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平复了下心情将那梦从脑海里挥散开去,每年都要做,她都已经习惯了。懒懒伸了个大懒腰冲着外面甜甜叫道:“知道了师父,这就起来。”
今天是冉竹很重要的日子,十五岁的生日,及笄之年,但更重要的是她与心上人的及笄嫁娶之约。
“小竹,我浥轻尘许你这玄镇十里花田,且做小小聘礼。待你及笄之时,我必铺百里红妆迎你入门。”
他离去那日,她十三岁,因他一句话,她做了洛阳城外玄镇十里花田的管事。他在长安,公务缠身,这两年彼此通过鸿雁传说,未有机会见面。而冉竹最后的一封信则在两个月前送往了长安,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相信他定会如约而来。
想到这里,那满桌师父精心制作的诱人菜肴都变成了那张英俊神武的脸,指着天地铮铮发誓的严肃表情令冉竹口齿里的青菜愈发生香美味。
师父徐番是在五年前玄镇的一场瘟疫后来到冉竹身边,那一场瘟疫虽令她失去了双亲,但因为徐番的细心照顾令冷冉竹逃过了流落街头无人照顾的悲惨孤儿苦境。
而端坐的素净女子白静则是跟随徐番而来,虽然失忆无从知晓身世,但她却深谙百花奇草生养道理,与喜爱花草的冉竹不谋而合,冉竹故也虔诚的拜了她为师,尊称师姑。
年仅二十八的徐番相貌英俊,风姿绰约,一身常年白衣更是仙风飘飘。尤其那双中原罕见的碧眸更是迷倒了玄镇的少女。小小玄镇百姓都视他们二人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未来良缘。
席间三人其乐融融,偶有徐番打趣不舍的话语惹得冉竹连连拍着马屁哄他开心。他伸出一只手不时的轻抚了下冉竹的头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可他自己却一口也不曾动过。
吃完饭,冉竹整理了容妆就往镇门口奔去,距镇门口百米远处有一处三米高的花墙,那是冉竹八岁时在徐番和白静的帮助下完成。时值深秋虽然不似盛夏百花齐放绚丽非常,但那满墙的各色秋菊依然衬得矗立墙顶的冉竹那一身红衣长裙鲜艳夺目。
冉竹极目眺望,目光越过玄镇的古老石门,宽阔的土路,偶尔飘落枯叶的秋凋林丛,洛阳城隐隐轮廓是她目光所能达到最远的地方。
轻尘,你会如约而来吗?
她就站在那里,或有偶尔来打招呼闲聊的镇民,她虽心不在焉但都一一甜甜回应。这一等便是晌午到暮日,她看着一点点下沉的落日残阳,满怀喜悦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或许他太忙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师父该担心了。冉竹在心里安慰道,便想转身下了花墙,可却还犹不死心睁大双眼往洛阳城方向望去。
远处暗影重重,四周凉意渐起,忽然一匹高昂骏马从晦暗的远处破空而来,声声高昂嘶鸣虽传到冉竹这里已是听不清楚,但看到马背上日夜所思的高大背影还是令她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的轻尘终于在她生辰这一天及时赶来了!
待他跨马飞近,冉竹才看清他的身后不远处是急速奔跑的人群,飞马踏过之处,皆是红布铺地,一人多高的红绸直直立起将道路两旁的树木隔绝在外。
残阳如血胜不过这一路红妆艳裹,一天的饥寒交迫只因那马蹄上疾奔而来的模糊身影而顿时疲惫全消。冉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蒙,伸手一摸竟是泪湿两行而不自知。
更有叮铃清脆声音传来,冉竹循声望去,一座八匹马拉的华顶香车正紧跟苍夜其后而来,悦耳的铃铛碰撞声响似是热情邀请即将坐进这宝马香车里的主人。
更令她惊愕的是,红绸外围骤然出现数百骑兵,轰隆隆铁蹄踏起浓浓灰尘,震耳发聩。
眼看着浥轻尘的马跨了石门而进,冉竹不及细想抹了把泪水急急下了花墙,这才发现徐番和白静不知何时来到了花墙下,望着即将到面前的浥轻尘,二人均是不语。
她欣喜的回眸,情不自禁地快速跑到他们身边,丝毫顾不上女子的矜持:“师父,师姑,他来了。”
“小竹,得有些女孩子家的样子,”师父板起脸呵斥,却是透着无尽的怜爱。
冉竹眉眼里满满都是幸福,低头发现白静的臂弯里挂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心思翻转间脸颊不由飞上一片红霞。
“师父,师姑。他虽带着马车来,但冉竹并不能立刻跟他走,这包袱收拾的早了点。”冉竹跺脚嗔道,小女儿的娇羞尽显,衬得圆润的面容上有了几分韵味女子的味道。
好歹要遵从民间礼俗一一而来才行啊。冉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冉竹……”徐番面色严肃,眉眼间是冉竹看不懂的神色。但是他才开了个口,就被赶到眼前的浥轻尘给生生打断:
“静儿,我来接你回去。”他跨在马背上,腾出一只手伸向白静。赶了一天路的俊容上染了几许风尘,却如何也盖不住他双眸里的浓浓情意。
冉竹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听错了,她挡在了白静的面前,冲浥轻尘挥手道:“轻尘,你叫错名字了,我在这里。”可咧开的笑容却因为浥轻尘眸光里的陌生而深深冻结。
是的,那样的神色就如看着一个陌生人般,就在冉竹忐忑疑惑间,浥轻尘的一句话更令她如置冰渊。
“我不认识你,你叫错人了。”说话间他身后的马车已经赶到,他跃下马侧过早已呆若游魂的冉竹,拉起白静的手就那样从冉竹身旁走过。
这话如同一个疾雷在冉竹脑力轰然炸开,一时间心头乱跳,脑袋晕然,甜、苦、酸、咸,齐齐涌上喉间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