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与段缺一起补进来的粗使道童共有两人,面团少年就是另外一个,因他比段缺晚出生了三天也就只能屈居师弟之位,只不过将近一个月来他都从没叫过段缺一声师兄。至于其“七定”的称呼也是出自教授科仪的道人,取的是眼耳口鼻舌身意皆能清静镇定之意。
再有四五天两人进观就满一个月了,在过去的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他们每天上午固定的随着一个道人学习教门内的科规仪范,下午则被调派到不同的殿宇执洒扫杂役,日子本也过的清静,只是将到为期一月的学习届满时,却因为随后的职司安排起了风波。
面团少年七定家里是土财主出身,与观中的知客静妙份属乡党,七定老爹生下的儿子多,又见这个小儿子实在读不进书,索性就花了一笔钱走通静妙的门子把他塞进了聚云观。
以七定这样的家境进聚云观自然不是只为当个粗使道童,其志在文箓,所以在这次的安排上也就紧盯着知客手下的职司不放,毕竟这样的职司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到观主等主事人,以后再走门子时也方便的多。
静妙就是观中的知客,七定也是到他手下干活,这样的打算本是顺理成章,谁料那个看来不显山不露水,安静到了极点的段缺背后竟然还站着观中的高功静业。
高功主掌着道观中收徒传戒及授箓讲经诸事,非资历深厚及道法精深者不能担任,实打实是聚云观中除观主及监观之外的第三号人物,他既然为这事亲自开了口,精妙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为一个小小的七定而得罪高功?精妙还没傻到这个地步,更要命的是这个职司上就只有一个空缺,连变通都难。
然则他既收了钱也就不能没有交代,交代来交代去就把事情推在了七定及段缺身上。简而言之就是七定若想得到知客下唯一的职司,就得让段缺自动退出才行,至于如何才能说通段缺,那就看七定的本事了。
随后也就有了刚才三清殿中的这一幕,而这样的景象在过去三天里还发生过许多次,只不过任七定许下多少诱人的条件,段缺也都没吐口,今天他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面团少年七定含恨而去后,三清殿中又恢复了清幽,算算离观中晚课结束的时间还长后,段缺一边小心留意着殿门外的动静,一边停了洒扫轻手轻脚走到三清圣像脚下侧放着的香案前。
作为聚云观中第一正殿,三清殿中的值守历来是由观中辈分最尊的虚字辈老道们担当,这两具铺着杏黄色台布的香案便是老道人们白日值守时的安坐之地,香案上放着的除了香炉、拂尾之外,尚有几本他们日常喜好的经书典籍。
段缺的目的就是这些经书!
自从二十多天前进观以来,他在聚云观中的生活可谓小心到了极点,尽管心里早就憋的难受至极,也强忍住没去做呼吸导引修炼第三重《培元诀》,一次都没有。除此之外,在日常生活中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多说多动,尽其所能的使自己不着眼,不碍眼。
但在闭上嘴的同时段缺也尽量的张开了眼睛耳朵,极力收集着一切能收集到的信息,二十多天下来让人欣慰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在已经接触过的道人身上感受到半点灵力波动,没有灵力波动就不会是修炼者,自然也就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欣慰之余,让段缺倍感焦急的是在进聚云观的主要目的上依旧毫无进展。
此前他在反复琢磨修炼进度停滞的原因时找出的最大可能是对《培元诀》的理解有障碍,尤其是里面涉及到的一些专用术语是不可能通过字面或者想象来解释的。在这些东西无书可查,云西县三清观也请教不出什么的情况下,段缺就把希望放在了聚云观。
这甚至可以说是他进聚云观最重要的目的。
但以他现在粗使道童的身份,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权限进观中的藏经楼翻阅经籍,又不敢冒然发问,所以进观的二十多天里在这个最主要的目的上却毫无进展。不得已之下段缺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借助每天下午调派往各殿洒扫的机会偷偷翻阅道人们留下的经书。
段缺一边小心翼翼的留心着殿外的动静,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将香案上叠放着的几本道经翻了一遍。
甫一翻完,段缺迅速将道经依原样归好位,随后几步离开香案继续扫起地来,直到这时他才失望的摇摇头,一声叹息。
就跟前面那些天在其他殿堂的遭遇一样,今天依旧是徒劳无功的没什么收获。香案上的那六本道经都是跟放在最上面的《南华经》同一性质,经是好经,可惜就没有一个字是说到具体修炼的,更别说会有类似“龙虎交济”这样的术语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