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并非寿终正寝,也不是喜月猜测的,是不是因为忧思过度,而自己寻了短见。
贵太妃身边的宫女从三十的晚上就没有找到她,但是宫女恐怕她是不是出宫回了襄亲王的旧宅,所以没有声张。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主子,但是府第还摆在那里。贵太妃或是觉得在宫中憋闷,回去了也是有可能。但是今天上午打听了之后,说是并没有回去,这才慌着找起来——大过年的又不敢劳师动众,但是东西六宫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打听过了,贵太妃都没去。
最后是收拾慈宁宫花园的苏拉发现了——贵太妃在慈宁宫花园的小池塘里。
当然不是活的。
宫里公布的说法,是贵太妃年夜想去慈宁宫找太后说话,失足落水。但是私底下人都说,太妃不早不晚不远不近的偏偏拣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死,分明是有意给太后添堵。反正从襄亲王死了之后,太妃也早去了半条命了。她这一死也只是早晚的事。
不顺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宫里过年的气氛被太妃的死亡冲散,一点喜庆意味也不剩。礼乐戏目全部取消,所有的妃嫔们的红花艳妆也全都卸下,簪环收起,给太妃服丧。不少人都在私底下咒骂。好不容易等到过年,也好不容易等到两身新衣裳几件新首饰的年赏,有的还一次也没来及穿上身戴上头,就压了箱底。
喜福从大年夜的晚上我被烫受了惊吓,跑出去拿药时大概又吹了风,从初一的早上就病倒了,躺了差不多七八天才起得来身,原本的一张小脸现在瘦的只有巴掌大,要做的事情又多,忙得眼睛都陷下去了,看起来一下子就脱了稚气,象个大姑娘一样了。
年关过了是元宵节,因为这件白事,所以也有些草草了事,敷衍过就算。
不管太妃是有意在那个时候到慈宁宫去寻短见也好,还是无意中失足也罢,总之,她活着时没让太后舒心过一天,就是临死也让全宫上下都陪着她难受了一把。在她来说,也足可以含笑九泉。
乳母抱着玄烨在喂奶,我拿着小波浪鼓在一边轻轻的摇晃哄他,却有点分神……想起后世的康熙,是出过天花的幸存者,脸上落着几点小麻子——
我的玄烨,会不会也遇上这个难关?现在可没有疫苗,种痘这些手段……
“娘娘?”
我回神,喜福现在的气质沉静多了,远没有从前那么一惊一乍,话也少了。喜月有次笑着说,早知道一场病就能让人老成练达,早该让她出去浇两盆凉水发场高烧才好呢。要在以前的喜福,非得跟她拌嘴不可。但是现在的她听了也只是笑笑,就算了。
“什么事?”
“慈宁宫过来人说,说太后娘娘请娘娘过去说话儿。”
我站起来捋捋头发:“知道了。你身子刚好别出去吹风了,叫喜月跟我去吧。她人呢?”
她拉拉我的袖子:“喜月姐看着她们收拾家什呢。一过年上上下下的人都偷懒,好多活儿落下没做。还是我跟您去吧。”
我点头:“那也好,你自己留心点儿,别再吹了风。”
喜福拿了斗篷跟我一道出了门。慈宁宫自打贵太妃在这里淹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不打花园池塘那里过了。喜福一进了大门就拉着我往侧边儿绕。我转过脸看到她嘴唇都白了,低声安慰:“别害怕。太后的威风在这里压着呢,哪里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她一面点头,一面还是加快了步子,扶着我快步走了过去。
淑妃和玫妃也来了,还有顺治也在。从年夜那天的事情之后,我因为有伤不大出门,还一次也没和淑妃打过招呼呢。我进去之后,玫妃就站了起来,淑妃坐着一动不动,当我不存在一样。
我心里叹气,本来也不和睦,现在这个结是越打越拧了。
给太后请安,再意思意思给顺治也请了安。
太后问:“三阿哥呢?这两天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
我说:“都好,谁抱着都说又重了。也很爱睡,现在好象认识人了,听见我说话的时候,就眼珠子乱转的找我。”
太后说:“那是当然的,亲额娘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淑妃忽然就站起来:“太后,我们也坐了半日,先回去了。”
她这个我们,当然是捎着玫妃一起了。这么一来玫妃也不好再坐,也站起来辞去。
太后点个头说:“是了,那就回去吧。啊,苏嘛,昨天我说把那个东西找出来,你找了没有?”
苏嘛过来说:“早起我亲自踩梯子去翻了柜子,已经找出来了,也包妥了。”
太后说:“嗯,这个玫妃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