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冷,星点雪花缓缓落着。
从上野原市往北的松林夹道蜿蜒向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夹道上两行平行蜿蜒的碾痕正向山上延伸,已经1995年了,却不是汽车,而是马车,所以在平行的碾痕之间,还有零散的马蹄印。
是一辆棕色篷布盖着的马车,现在已不疾不徐地行到半山腰。
“阿嚏!”
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后,马车中的高桥一辉铁青着脸,抹了一把清鼻涕,急忙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皮外套,向角落又缩了缩身子。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上山后的第几个喷嚏了,如果不是山上的百亿家产等着他去继承,就这待遇他早跳车了。
“高桥君您还好吧?”
“古美门君,老实说,并不太好。”高桥一辉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车中另一角的,正对他目露关切的中年黑衣男子身上。
这人叫古美门康平,之前看名片是开万事屋的,43岁,是这次除了车夫外唯一的同行者,也是这次被委托来带他上山继承家产的人,不过他们相识也仅仅一天而已。
高桥一辉叹了口气,无奈问道,“古美门君,我们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啊,高桥君果然还是无法承受吗?可是马车是最快的上山方式,希望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但古美门君,我们已经从东京都出发一天了……真的不能先吃些东西再上山吗?再不行我们也该加快一下车速啊……”他已经听对方说太多次很快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呢高桥君,上原老师说了——”
“这些都是外祖父对我的考验对吧,只能我自己撑过去,明白了明白了……”
高桥一辉无奈地摆了摆手,不想再做多余的纠缠,反正说再多,对方都只会重复道歉和拿出外祖父上原真吾的考验来当说辞,总之他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援助的。
“只要你能明白了就好呢,上原老师一直不喜欢汽车,所以道路硬化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七年前井山工业社长井山豪带着施工队和物资来,想为上原老师把路建好,你不知道,那次上原老师可是发了大火呢,听说井山豪的头直接被上原老师砸破了,物资全被仆人烧了……”
高桥一辉眉头再次皱起,因为古美门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谈的都是上原真吾的旧事,所以会表现得小心翼翼,似乎怕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道上被人听到。
“哦对了,井山豪以前是上原老师的助手,后来因为犯了上原老师的禁忌被驱逐出去了,所以上次来修路不止是报恩,也是来谢罪的。大概是井山工业出了什么事情,想请上原老师去解决……”
“你看,我又不小心多嘴了,真要拜托高桥君替我保守井山君的秘密,否则传出去我就该关门大吉了,哈哈,哈哈。”
这一路已经见怪不怪了,高桥一辉也懒得回话,无奈地再度摆了摆手,不再管对方的喋喋不休。
这马车除了挡雪和赶路外一无是处,他又冷又饿根本睡不下,坐了一会,古美门出奇地安静下来,反而让他有些无聊,于是拉开窗帘的一角,观察起外面来。
明明没有云雾,清冷的月光却不知何为何挂上一层朦胧,显得有怪异,雪花依旧缓缓落着,道边裹着银霜的松树偶尔会有压枝的雪掉下,这是目前除了马车之外的唯一声音了吧。
想到声音,高桥一辉又忍不住开始想,这车夫到底是不是人。
毕竟昨天傍晚古美门康平就带他从东京街头上了这辆马车,但他从未听到过车夫吭过哪怕一声,也没有见过除了赶车之外的其他动作。
食物?
应该是没有吃过的,至少他没见到过。
这奇怪吗?
还有更奇怪的。
昨天,古美门康平莫名出现在东京都露宿街头的他的面前,给了他一封需要亲启的信,告诉他,他那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外祖父上原真吾,要让他回去当乡贤,继承百亿家产。
说真的,就算高桥一辉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这没有印象的外祖父为什么会找上他。
一个三流大学并不优秀的年轻人,一个因为支付不起学费被迫退学的年轻人,一个父母因为泡沫经济刺破后破产自缢的突然身负巨债的年轻人,一个失去了这么多还要被女朋友甩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