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1）
寒假的到来第一次让吴宇的心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落寞感。也许是因为期末考试的成绩不理想，也许是因为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和秦雪碰过面。
寒假在家听父母的唠叨并不是吴宇最怕的事儿，不过整个寒假都得听父母唠叨，吴宇恐怕就要抓狂了。其实确切地说，是赵媛媛负责唠叨的工作，而吴森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则进行比唠叨更高级的工作——对儿子进行思想教育。每当吴宇在茶余饭后的空闲时间里放松娱乐时，吴森就会幽灵般地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从一点出发，发挥扩散性思维，跟吴宇阐述清楚考分的重要性。在这个吴森讲、吴宇听的“对话”过程中，吴宇充分保留了发表意见的权利，并极其耐心地听着很多重复了多遍的大道理，还不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吴宇从没想过当听众会这么累人，那些成天参加各种会议的领导干部怪不得工资、待遇都那么高，原来他们从事的都是非凡人所能胜任的工作。
相对于听父母的说教，吴宇还能勉强应付，至于秦雪那边，吴宇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两边的烦躁都是烦躁，父母不会看出它们的不同，或者说是让它们有所不同的原因。
吴宇虽然有秦雪的手机号码，但不知该不该打。父母在家的时候肯定不能打，可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却又不敢打。每当拿起电话时，手都会迟疑地停留在拨号键上，因为每次吴宇所想到的理由都不足以使他毅然决然地按下去。
吴宇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不是没有拨号的勇气，而是没有解释的勇气。虽已过去一个月，但时间似乎不能消磨掉秦雪转身离去的背影在他脑中留下的痕迹。突然间，吴宇又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秦雪未必和自己一样多虑，也未必在意过此事，只不过是自己把没机会碰面的理由强加在了种种猜疑之上，而这些猜疑在自己心中却又全成了事实。每每想到这儿，吴宇就会觉得无所适从，因为心中的想法和实际的行动永远无法达成一致。电话这个便捷的通讯工具仿佛变成了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让他无法逾越。
其实不管秦雪在不在意，至少吴宇都没有跨出第一步，哪怕仅仅是打个电话问声好。也许事情并没有吴宇想得那么复杂，因为吴宇不曾把它简单化。
转眼到了除夕。明天是春节，也就是大年初一。在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和喜庆。吴宇暂时忘掉了一切烦恼，或者说刻意忘掉，专心在这临近春节的几天里研究团年时的各种菜肴。其实说白了就是奶奶和老妈做菜的时候，他在一旁一边观察烹饪的方法，一边询问食材的名字。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吴宇是从来不会过问的，因为他没有此类意识。对于食物，无论是茶余饭后的点心，或是正式酒席上的主菜，吴宇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具有好奇心和尝试的心理。“能吃就行”是他对自己不挑食的唯一解释。今年过年算是热闹非凡，一个大家族的人难得有机会都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开几桌麻将了。以往吴宇听一桌子人打还过得去，现在客厅、餐厅一共开了三桌麻将，吴宇唯一的去路就只有厨房了。
但在厨房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赵媛媛是绝对不能容忍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地盘里碍手碍脚的。她看着正盯着大白菜的吴宇，一脸不满道：“吴宇，你能不能出去啊？！”
“为什么？”吴宇依旧目不转睛，仿佛那颗大白菜就是秦雪。
“你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我添乱。出去，快出去！”赵媛媛把大白菜转移了阵地，使之脱离了吴宇的视线范围。
“我怎么添乱了？我在学习如何区分各种青菜。”吴宇一本正经地说。
“你少来了，昨天不是区分过了吗？借口都是找重复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给我捣乱！”赵媛媛手拿菜刀，毫不留情地切着那颗大白菜，一副杀鸡儆猴的架势。
“我哪有啊，我昨天学的是肉类的区分。现在我基本上弄清楚了猪肉、羊肉、牛肉和兔肉之间的区别。”吴宇一属猴的，可不想变成刀下之鬼，他立刻转向他的救星说，“奶奶，您说我是不是有很大的收获？”
“是，是——”奶奶连忙点头，完全偏向了吴宇这边，让他好不得意。
正当赵媛媛无奈之际，电话铃声突然猛地响起，这给她带来了一个转败为胜的绝好机会：“吴宇，快去接电话！”
“电话？噢，没事儿。客厅里又不缺人手，他们会接的。”隔着门都能听到电话响，吴宇不禁佩服起老妈的听力来，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出老妈的“良苦用心”。
“人家是客人，你是主人，你不接谁接？！啰嗦什么，快去呀！”赵媛媛生怕铃声断掉。
“好好好，我去。”吴宇顾不得多想就一头扎进烟雾缭绕、人声嘈杂的客厅，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沙发，接起电话。不料电话那头刚刚挂断，传来的“嘟嘟”的声音让吴宇顿时浮想联翩。
大约过了半分钟，手上还举着听筒的吴宇问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天天：“你怎么不帮忙接电话啊？”
天天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头也不转道：“我怕我赶不过来。”
“我从厨房都赶过来了，大小姐，你这才几步路啊？”吴宇嗔怪道，眼里充满了对偶像剧的憎恨。
“你家的电话，我不方便接。”天天又补上了一句，仍旧头也不转。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吴宇在心里抱怨道。
突然间，天天转过头来，吴宇以为天天听到了自己的抱怨，不禁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电视在放广告，不由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