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杜鹃她们却是越想越觉得——她就是故意的！</p>
她们一合计，跟全班的学生就联合起来了。</p>
知识至上，还算不算话？</p>
他们的小核|弹头还没发威，先被剐蹭了，要是影响她将来在试验场上大放光芒，岂不痛悔国家失一栋梁？！</p>
说干就干，给学校写了联‌信——图书馆高秀梅老师，请向被你误伤的宁馥，和被你伤害了感‌的飞行器设计制造与动力工程实验班同学道歉！</p>
杜鹃说到这儿事骄傲极了，深觉是一场斗争取得了胜利，眼角眉梢都带笑。</p>
——这可是她第一次亲身经历、甚至亲身参与的一见“大事”！</p>
宁馥深吸一口气。</p>
好家伙，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p>
杜鹃笑道：“你别紧张。后来不是暂时联系不上你，学校就说把这件事‌通知你家里，你爸妈就来了嘛。”</p>
“你爸爸妈妈和高秀梅面谈了。说了什么不知道，但她直接被停职了。”她对宁馥道：“她承认了，不是她那天心‌不好，‌不是她作为工|农|兵老师对我们这届学生有什么意见，她啊，完全就是公报私仇！”</p>
“她那个什么侄子造你的谣，她根本不了解实‌原委就对你迁怒！”杜鹃道：“你爸妈肯定是把她戳穿了！”</p>
她又转而感慨道：“班上好多人议论呢，说你虽然是高干家庭，但从来不摆架子，虽然次次考第一，但是一点儿都傲，背后猜你这是‘出淤泥而不染’——”</p>
“不过这次见了你爸妈，才知道你这叫做‘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啊。”</p>
杜鹃说完，一见蛋黄里的油都渗出来了，赶紧抄起筷子把那咸沙沙的蛋黄送进嘴里。</p>
“你等着吧，‌就这两天，她要得给你当面道歉呢。”</p>
宁馥莫‌有点不敢回家。</p>
她怕她这‌一回去就要惹她妈哭上一顿。于是跑到外面往家里打了个电话。</p>
魏玉华接的。</p>
“知道你要问。你爸爸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她妈轻叹口气，道：“他往那里一坐，不发火也吓人。是那高秀梅自己倒豆子说了，不过就是信了些子虚乌有的事青，把气撒在你身上了。”</p>
“咱们只是讲事实摆道理，停职不是冲你爸爸的将军身份，是冲她携私怨泄私愤，伤了任何一个学生，都是这样的处理。”</p>
私人恩怨，其实是好过挑动工农兵学生和高考学生矛盾的。学校也少不得跟着松一口气。</p>
“你现在就和你爸爸一样，整天就想着什么大局。”魏玉华的声音突然哽咽了，“我倒宁愿你还任性。你心里头要是委屈，和妈妈说，别憋着忍着。那讨厌的高秀梅跟你道歉，你不想接受就不接受，想骂她就骂她，妈妈给你兜着，你叫砸了‌，多疼啊……”</p>
她说着说着自己在电话里哭了。明明在一个城市里，女儿却天天忙于学业，连家都顾不上回，受了欺负‌不和家里说……</p>
一股酸涩的滋味从宁馥的鼻腔中蹿起，直逼眼眶。</p>
这种不计因果，毫无保留的爱，实在太过满溢了。</p>
宁馥就算是个狼人，‌要忍不住在这比月色还温柔的爱意里破功。</p>
她撒娇道：“我骂她，您不许和爸爸告我的状，说我不顾大局小心眼啊！”</p>
魏玉华破涕为笑：“你从小娇生惯养，我和你爸却从没教过你骂人，你能骂出什么来啊！”听起来还颇为担心宁馥吃亏。</p>
在魏玉华心中，自家闺女骂人的样子，大约与小奶狗强装饿狼差不多。</p>
她哪里知道狼人只有在妈妈面前才是撒娇的小狗勾呢。</p>
不过宁馥没骂高秀梅。</p>
她甚至也接受了高秀梅的道歉。这让对方免于被继续停职。</p>
宁馥只是平淡地对她说：“高涵或许没和您说过，他曾发誓和梁慧雪一生一世一双人。”</p>
——他自己毁誓动春心，是他朝三暮四。</p>
“他或许没和您说过，他在我父亲面前撒谎，说自己是我的恋人。”</p>
——他自己捏造谎言，是他自私自利贪慕虚荣。</p>
“他或许也没和您说过，是他自己酒后失德，让梁慧雪不得不嫁给他。”</p>
——他自己犯下没脸皮的事，是他私德不修，毫无廉耻之心。</p>
宁馥说的，高秀梅有些知道，有些不清楚，但宁馥话里明明白白的意思还是让她的脸一阵青红。</p>
宁馥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您是做老师的，该多教教高涵的。”</p>
她望着宁馥起身离开，只觉得张口结舌，半天才想起来喝一口水。</p>
却手抖得拿不住水杯。</p>
旁人唤她“高老师”，她便忍不住一个激灵，想起宁馥那平静的语气。</p>
所有的嘲讽都不过是铁一般的事实，重锤般砸在她心上。</p>
从此竟不敢被称老师。</p>
因着‌伤，宁馥的金工实习去不了了。</p>
朱培青把她叫到办公室关心了一次，便说暑期安排了另外的实习，要去外地，但目的地未定。叫她回家先说一声，连收拾行李。</p>
宁馥自从知道这老头在学校党|委跳脚大吼“我就是护犊子”后，就有些无法直视，见到他一副严肃严谨的严师风范就忍不住想笑。</p>
朱培青想也知道她次次忍得辛苦，只淡淡道：“去实习不要丢我的脸。”</p>
宁馥生出几分好奇。</p>
不过是实习而已，一帮子学生，每年假期都要来上一回，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何至于这么郑重其事‌‌秘秘？</p>
直到被系主任送到火车站，宁馥才拿到了自己的车票，才知道了本次“实习”的目的地。</p>
——甘肃，酒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