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史从云率军出散关，也亲眼见到了“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中的散关。</p>
传说中的散关此时还没那么特别，那么重要，不是后来金和南宋对抗的主要关隘。</p>
随后沿着山谷一路南下，两岸山川高耸壮阔，青碧色葱郁山川此起彼伏一望无际，重峦叠嶂的山中，视野受到很大限制。</p>
波光粼粼的嘉陵江在山谷中穿行，大路又高于江面许多。</p>
才出散关的一段路很好走，大道上足够七八人并排，士兵靠山一侧列队行进，外方留出用于传令兵往来，车马行进的空间。</p>
控鹤军士兵过了散关，叮叮咣咣带一身东西，甲胄暂时还是用车和驮畜拉着。</p>
史从云已经得到情报，三月，蜀国国主在听说有百姓到大梁请愿之后，立即做出反应，向凤州一带增兵两万余人。</p>
两万兵马，这个数字让史从云心头狂跳，甚至有些脚软，有那么一刹那他都动摇了继续打前锋的念头。</p>
两万多人加上原本就有的地方戍守部队，蜀国在凤州周围要地上的兵力可能超过两万五千人，而他手中只有五千。</p>
不过很快史从云就镇定下来。</p>
其一是因为山地限制，蜀国兵力必然分散各地，不可能集中用兵。</p>
其二就是如果蜀国都不敢打，他以后还怎么混！</p>
蜀国十年不知兵，蜀兵不善战，已经是最好捏的软柿子了。</p>
顺着嘉陵江的大道行军，士兵们还有说有笑，才出发没打仗，还没死人，看着青山绿水，闻听鸟语花香，自然心情舒畅。</p>
等出散关二十多里后，王仲的斥候回报，说前方已经看到蜀军营寨了。</p>
蜀军沿着山谷扎下营寨，沿着谷底连绵十几里，一直向西南方去，大概是传统艺能了。</p>
他们不知道蜀军到底有多少营垒，但蜀兵已经发现他们，于是没敢继续深入探查。</p>
当天大军在江岸边扎营，第二天一早开始，史从云令人在军营外围开始挖陷马坑，造拒马，鹿角等，做出一副要长期坚守，与蜀军对峙的架势。</p>
其实当天晚上，所有军士都已经穿着好甲胄，准备好兵器，只等着进攻的命令。</p>
江水哗啦啦作响，众将士准备妥当。</p>
晚上夜风习习，天空万里无云，皎月高悬，白月光洒在江面，格外迷人。</p>
夜战对兵员素质考验最大，夜里视野不好，联系困难，一旦打起来容易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p>
这种时候最为考验每个士兵和将领的素质能力。</p>
胆子大，武艺高，战斗意志强，敢打敢拼，即便各自为战也不会畏怯。</p>
如果心里慌乱，畏战胆怯，肯定一打就乱。</p>
史从云赌的就是大周禁军身经百战，都是精兵强将，战斗素质比蜀兵高很多。</p>
打夜战，打偷袭能把这种差距数倍放大。</p>
当然，这些都只是想的，他承认有赌的成分。</p>
至于实际到底如何并不知道，打过才能见真章，开打前史从云也十分紧张。</p>
史从云当然不会再干高平战场上那种被身先士卒的蠢事。</p>
那时他只是一个指挥，手下三百多个兵，完全听令行事，如今他是五千大军的指挥首脑，可不能那样干了。</p>
于是下令邵季为行营监军使、排阵使，替他指挥前军两个营进攻。</p>
董遵诲为行营前锋，率领为数不多的骑兵负责侧应，如果遇到扎手的点子随时机动增援。</p>
王仲依旧负责组织斥候查探军情，回报前方战况。</p>
罗彦环则率凤翔府跟随他们南下的一千多辅兵和民兵，保证后方粮道畅通，照顾前方撤下的伤员。</p>
军令下达，众人依令开始执行。</p>
.......</p>
待到半夜，喊杀声突然响彻山谷，盖过哗啦啦的流水声，山中鸟雀被惊醒，大半夜惊恐起飞。</p>
史从云带十六个亲兵护卫，披着两层甲，停马嘉陵江东岸山坡上远眺南面。</p>
月光下，隐越能看到远处的周军士兵身披这重甲，在夜色掩护下，如潮水般冲向蜀国军营地。</p>
史从云紧张的紧握双拳，一言不发看着远处局势变化。</p>
蜀兵反应慢，而且太过懈怠，没有打仗的意识。</p>
周军已经快越过外围栅栏，喊杀声起，营地中哨兵才发现，随后响起嘈杂的敲打金属声，军帐中蜀兵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江边的几百顶帐篷是陆陆续续才亮起火光。</p>
如此，史从云心里大喜，已经来不及了！</p>
周军很快冲入营地，还在熟睡，来不及着甲的蜀兵遇上全身甲胄精良的大周禁军，即便距离很远，可后果也可想而知。</p>
惨叫夹在着喊杀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就完全平息下来，蜀兵崩溃得太快。</p>
史从云心里长松口气，他安排的第一次夜袭居然出奇的顺利。</p>
高兴之余也明白过来，蜀兵完全不适应战争的节奏，没有战斗意识。</p>
想起那些他沿途听来的说法，蜀国十年不见烽火，不闻干戈，五各丰登，斗米三钱，都下仕女，不辨菽麦，士民采兰赠芬，买笑寻乐。</p>
可没仔细想过，中原还在虎视眈眈呢，蜀国士兵无备，大周可不会给他们机会。</p>
按照史从云的命令，第一个营寨攻下后，负责第一波攻打的两个营士兵换下休整，后面的两个营补上，继续趁着夜色和首战告捷的高昂士气向着南面杀去。</p>
夜色中，风声愈烈，喊杀声越发响亮，响彻山谷，跌宕不息。</p>
当夜，史从云一路跟在大军后面，山谷中满地都是尸体和血腥味，还有众多被俘获的蜀国士兵卸去甲胄，收缴兵器，羁押看守在路边。</p>
见到他连连下跪求饶。</p>
史从云下令，严禁杀俘，如果他不这么做，这些蜀兵只怕要倒血霉了。</p>
其实中国的认同感来自文明和文化认同而非民族。</p>
民族主义是近代西方崛起之后为整合人民加强认同感才兴起的，连“中华民族”这个概念也是到清末梁启超才提出的。</p>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可不像他，有对中国的认同感，会把蜀人当自己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