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狄风去夺逐州,已是冒险之举;她既是要让他痛,那他便遂她此愿,放逐州不救!
逐州既得,以邰涗眼下国力兵力,她根本不可能让狄风陈进率军冒过秦山,搅入邺齐南岵二国之战。
她输不起。
他舍蓟城而向寿州,只因夺了寿州便能扼住南岵京北粮道,便能将整个南岵箍于掌中!
他之所以甘冒此险,而不按先前所定之计慢慢蚕食南岵,是因为他想要快!
他没时间。
六个月,他只有六个月。
六个月后她大婚,他要给她送一份贺礼。
一份……她绝对想不到的贺礼!
贺喜收回目光,瞥向身侧将领,冷声问道:“狄风之部此时行至何处了?”
那小将答道:“据报已近浔桑,最晚明日便可越境入南岵。”
贺喜微一点头,不再言语,转过身往一旁踱了两步,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掌心,脑中闪过那个一身硬气的男子。
不知狄风听闻她要大婚,心境会是如何。
…………
背山安寨,营似月牙,中军抵山。
一路北上至浔桑,夜里的风竟带了丝凉意,略有怡人之感。
山中草间有虫鸣,头顶稀星遍缀天幕,风划耳而过,无战之夜倒让人感到心慌。
狄风盘腿坐于草上,望着远处营中火光渐灭,才渐渐将目光挪至脚下。
草中有零星小花,白中泛黄,显得柔弱不已。
他伸手,摘一朵来,搁在掌中,花瓣湿滑的触感润了他的心。
定定地看着这花,良久才闭了闭眼,手一合,将花瓣握碎。
狄风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木牌,手指慢慢沿着那八个字的纂痕划过,而后默然一叹。
她于御前直发至他手中的圣谕,只有一句话——
事出紧急,勿乱。
他随手捻起一根草,在指间搓动着,眉头浅皱,事出紧急……
何事能紧急到让她仓促之间便下大婚之诏?
……勿乱。
她竟想得如此周到,她竟是真的明白他的。
若非那一日拆信后看见这二字,他非疯了不可!
他沉默了十三年,掩藏了十三年,本以为一藏便可一辈子,可他是却高估了他自己!
得知她要大婚,想到从此之后她身旁之位再也不是空着的……他便心如刀绞!
狄风双手撑膝,头低垂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不求何事,只愿能助她守这江山,只愿能长留她之身侧!
……可却仍是错了。
他不是不求,他是不敢求。
那一日他领军赴东境前,在景欢殿中,她低声问他,十年来有没有后悔过。
他未答,假装没听见,转身便走,多一刻都不敢留。
其实他后悔。
他后悔十一年前那一夜,她在先帝寝宫中放声痛哭之时,他竟不敢上前一步。
他后悔这十一年间,他竟从不敢开口对她说,其实他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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