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魔女不会做梦。
即使梦到了,也绝对没有记忆。
因为她出自本能地理解,只要不是现实,就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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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豪华旅馆朱鹭最上层
那么孩子们。开始吧。
在巨大圆桌中央的老人,用土生土长的中国话宣布餐会的召开。
这是在内部装潢完成之后才被放弃施工,一家涂抹着悲惨色彩的西区旅馆。
也就是这家朱鹭现在,它作为管理西区组织的据点发挥着机能,变成了巨大的城堡。
在本应成为最高级中华餐馆的旅馆最上层。
房间布局和内部装潢,连职责分配都照原样利用起来的特殊空间。
被当成西区干部们的会场使用的空间,同时给人以庄严且优雅的印象但是一旦开始进餐,优雅的氛围就瞬间转化为汽化炸弹。
进餐中实行的各种会议。
审议。
评议。
商议。
论议。
协议。
密议。
和议。
谋议。
根据这些与进餐同时进行的各种会议之结果,西区缓慢地,也确实地转变了姿态。
像是把摆放在圆桌上的料理分盛出来一般,他们随心所欲地操纵着利益和势力范围,偶尔则是人命。
坐在圆桌旁的人,都被赋予了平等的权利。
于是今天也开始了把岛当作菜肴的酒宴。
宣告开始的老人行云流水般用手夹着筷子将放在面前的鱼翅冻放入口中。
以最为年长的老人举筷为信号,接下来坐在他两边的两人也把手伸向眼前的料理。
于是,更旁边的两人接着更旁边的两人,圆桌周围的参加者有序的波动优雅地散开。
波动到达圆桌一半的位置时,按顺序出现的一位女性没有吃饭,而是把装着中国茶的茶杯送到口边。
她身穿的旗袍只有胸口像染上鲜血般扩散着红色,其他部分全是纯白的,简直就像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
坐在圆桌旁的众人都是东洋人,跟房内的氛围相配合,像是将中国切下了一部分的气氛弥漫着。
在这之中最为显眼的白肤碧眼女性将视线投向圆桌上的空位。
在坐着十几人的巨大圆桌上,只有一个地方像是牙齿被拔掉般空着座位。于是像是在等待她看向那里似的,坐在对面的男人出声说。
亏你还能优雅地喝茶啊,椅丽。
听到充满讽刺的声音,被称为椅丽的女孩视线略微抬起。
这时映入她视网膜的,是一位拥有可怕的锐利眼神,以从脸到脖子都扩散着刺青为特征的青年。
他比椅丽还年长几分,在年轻的同时还拥有相应的威严,这个有此风格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向同等资格的干部椅丽说出讽刺的话语。
我们的一位同胞独自踏上了旅程,你的眉毛动也不动一下。
哥哥才是,一如往常地不识风趣。在悼念同胞的宴席上只会说出讽刺之话。
不明白我心中汹涌澎湃的悲伤,是你那对蓝色的眼睛有眼无珠吗?
他对于跟西洋人混血的同父异母妹妹说出含有差别对待的发言,而当事人则若无其事地回以讽刺。
哎呀,对于哥哥的事,就算有眼无珠也足够看穿啦,所以没有问题。
你
嘴角浮现起的笑容还是老样子,男人只有眼睛嗖地眯起来,瞪着椅丽。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比貌似兄妹的他们席次更低的干部们紧张起来,另一方面,席次较高的人们对这一如往常的状况毫不在意。
真是的,既然是兄妹就关系好一点嘛,你们唔咕
唔咕唔咕地让口中料理蠕动着,干部中的一人刘太飞像是在抚慰两人一般出声。他的席次比兄妹俩更靠近老人,身处地位也跟立场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他是个正如名字所示的圆滚滚的男人,球体状的肥大身体在圆桌旁愈发显得显眼。
有闲情逸致穴嘴别人的吵架,稍微节制一点如何?太飞。
节制唔咕节制就能长寿的话,比起吃到满足肯定会先死掉。唔哇不妙。今天的鱼翅冻太好吃了。怎么搞的!
用令人发笑的表情承受着讽刺,他暂且放下筷子,转而看向兄妹俩。
首先,今天我们特意聚集在此,不是为了来看你们吵架的。
没错。
用正如低沉这个词字面所示的声音给出回答的,是最开始打招呼的老人。
丽凰,椅丽。把争论的火种跟前菜一起咬碎了吞进自己胃里吧。
以圆桌正中被称作老板的老人婴大人为顶点,管理着西区流派的黑手党组织。
从大陆到这里来时,他们暂且抛弃了组织的名称,但是从根源上来看,他们跟本国数个巨大组织内的一道粗干联系在一起。
坐在圆桌上的十几名干部中,其实有一半都是婴大人的孩子。婴本人已经超过六十岁了,但是包括干部以外,他实际上有二十四个孩子。
至于丽凰和椅丽,也是分别来自不同母亲,婴的小孩中的两人。
知道了。
抱歉,父亲。
被父亲婴大人指名的两人,脸色不变地回以明白的意愿。
本来这对兄妹在这顿饭中是不会在看对眼的情况下结束的。
确认了他们都已闭上嘴,老人把手放在桌上,用淡淡的口吻对兄长一方说。
但是,有一句话我想说丽凰啊。
听到父亲缓慢而沉稳的声音,被称作丽凰的刺青男从表情中抹消了笑意,转过身来。
愚弄从我妻子那里继承来的眼瞳也是愚弄我的妻子。
不。我绝对没那个意思
虽然他的表情写着自己讽刺过了头,但从他眼中看不到丝毫反省的神色。
但是,婴没有继续责备,他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在圆桌上回荡。
眼睛和肤色的差异都是些琐碎小事。即使是同一民族,才能的优劣也会产生惊人程度的差异。人民,就是因为混沌才会显得华美简直正如这座岛一般。各种各样的民族、思想、宗旨还有善恶交织杂乱的这座岛,正是在危险平衡中得以成立的艺术品
仿佛在怀念自己的人生般倾诉着,婴大人静静地说出正题。
但是,似乎有位想要打乱这种平衡的恶魔。
听到他的话,除了太飞以外的全体都止住了吃饭的手,将注意力倾注到盟主婴和空位上。
对不起,杀死同胞的犯人还
犯人,我已经知道了。
对于一位干部的报告,婴的表情上笼罩着些许阴影,说出一件重大事宜。
但是,对方背后躲着什么人,我还没有确信
在理解了婴话中意思的同时,圆桌上开始骚动。
干部中的一人被杀之事,已经在岛上传开了。
没有任何目击者,使用的是刺杀这种特征不明显的杀人方法,但是
昨天在我枕旁站着一个男人。不是比喻或胡言乱语,而是实际上,确有一位男人入侵了我的卧室。
什么!?
为这句话感到惊愕的,比起干部们,不如说是站在婴背后的护卫。他们面面相觑,回想起昨晚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我也以为是做梦。直到今早听说了同胞之死
那个男人是?
没有一个人怀疑婴的话。
不能怀疑婴的话。因为这就是这个组织的规则。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但是,我听说过传闻。如果只是传闻倒好了。居然有那种恶魔的存在
似乎在回想昨晚看到的场景,婴眺望着虚空,缓缓地向干部们讲述。
他在嘲笑了能够简单入侵卧室的西区警备之后说了承认我吧。说是岛上只是流传着自己的名字,没有把他的存在当成是现实之类意义不明的话。然后,听到我询问他是谁,那家伙这么说完就离开了。
老人不温不火的笑容开始在脸上刻印皱纹。
我的名字是雨雾八云。就这样他浮现起魑魅魍魉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