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信看着无尤安然的睡颜,摇了摇头,怎么都没想明白无尤竟然会答应那场无聊的比试。按着无尤恬淡的性子,往往是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可是当他听见无尤当真应了高家老夫人的约,去参加那场在他看来全然没有必然的比试时,还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突然有点恼她,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高的让无尤有点行动困难了,这样不在家里好好安胎,还要去应和那些无聊妇人的把戏,多少让善信有些难受。
高家老夫人的相公是两朝的相国,致休后回到老家临州养老。高家在临州颇有名望,之前那几个被拒绝亲事的妇人因为心生不满,撺掇高老夫人办个什么比试,看看看不上临州名媛的林夫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高家,善信是一早就带着无尤前去拜访过的,看的出老夫人很喜欢无尤的性子。这次老太太本是来请无尤商量,善信觉得这事老夫人不会属意,必然会帮无尤推辞的,却不想无尤竟然答应了下来。善信得知消息,当场气结。就算无尤再没有分寸,老夫人难道也看不见无尤已经七个月身子了吗?竟然随着她胡闹。
“你睡了吗?”无尤推推善信。
“没有。”善信被她小猫挠一样地抓了几下,突然很想欺负她。
“我想翻个身,你帮帮我。”无尤的肚子大的已经让她翻身困难了。
林善信支起身子把无尤搬了一下,就对着了他的脸,无尤笑了下,就闭上眼睛。
“我说纪无尤,你没有脑子吧。”看见她还能笑的出来,善信怒了。
“嗯?”无尤眨眨眼睛,看着他,“你咋了?”
“你知不知道你几个月了?”善信横眉冷对。
“七个月”无尤拿手比划着,“宝宝经常动呢,咱现在说话他也听得见。”
“纪无尤!”林善信不自觉放大了声音。
“嘘”无尤把食指放在嘴上,道:“别人都睡了呢。”
“你知道自己七个月了,还要去那个什么狗屁比试,你是故意得吧。”善信已经忍了好几天了,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
“对呀,是故意的。”无尤眨眨眼睛,很无辜的样子,“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又不是和男人比试。”
“你!”善信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呀,你听说啦,”无尤轻抚善信的脸颊,笑的很甜,“你晓得你担心我,我保证我会好好的。就像你说的那是狗屁比试,你都不屑,我也不屑的,可若是我不出面,那些风言风语必然要伤了你的名声,你还要在这里待三年呢,我倒无所谓,反正是在你的庇护下,可是一个自傲却风评恶劣的妻子会让人低看你很多呢。”
“我不在乎!”善信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无尤费力地吻了吻善信的眼,道:“我还在乎呢,我不想这三年不得安生,时不时要面对那些讨厌的说媒,你可以不厌其烦地推辞,可是我想一次就解决了,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那些所谓的淑媛还不如我身边的丫头,让他们都离你远远的,我很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她们觊觎你的眼神。”
“无尤,”林善信伸手圈住了无尤,“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些,你第一次让我觉得不是我一个在用情。”
“傻瓜,宝宝都要出生了,你才明白吗?”无尤突然觉得好笑,什么都要把握的林善信,竟然还有把握不住的慌张。
“是呀,我才明白。”善信没由来的安心,道:“睡吧,要翻身叫我。”
“恩呢。”无尤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善信脖子里。
知州林老爷夫人应战,已经在临州传的风风雨雨。怎么说的都有,有的说听说林夫人是当世才女,无人能及;有的说林夫人都有身孕七个月了,这会儿比明显是欺负人家;还有的说那几家是联合报复,因为知州大人誓死不纳妾……反正风向是一边倒,所有的舆论都在支持无尤。木兮也来了,笑着说怎么都没想到无尤会如此勇敢的反击,无尤也是笑笑道,就是想杀一下那些人的威风,不要觉得在临州了不起,就可以当井底之蛙。木兮一边夸着无尤,一边说无尤说话真是损到了家。
高家本不想闹地那么满城风雨,但是那边几家都把风放出去了,还派人去查了无尤的底细,查了很久也没有任何风声,觉得不过就是个小户里的孩子,能厉害在哪去,便满满看笑话的心态把事情闹大一些,到底时候失了面子就是知州的,既然新知州油盐不进,那么给个丢份的帽子也好。高老夫人本是劝过的,可是人家却不依不饶,只得让高相爷去给善信赔个不是。高家早就知道善信的身份,朝中最欣赏善信的夏相一早就给致休的老相爷写了信,让他多关照。
老相爷亲自过来,善信自然不敢懈怠,虽说人家已经不理政事。但是一方水土很多人还是看着老爷子的脸色的,老爷子两朝重臣,门生无数,随便一说也是指得上的。老爷子本觉得新知州至多是个当过些日子的京官,当日收到信时才知道竟然是安国公的孙子,年轻有为。老爷子当下就明白了圣上的用意,这是要历练这娃子呢。又听闻了这娃子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禁暗叹这孩子日后了不得。本私下警告过那些本城的大户,却不想这些人还是脑经动歪了,如今闹下这么个事情,自己便上门来说上一说吧。
林善信把无尤之所以答应比试没有隐瞒的,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可真的能全部过关吗?其实善信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无尤信心满满的样子,就放心了。
中秋节过后五日,约定的时间到了。临州城所有大户之家都被请到了高老夫人选中的比试场地。无尤带着丫头、嬷嬷、家丁一早就过去了。看见木兮快乐地打招呼,木兮因为随着婆婆不好明目张胆的站在无尤这边,找了个由头出来悄声和无尤说说话,给她加油。高老夫人倒是笑眯眯地和无尤打招呼,问着肚子的问题,然后又说着不要太操劳等话。巳初时刻,人都已经到齐。
高家的丫头看了看来人,然后在老太太面前说了几句,就有一个嬷嬷站了出来,对着全场道:“比试一共分五场,参加的为林家、潘家、张家、姜家、屈家、许家。”然后手划过场上几家人。“第一场比试绣工,女子需精于绣。由潘家三小姐对林家紫杉姑娘。时间为一个时辰,题目是百花争艳。”
无尤对着紫杉笑笑,微微点头。紫杉从无尤身后走了出来,坐到绣桌前。那边潘家三小姐也走到绣桌前坐下,看了看紫杉微微有点不满意,竟然派了一个丫头和自己比试,这林家也太看不起人了吧。紫杉目不斜视,等待着前方发话,嬷嬷声下,紫杉把需要的绣线有条不紊地放在了木轮线轴上,先是看了看白面,下笔去勾画,并不着急动线。而那边潘家小姐却有点急了,想必是第一次遇见没有勾画的白绢,隐隐有汗渗了出来。
无尤是一点都不担心。全安国公府的绣工当属紫杉,区区一副百花争艳怎么会难倒她。绮晴、紫杉这样的一等丫头都是通书画的,绣品从来都是自己描画。而百花争艳这样最基本功的绣品,是紫杉年年都必须绣的。虽说时间不够,但是若是布局巧妙也会完成了。无尤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接过瑞紫递上的青团吃了口,看了看那边,潘夫人也正巧往这边看,无尤礼貌地颔首笑笑,人家却扭头一脸不屑。
时间到,就看紫杉淡然地剪断最后一根线,抬头对着无尤含笑。而那边潘家小姐手忙脚乱地只绣了一半。一个丫头过去把两个绣屏收了起来,先是一一在来宾中环顾了一圈,不少人在看见紫杉那绣品时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无尤看了看,那牡丹并没有占据主导,倒是三变芙蓉格外的突出。紫杉在求变,绣工自然不必说,心思也够细腻。高家请了贺府两个绣房的当家来当评委,没有悬念,紫杉自然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