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李修远抬头看了一眼,见昌盛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睑微垂,停下手中动作,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kenwen.
“是的,陛下,余侍卫刚刚醒过来。”昌盛忙不迭的应声答道。
“哦。”李修远漫不经心点点头,精神有些恍惚,低头准备继续写字,握着毛笔的手却似乎有些僵硬的不听使唤。
搁下笔,从龙案后头走到窗前,李修远看着阳光下地面上斑驳的光晕,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半晌之后,李修远重新睁开双眼,伸手揉了揉有些倦意的眼皮,朝昌盛摆摆手,便转身向房外走去。
推门走进西暖阁,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映入眼帘,李修远抬在半空的步子微微停滞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走到榻前,双眼凝视着余月滢略显苍白的脸庞,轻声说道:“醒了。”
“嗯。”余月滢偏着脑袋瞥了李修远一眼,波光流转的眼眸里依旧是那追逐事物时冰冷的视线,已经恢复一丝血色的红唇微微噏开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皓齿。
“谢谢你救了我。”李修远站在床榻边静默良久,才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说道,见余月滢睁着双眼不说话,李修远嚅了嚅嘴,转头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昌盛。昌盛明白皇帝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慌忙朝另外两名专门侍候余月滢的宫女使了个颜色,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西暖阁。
“人已经抓到了,也招供了。你……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找人告诉我一声。”李修远明明知道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派人送你出宫吧。”说这话时,不知为何,李修远感觉自己嗓子眼里干涩的生疼,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卡住了喉咙,心里也空荡荡的一片失落。
余月滢长长的漂亮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仍然不发一语,好似对李修远说的话置若罔闻。
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李修远深深凝视了余月滢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在自己的脑子里,然后默然的转身向房门走去。
“他是什么人?”当李修远打开房门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余月滢忽然在身后出声问道。
“不想让我活着的人。”李修远头也不回的迈步踏出了门槛,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荡在静谧的西暖阁中。
余月滢转头望着房门外渐渐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眼眸中闪过一道迷惘的神色,莫名的,她忽然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白皙修长的右手轻轻按在左胸口上。
希望我离开吗?
余月滢收回目光,缓缓合上朦胧如月的双眼,口中喃喃低语着渐渐陷入沉睡。
李修远坐在乾清宫正殿的龙椅上,正殿两侧站着翰林侍讲方孝孺、兵部尚书茹瑺、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严震直以及户、工、兵三科都给三科都给事中龚泰、余亮和方海云七个人,每个人脸上均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茹瑺更是额头直冒虚汗。
茹瑺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殿之内这么多人,皇帝却偏偏只用那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搞的他后背一阵发凉。
茹瑺自然是想不通其中缘由的,李修远也不可能跟他解释原因,他只是在想自己要不要把这个人找个莫须有的理由给撤职算了,免得将来哪一天这茹瑺私通外敌泄漏秘密。只是回头想想,李修远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即便自己撤了他一个,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得从根上解决。
看来这燕王朱棣一天不除,自己心里就得被这根刺卡住一天啊。李修远微微皱眉,扫视了一眼殿上众人,明知故问的询问道:“不知众爱卿要见朕,所为何事啊?”
“启奏陛下,微臣户科都给事中龚泰有一事不解,还请陛下解惑。”户科都给事中龚泰用余光偷偷瞄了其他六个人,见他们个个都神情严肃的低垂着头压根没打算开口的意思,心里不由有些郁闷,不得已只好自己出班奏请道。
“哦?龚爱卿不妨说说。”李修远故作好奇的问道,但随即他又脸色一正,目光一一方孝孺等人身上扫过,然后从龙椅上走到正殿中央,看着宫门之外的宫殿群,微笑着说道,“众爱卿,朕与你们打个赌如何?”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众人一听皇帝居然要和他们打赌,都不由有点傻眼。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等人又是朝廷重臣,大堂之上,君臣打赌,成何体统。
“有何不敢?你们不是都已经拿着朕刚下颁的圣旨来找朕了吗?怎么,难不成你们来见朕并非此事?”李修远转过身,依次走到每个人跟前似笑非笑的反问道,然后背负双手,慢慢踱步走回龙椅上。
皇帝突然主动把大家心里的疑惑当场质问出来,众人不禁都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立刻暗自揣摩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唯恐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工科都给事中余亮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冒出一计,正准备出班请奏,却见皇帝的脸色忽然变得面沉如水,心下不由打了个突,慌忙乖乖将双手紧贴在两边裤腿上。
“朕,乃嗣天子臣,承天受命,君师宇内,见人言动皆奉天而行,非敢自专也。自登大宝,朕夙夜难寐,唯恐天灾**殃及朕之子民。幸甚至哉!朕忧民之心动感上苍,蒙上天垂怜,已于启示,懿朕福泽大明,造我万民之福。”
李修远威风凛凛的站在龙椅前,深邃眼眸凝望宫外浩瀚苍穹,铿锵有力的洪亮话音自口中一字一字吐出,举手投足间尽显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仿佛尘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殿上众人望着慷慨激昂声势烜赫的皇帝,皆不由心神俱震惊骇莫名,情不自禁的扑通一声,双膝双肘同时匍匐在地,两掌掌心向上,额头抵在掌心,呈五体投地之最高规格跪拜礼。
“故朕所下达之旨意,皆为上天之意。”李修远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低头俯视跪在大殿之上的方孝孺等人,犀利的目光从左往右一一扫过,神色冷俊的沉声说道,“若谁敢再质疑朕之旨意,或再有类似今日之事发生,朕,一概不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