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再问:“再问大师,为何木鱼上雕刻的是鱼,而不是其他的事物,山中凶兽,天上猛禽,菩提树、龙华树、沙罗双树等等皆更适合作为佛的形象。”
老僧答曰:“鱼昼夜未尝合目,亦欲修行者昼夜忘寐,以至于道。”
东来至此恍然大悟,不再计较其中的是非根源,心晋升明镜止水、舍音之外别无他物的玄妙境界,专心听佛。
数个月后。
自从受伤以来,彻底复原的东来从未试过如此的轻松自在,更没试过在如此寂静的寺庙中随意参观游览。
虽然眼前的龙华园只是一座深山孤寺罢了,甚至还有点年久失修的老久,可是它的规模一点也不逊色于洪武王朝最宏伟壮观的悬心寺,因为它是龙华园历代弟子,上至住持,下至小沙尼的心血结晶。
这里没有精雕细琢的琉璃瓦围墙,有的只是用山中的泥石堆砌而成的土坯,但更多的是用大自然的林木自我构筑其体系;这里也没有冲天的烟云和拥挤的朝拜人流,有的只有那深沉而久远的木鱼声,以及可以震荡人心、洗涤心灵的佛号;这里没有……
在这里,东来无时无刻都能看到龙华园历代弟子对这里的依恋,都能感受到龙华园历代弟子对佛的向往,更能清晰体会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自然,都是那么的令他感动。
沙……
东来悠然从那个神秘的感动中苏醒过来,转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年迈的和尚在扫地,清理掉落于地的枯枝败叶,虽然这个老僧的衣着朴素,身上那件衣裳似乎因洗了太多次而变成灰白的僧袍,脊背隐约有点驼,但东来一点也不敢轻视,因为东来超乎寻常的敏锐触觉已经捕捉到此僧的境界:
化劫颠峰。
此僧目前的境界就如同东来,全身的真元平静如水,真气、气血、骨髓、内脏等等都进入一种玄妙的返朴归真、结茧应劫的生死一线状态。如果眼前之人渡过了此劫,那么他就是世人必须仰望的星河宗师;如果失败了,他的一切功绩和威名都将烟消云散。
东来早知道龙华园是一个卧虎藏龙的神秘地方,慢慢地走了过去,请求道:“大师,不如让弟子代为效劳?”
在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住持点化之下,东来一直都对这里有一个强烈的归属感。况且东来知道自己的伤是龙华寺耗费大量的灵丹妙药才能挽救回来的,这些灵丹妙药的价值绝对不在杏黄千息丹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及。虽然龙华寺的人一直都没告诉东来真实的情况,但东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这里的人总是客气非常,以晚辈、弟子自称,总想找机会报答龙华寺的恩情。
老僧摇了摇头,继续扫他的地。
“为何如此?”
东来倒是奇怪了。
龙华寺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堂堂的星河宗师整天除了敲木鱼还是木鱼,一点也不用去练功;有的长老整天闭门修炼,根本不修佛法;有的高僧白天出晚上回,将龙华寺当成了纯粹的客栈;有的整天坐在藏经阁里看这读那的,比南宫家的书呆少爷还要疯狂。
这里上至住持,下至小沙尼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即使最差的也有周天境界的修为。整个龙华寺上下虽只有百来号人,可他们所形成的一股力量绝对能颠覆西北除去飞云、玄武两个大国剩余的三十四个国家。
即使东来这等难得一见的高手,来到这里也变得渺小了许多。
老僧没有丝毫的停顿,一边清扫一边答道:“老僧毕生醉心武学,闭关数十载也脱离不了世俗的束缚,求得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如今寿元将尽,不得已之下求问住持师兄,师兄说我的身虽然还活着,但我的心已经入魔,若不寻回那个真实的自我,老僧的武道之路终于此境。”
“那为何在此扫地?”
东来越听越糊涂,心入魔与扫地有何关系。
老僧带着一丝惆怅答道:“老僧本是龙华园的一个扫地小和尚,在这里扫了将近三十年的地,地越扫,境界提升就越快。可当老僧成为长老之后,醉心于浩瀚无际的武学大海之中,从此难以自拔,武道之路再也难进一步。是以,老僧想要求回以前的清明境界,找回真实的心中佛。”
“可弟子觉得大师此举纯粹是自欺欺人。”
东来自从来到龙华寺之后,性格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对这里的人很是真诚,没有丝毫的做作,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他的话触怒了一个醉心于武道,甚至有点入魔的高僧。
“好胆!”
老僧真的是魔心作祟,居然一言不合就出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