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五行涧天坑尚远时,土黄色气机乱流带来的威压就已经像巨山临身压的人喘不过气,更别说段缺如今已掉进天坑深处。
天坑深不可测!
霎时之间,重重巨压如海啸般汹涌而来,极速下坠的身子分明荡起了巨大的风浪,但任那疾风在身前发出尖啸,段缺却无法呼吸。
这时节已经用不出任何术法,高速下坠带来的失重与巨压而来的窒息让段缺无比难受,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不等掉到深不可测的天坑底部摔死,先就得被压力活活闷死。
又是数十丈急坠,就在段缺即将失去全部神志的时候,周遭无限威压突然全部散去。
急促的一阵喘息,但身子刚轻松了片刻,一股新的气机乱流又从下面冲上来。
刚才的土黄色乱流威压厚重,取而代之的却是锐利如刀,满布着森森的金戈戾气,段缺极速下坠搅起的风浪卷着这森森金戈气流满身袭来。
甫一接触,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段缺身上的衣裳已解体成丝丝缕缕的细小布片儿,衣服下的皮肤上亦是遍布不规则的细密伤痕,只是因为下坠速度太快而封住了血液的流出。
号称人间世中极刑的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疼,真是太疼了,气机乱流临体的同时,段缺倾尽胸腔气息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
说来很慢,其实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电石火花间事,就在段缺的身体都要如衣服般被气机乱流切成无数碎片的瞬间,衣裳尽碎的胸口处突然涌现出一晕光团。
松山口法阵与豺妖之战中,乾坤衍机盘也曾放出光团笼罩住九环九尖戟抹去了它旧有的印记,此刻这光团再次出现,却是在段缺体外形成了一个圆形光罩。
光罩生成,凌厉如刀的气机乱流顿时被切断,就连急速下坠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慢了速度,只是这一切段缺都不知道了,他的身体及神经实已不堪千刀万剐之痛,适才奋力吼完的同时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类似淤泥般的柔软之物上,周遭却是一片黑暗,胸口的乾坤衍机盘正不知餍足的吞噬着什么,一边吞噬一边按旧有的惯例给自己分赃。只不过它这回的分赃却不是以灵力的形式返还,而是凝成气流,流水般在自己身体表面一寸寸的流过。
段缺尝试着想要动动身子,身子刚动,引来的却是令人闭气窒息的疼痛,仅仅只是一下,额头处立时爆出了一层白毛细汗,但那想要活动的手指却是纹丝不动。
放弃有着钢刀刮骨般疼痛的徒劳活动,段缺死人般一动不动的任那气流流过全身。
这种不知名气流流动的非常缓慢,但它流过的地方却随即生出一片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爽,本已破碎如腐泥般的皮肉便在清凉气流的浸润中重新生肌恢复。
气流所至,清流舒爽;气流未到的地方却是锐利如炙烤般的疼痛,一具身体充满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不啻酷刑,这次醒过来不多久,心力憔悴的段缺复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段缺再次醒来时,睁眼就看到一片燎原火光,当即本能的一弹即起。
这时他才看清楚,自己处身在一个大小有十来亩方圆洞窟底部的正中心处,除了脚下这一片半亩大小近似沼泽地的所在之外,整个洞内都是烈火熊熊,只不过这些火却不是人间界中大火灾时的明红颜色,幽蓝,有的地方甚至是炽白,更奇怪的是如此大火却又没有半点烟雾腾起。
火焰的亮光照亮了上百丈的黑暗,但百丈高空之上却依旧是浓厚的黑幕。
这就是五行涧天坑的底部了,从那大火照不尽的无穷幽暗中收回目光,段缺这才注意到自己周身都笼罩在一个近乎透明的光罩中,就连双脚也不例外。
正是这个光罩隔绝了大火的灼热,也使他没有沉进脚下五色混杂的淤泥中。
由光罩再到自身,丝丝缕缕挂着的布条下面,整个身体已尽数恢复,不说下坠时密集如雨的伤痕,此前被红衫女子一脚踢断的臂骨也已完好如初,甚至就连小时候留下的伤疤亦已不见踪影。
熊熊火光中,段缺全身皮肉匀称紧绷,毫无半点瑕疵,隐隐之间竟能泛出质密的玉光。
胸口的乾坤衍机盘仍在吞噬,导致段缺身体变化的气流也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的气流已经不在体表流动,竟是穿透表层的皮肉沉进了筋脉之中。
这情形就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被气流分隔成许多层,气流先是清洗最外层的皮肉,这一步做完之后,又将整个皮肉扒开开始清洗遍布周身的筋络网。即便身为当事人,段缺也对这种奇妙到极点的感受无法言说。
试着呼吸导引了一遍,光罩内竟然还能做修炼的功课,导引着体内的灵力流转了好几遍,段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灵力本身亦没有任何增减。
再检查一遍袖里乾坤中所藏的东西无一丢失,尤其是那枚天方安然无恙后,段缺彻底放下心来,抬头去看越来越小的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