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最快的是叶八他们,因为那两个人“一斤米要落二两”,只管往前抢,不管有多少稻粒落在水田里,虽然屡遭谭篾匠训斥,但收效甚微。第二、第三是赵铁匠和谭蔑匠两队。马子他们这一组则远远的落在最后。张石匠不禁连珠价叫苦:“给老子,马子你快点,等一毫儿李黑娃来了,老子跟倒你遭日决。”马子气喘吁吁的道:“老子已经嘿快了,你追啥子追?”
七月的太阳如火如荼,烤得大巴山一带热气腾腾,幸好也有几丝凉风吹来,要不然在稻田里便如在蒸笼中一般。众人你追我赶,只见进度最快的仍然是叶八一组,赵铁匠一组次之,谭篾匠居三,马子和张石匠这三人排在末尾。张石匠虽然正当壮年,极为利索精干,但双拳难敌四手,拖着两个新手,自然赶不上其余三组。
快到正午的时候,果然李黑娃亲自挑了担子朝这边来,“呃!呃,给老子歇一哈,打幺台了!”这“幺台”是临时的吃喝,也就是间歇餐,不过是稀饭、咸菜之类。李黑娃一边搁下担子,一边呦喝。叶八他们三个跑得飞快,忙不迭的各自盛了满满一碗:“李保长,你看我们整得最快,给老子老火得很!”李黑娃夸了他们两句,忽然起疑:“给老子你们莫不是光顾倒起飙刮刮的迢哈,把老子的谷子一斤洒半斤待田头哦?”
叶八连声辩解:“啷克会啥?我们两个抖得干净得很!”旁边的赵铁匠笑道:“给老子是干净噻!跶斗头干干净净的,都落到田头切了。”叶八见他揭自己的短,便劈头盖脸的骂他:“你晓得个铲铲,给老子乱扯把子!”谭篾匠道:“你给老子晓得,啷个不把碗头的稀饭倒一半到田头噻?”叶八一块马脸胀得通红。
李黑娃等众人都到了,又提醒了一句:“中午炖的嘎二骨兜汤,给老子哪个待田头乱整,小心吃不到哈!”叶八强颜笑道:“李保长放宽心噻,勒克事大家都晓得啷克搞,莫不是哪个还不想吃中午的嘎嘎唛?”谭蔑匠已有五十来岁,这时笑道:“给老子你脚杆长迢得快哈!一斤谷子落半斤待田头,中午老子吃嘎嘎你给老子啃骨兜喝汤,安逸得很。”叶八笑道:“你老都老球了,迢不动了。吃嘎嘎你也不得行。”
张石匠和马子等人也都从田里出来,各自盛了一大碗稀饭,四张木斗一共是十二个人,三人一围着一大碗咸萝卜条,大口喝着稀饭。众人顶着烈日暴晒,出了一身大汗,吃咸菜正是得其所哉,因此一大碗咸萝卜条一会儿便一扫而光。
这收割水稻的活儿是纯体力活,更是重体力活。“跶”的过程要甩开膀子使劲重复往木架上抽砸的动作,没点力气根本就做不下来。马子现在还只是割稻子,并没有站在木斗前“跶”谷子,虽然感到手臂发酸痛,但还能忍受。而汪大娃肌肉未丰,“跶”谷子就勉为其难了,这时端着饭碗都觉得手腕欲折,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众人吃完间歇餐,歇一会儿,便又开始。李黑娃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象一只猎犬,紧盯着众人身后的稻茬看。
李黑娃看完前面几队,点了点头,还算满意,但看到马子和张石匠这一组时,马上变了脸,提高声音吼了起来:“麻子脸,你给老子待搞啥子!磨洋工嗦?啷克半天才跶恁点点儿?”马子连忙辩解:“我一个人啷克割得赢噻?”李黑娃气呼呼的道:“啥子?割不赢,你看别个冷幺妹和王孃孃啷克割得赢呐?”“她们女娃二手脚快噻,我啷个比得赢?”
李黑娃哼了一声道:“你给老子偷尖板滑的!还找些理由来说!老子气倒了拿起把子按倒你掺哈!”马子害怕了:“你啷克逗说我,不说汪大娃他们?”张石匠听他开脱,也生气了:“耶!你给老子还怪我们嗦?那你来跶噻,我切割看要不要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