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侄儿!我的好侄儿啊!”
船舱内只有四个人,两个站着,两个跪着,站着的是张昌毅与东门庆,跪着的是张益兴、张益盛兄弟。张昌毅撑着舱壁,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今夜之事对广昌平来说是一场胜利,但张昌毅受到的打击却好像比失去半船货物更大!
外面不停有人声传来,高叫要见舶主,却都被于不辞何无畏拦住了——理事们在静夜之中听到枪声早就警惕起来,纷纷过来问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连于不辞何无畏也知道得不详尽,所以他们只是尽量安抚众理事,说事情已经了结,眼下已转危为安,只等舶主审问完毕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说!”张昌毅指着张益兴道:“该怎么向他们交代!你说!还有你——”他又指着张益盛:“你说!你们说!”
东门庆听张昌毅语气极为悲凉愤怒,但声音却压得很低,显然是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若有所悟,心道:“舶主终究还是心软。”
张益兴早就泪流满面——这次却是真的哭了,他爬着过来抱住了张昌毅的大腿叫道:“叔叔,你得救我,你得救我!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但这事要是捅了出去,侄儿就不用活了!”
“救你?”张昌毅一字一顿道:“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救你!”
张益盛也爬了过来,抱住了张昌毅的大腿道:“叔叔,你千万要救救我们,这事要是扬了出去,我们一定得喂鲨鱼的!”
张昌毅痛声道:“既然知道会被喂鲨鱼,为何还要铤而走险!”
张益盛道:“因为……因为……”
张益兴忽然又哭了,抢道:“都是因为侄儿一时糊涂啊!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经过这次,以后我们再不敢了……我们钱也不要了,我爹传下来的那份家产,我们兄弟俩也都不要了,都给适郎,都给适郎!”
张昌毅怒道:“钱钱钱!你们到现在想的还是钱!难道在你们眼中我是会为了钱而把你们推下海的么!”
兄弟俩一时吓得不敢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张昌毅才对张益兴道:“王公子今晚跟踪你,发现你是先到福致隆然后才走,所以我知道你还有同谋的——是谁?”
张益兴张益盛对望一眼,不敢说话,张昌毅怒道:“到了现在,你们还顾虑什么!还要为谁隐瞒?到底是谁!”
两人都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张益兴才道:“是……是……是忠叔……”
“什么!”张昌毅这一惊吃得非同小可!要待不信,从种种迹象看来又难以不信,许久许久,才流下两行热泪来,道:“小的不学好,还能说是我们常年出海,对你们疏了教导,可是……杨贤弟啊杨贤弟……你为什么也……”
张益兴道:“叔叔,现在想想,一直以来有许多事情都是他在惯着我们!他还常常帮我们瞒着许多事情,当初我们都道他是帮我们,但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害我们!”
“不错!我也想通了!”张益盛道:“他一定是图谋着叔叔你的位子,因为只要叔叔你在一日,这支船队的第一把交椅就轮不到他!可他又找不到叔叔的破绽,所以才利用我们……”
“够了!不要再说了!”张昌毅道:“自己的错就是自己的错!不要往别人身上推!鸡蛋要是没缝,乌蝇怎么叮?你们不是小孩子了,生意做得好不好,不要紧,但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难道你们也都不懂?”
张益兴哭道:“叔叔,我们知道是我们错了,这次是真的知错了!”
张益盛也哭道:“是啊,叔叔,求你再原谅我们一次,最后一次!你一定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啊!”
两人攀着张昌毅的大腿哭哭啼啼,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东门庆在旁边看得大烦,心道:“这等窝囊废!若换作我,就算是儿子也早劈了!”但他看看张昌毅越来越软弱的眼神,心道:“只怕他要答应了!”
果然张昌毅将眼泪抹了,道:“你们先回舱去吧,记住,我没开口之前什么话也别说!”
张益兴张益盛破涕为笑道:“叔叔,你肯原谅我们了?”
张昌毅哼了一声道:“到底饶不饶你们,我还得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