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皮耷拉着脑袋道:“只可惜呆会儿我们就要做无头之鬼了!”
双牛镇不是县治辖地,也从来没有处决过犯人,所以并没有职业刽子手。鲍大仁只好临时请来了四乡八邻的十几个屠户暂时担纲。
午时三刻尚未到,屠户门无聊地聚在一起聊天。
“张屠户,你杀过人没有?”
“我杀了几十年猪,杀人这是头一遭。你呢,李屠户?”
“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看来咱们都是第一次干这一行当啊,不知道这杀人和杀猪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猪只不过是畜牲呀,扳倒了,一刀刺进喉咙,只管放血就是。这杀人就不一样,得把脑袋砍下来,这就要讲究个刀法,下刀一定要准、要狠,不能拖泥带水,最好一刀就能把脑袋砍掉。不然,部位没砍准,再加上犯人缩着脖子不配合的话,往往砍上十几刀都砍不下来,不光犯人痛苦,我们也受累。”
“这砍头还真费事,还不如象宰鸡鸭一样割喉咙,人的喉咙光光的,又嫩又软,也不用象宰鸡鸭那样褪毛,‘哧溜’一刀就割进去了,多省事!”
“这你就不懂了,这斩示众就一定得将脑袋砍下来,割喉咙只适用于那些有身份的赐死自杀者,好让他们有个全尸,这些低贱的犯人只能砍头……”
屠户们的声音又大又响亮,虾皮等人听得是心惊肉跳,每个人都觉得后颈窝里凉嗖嗖的,而且直痒痒……
衡其看了看李诗茵那修长美丽的脖颈,想象着一会儿挨刀的情景,差点掉下泪来。他掉转头看见了农民那粗壮的脖子,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农民奇怪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脖子这么粗这么壮,一刀一定砍不断,只怕要砍上几十刀呢,你可得忍着点!”
“无聊!”众犯人一齐瞪着衡其。
通!”忽然三声追魂炮响,看来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已经坐进了监斩棚内,赫然正是鲍大仁本人!
原来双牛县的县令胡来正是鲍大仁的外甥,不过这胡来既胆小又糊涂,从未正经判过什么案子。今天一次要处决十五名犯人,他竟吓得不敢来监斩,只好委托了他的舅舅鲍大仁监斩。他实在害怕看见血腥,他见了杀鸡都要吓得尿床。
鲍大仁自然当仁不让。他喝了一口酒,将一支血红的令箭往地上一扔,大喝道:“午时三刻已到,开斩!”
“滋……”衡其吓得拉出了一泡尿,又腥又臊,还连放了好几个臭屁。负责斩他的屠户臭得掩着鼻子逃到了一边。
曾国文则缩着脖子浑身抖个不停,象害了打摆子的病。
不止是犯人害怕,这些屠户也怕得要命,这毕竟是杀人不是杀猪,杀猪他们心安理得,可杀人无论怎样也是杀生害命……何况这杀人本身就比杀猪麻烦,猪是畜生,猪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而这人就不一样,人会说话、人会思考、人有各种情感……因此屠户们也在抖,握刀的手在抖、牙齿在抖、腿肚子也在抖!
一名屠户好容易举起了刀,一刀砍下去,只听见一声钝响,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刀背敲到了犯人的脖子上!
其他的屠户们都哆嗦成一团下不了刀。
旗牌官只得上前请示鲍大仁道:“鲍大人……”
“什么,你竟敢喊本老爷的名字?”
“不是、不是,鲍……老爷,这些屠户只会杀猪,杀人实在不行,您看……”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饭桶、废物,连杀个人都不敢,亏你们还自诩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屠户!从今往后,你们这些屠户全部吊销执照!”鲍大仁说着走出了监斩棚,来到那一溜犯人前。
他挨个打量着那些犯人,最后来到了衡其跟前,他从伺从手里接过一把磨得铮亮的鬼头大刀,冷笑道:“本老爷今天也来充当一回刽子手!我看你这厮贼眉鼠眼、奸猾狡诈,本老爷就先拿你开刀!”
“啊?”衡其一听只觉得耳膜嗡嗡响,几乎吓晕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鲍大仁要拿他第一个开刀!他眼角的余光盯着鲍大仁手里的钢刀,心里叫苦不迭。他有心喊两句口号,以显示自己宁死不屈,可是又不知道喊什么,他本想喊“爷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想到出口却成了“冤枉”。对!就喊“冤枉”,一来自己确实死得不明不白,是有点冤枉;二来这样喊也不会掉价,不象喊“救命”、“饶命”会让人瞧不起……
“冤枉、冤枉!”于是他缩着个脖子不停地狂喊。
鲍大仁想看准他的颈皮好下刀,大概又想砍得萧洒一点,因此想要摆个架势好显示他的狂猛,怎奈衡其的头不停地晃,鲍大仁瞄了几次都瞄不着,不由大为光火:“你叫个屁啊,猾贼!”
“既然喊冤枉,想必就有冤枉!”一名冷峻的青年人突然出现在了鲍大仁的面前。
鲍大仁冷冷地打量着那人:“阁下是什么人?”
“你说呢?”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擅闯法场者本身就是死罪!”
“你并非朝廷命官,却私设刑堂、屠戮良民,你该当何罪?”
“本老爷乃东厂正四品狱马监太监,奉魏公公旨意诛杀乱党,根本不必奏请今上,何为私设型堂?吾看你就是叛逆一伙,还不束手就擒?”鲍大仁说着,“刷”地挥刀攻了过来……
“既是阉党一流,怪道如此嚣张,尔今日恶贯满盈,理当授!”那青年不避不闪,手中剑光一闪,鲍大仁的人头已经打着旋儿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