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具有传统文化的社会里,酒是人际关系的催化剂,这句话很有道理,起码肖志华是深表同意。推杯换盏之间,几个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言谈也随便起来。
“乔森,你是法学毕业,对西洋诸法律可有精研?”蔡元培放下酒杯问道。
“不敢说精研,可也知之甚深。”肖志华现在多少了解了章太炎的脾气,对有学问的态度要好一些,索性把谦虚放下,让自己显得自信,效果应该更好吧!
“那经济学呢?”蔡元培接着问道。
“呵呵,不是说狂话,小子已经发现了西洋经济理论的缺陷和不足。”肖志华自得地说道:“当然,任何理论要跟上形势的发展,都要不断的创新和改进。”
“小子狂妄。”章太炎笑骂了一句,然后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嘿嘿,肖志华干笑了两声,见章太炎正把攻击目标放在美食上,也放下了心。
“爱国学社的师资力量不够,特别是法学和经济学。”蔡元培缓缓地说道:“法可治国,经济可强国,但学习西洋之物,不能照本宣科,乔森既有精研,可否为爱国学社编写教案?”
肖志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这没问题,圣约翰书院也准备开法学课程,所以,法学的教案小子已经编写了大部分,经济学的恐怕要等些时间。”
“太好了。”蔡元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感慨地说道:“乔森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只是国家不幸,不能使你尽展才华。我在报上听闻,如若你发明的新药得以证实,很有获诺贝尔奖的可能。以美籍华人的身分领奖,这多少会让国人觉得遗憾。”
肖志华一口喝了个满杯,历史上,磺胺的发明人确实因此获得过诺贝尔奖,但他却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让他感到郁闷的是放着中国国籍不敢入,非要顶着个洋鬼子的身份干革命。
“不管怎样,要是真获了奖,也是华人的骄傲。”邹容在旁劝解道。
“甭因为他答应出版你的书,你就向着他说话。”章太炎翻着眼睛说道:“这小子明明就是怕死,顶个洋鬼子的身份,还想干些出格的事情,朝廷却奈何不了他。你说,我说的可对?”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章先生也。”肖志华讪笑着举杯再饮。
章太炎一生孤鲠,半世佯狂,对反动统治者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胆色是一般书生难以望其项背的。他狠批龙鳞、猛跺虎尾而大难不死,但他始终不肯缩回脖子,侧转身子,改变样子,逃之夭夭。而且对看不顺眼的人,他总是疾言厉色,恨不得将对方的耳朵拧下来,炒一碟下酒菜。现在借着酒劲,又要发神经,瞠目便要大骂,却被蔡元培恰好伸过来的酒杯堵住了嘴。
邹容崇尚流血革命,仰慕谭嗣同,曾作诗曰:“赫赫谭君故,湘湖士气衰。惟冀后来者,继起志勿灰。”而且他血气方刚,以龟缩一隅为耻,有大丈夫勇于担当的气概,这也是苏报案后,他昂然自首的原因。所以,他对肖志华一口承认了此事,也觉得难以接受,但一来年纪小,二来肖志华又答应免费出版他的《革命军》,这恶言也就说不出口,只好喝酒不语。
“骂吧,尽管骂好了。”肖志华已经连喝了三杯,捏着酒杯无所谓地说道:“留有用之身,行有为之事,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无谓的流血,盲目的牺牲,我不喜欢。散发着腐臭味的行将崩溃的满清政权,****它难道真要那么多的热血青年和社会精英作祭品,我想不通,我不甘心,我不想在刚看到黎明曙光的时候就倒下,是的,不想,不想……”他的话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