大人。」
「傻瓜。那是你的眼泪的味道呢。」
「不,说不定是姐姐大人的眼泪的味道。」
「哼。我的眼里面流出来的,只是水而已。」
这样,处决信胜的事情,终于落下了帷幕。
信奈眯着眼睛,站了起来。
刚才已经消失不见的杀气,再一次地复苏了。
「接下来死猴子,刚才竟敢在家臣们的面前那样大放厥词地羞辱我,现在就把你砍了!绝对要把你砍了!」
良晴也怒了,谁怕谁啊。
「好啊,砍吧砍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砍的!」
拔刀了!
「不,还是等一下!如果砍了我的话可能又会回到魔王route去的不对难道砍了我这样的小角色就不会有什么损害吗?」
「你在说什么本小姐一丁点儿都听不明白!不许说猴子话!老是这么叽叽地叫嘛总之现在就把你这无礼的家伙砍了就是了!」
这一次,在众家臣的面前又开始了上演起了性命攸关的追击战。
姐姐大人,请原谅我这个混账弟弟呜呜呜,信胜仍旧是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个不停,看来是没有什么勇气来帮助命悬一线的良晴了;而胜家则是被不计后果向着化身为魔王的信奈怒骂相向的良晴的胆识(换言之是不知死活的傻劲)给震到了,还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