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蛮不讲理的话,实在是让阿素没个防备,尤其是人家说话什么下三滥的都能扯得出来,把自家便生生逼得没个退路了。这闲事真是早就该不管了的。被翠嫂一顿数落,脸上羞得红透了,好在众人看不见,只是也很生气,同她自是不能再讲理,便也不客气地有意反驳回道:“这位胖婶,可说清楚了!你要训她,只管关起门来训,我自是不会敲了你家门硬上来说道理!我既是你家客人,买你几个馒头,给快要饿死的小孩,你却是要打杀了他,这众人都眼见为实,小孩可是躺在地上的!”
翠嫂仍嘴硬道:“我自在我店里说她,你买你的馒头便走,管我何事?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文箐一见阿素受辱,忙站出来道:“你个婆子!好不讲道理!我家阿姐不过相互劝一句话罢了,便被你扯三扯四地道什么是非!你既辱骂我们为猫狗,我要再忍下去,只怕众人还真被你骗了。我且与你理论一二。我家姐买馒头施舍于她家小儿。你却指桑骂槐道小孩噎死活该?岂不是有意指摘我们为凶手,要杀这可怜的孩子?难道我们行善施舍吃食,还成了歹意?你这是颠倒黑白!如今我们在这里,便是因为这小儿刚才差点儿被你打杀死了,自是怕出人命官司,我们留在这里也好作个见证人,否则知情不报岂不是要连坐?各位邻里可说,当是不当?”
文箐这中间却有点故意说岔,胖妇人不讲理,自己要对她以礼相待岂不是对牛弹琴之外还要被当个软的被她捏?所以也不考虑手段来,只管打压了下去。见众人已点头,舆论声势造起来了,便又继续道:“这人命好在没出,否则今日在场诸位只怕都得进衙门一趟。我且问你几件事,你能说清,自是你占理。其一,俗话还有:‘抓贼得见赃,捉奸需逮双。’她有什么不规矩,你若有真凭实据便早早告于世,岂是可以纵容的?或是绑了见官去,何必天天还留在家里与你做活计?莫不是想收为妾室?便是你一个庶民之家,哪里能养妾室的道理?如若不是,今日又说什么捕风影的话来?其二,你说她有恶名‘牵羊婆子’,却逼了她去菜场偷瓜于你家儿子吃,不偷便要卖了人家的儿子。这是你不仁不义,你逼人干下溅勾当,论罪论罚你是主谋当首坐!其三,你既说是帮她安葬了家舅,行了善事,给她一份活计,却又为何一天才给一个馒头于人?便是白做活不给工钱也得管人吃食不是?不给食吃也罢,我家姐买了馒头于她家小儿,你又何必生气便将人家儿子要打要杀要卖的?其四,你一生气,便将人家儿子打晕过去,众人可都是瞧得实实的!她又不曾卖于你家,既不是你家奴,顶多算是个雇工,又何来任你打杀处卖?奈何你家儿子便是个宝,人家儿子只能穴根草?”
她这番抢白,真正是一句紧一句,一时间也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破绽,把个中紧要处全说了出来,这一干众人听完,全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姐!真正是利害!原来这便真正是那日斗三个恶贼的周家小姐啊!果然有胆识!这有名的利嘴翠嫂看来是碰到对手了,一时便热情空前高涨地等着看热闹了。
阿素见小姐也要踏进这是非沼泽来,去拉她,没拉住,听小姐这一句句,比自己只强不差,又是这般护着自己,心生感激。也不知小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律条?另外,又担心小姐触怒了这恶妇,可如何是好?
她却不知文箐便是在返归州的船上听小吏讲的几个故事里正好有这么几条,如今便被她用上了。可见,有时多听故事,便是一个学习途径啊。
那胖婆娘见这小*童地上站人群里,早就忽视她了,突然她跳出来一顿骂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一长段骂完了,气得便心绞痛。真是这年头,怎的就突然有人敢欺自家门上来了?
彼时,有人道了声:“巡街的来了。”旁边有人开始想走,却又听到紧要处,不知这周家小姐同翠嫂谁个会赢?自是舍不得。待听得周家小家再度张嘴,便又都站在继续看着。
阿素听完小姐说了,也不容胖妇人多想,怕她要是浑骂起来,自己斗她不过,不如再激她一激:“各位叔婶在这里也听得分明,便是刘长老今天也见得,这前缘旧事咱们外人能知道的也就这点,俗话说:清官尚难断家务事。”众人微点头,便听她话锋突然一转,道:“且不说别的,店家要真是行善,何不好事做到底,便放了这母子去!她既不放,莫不是作贼心虚不成?我姐俩作为客人,好心买她几个馒头,反而遭她驱赶,实是没道理。”
最后两句,才是关键。翠嫂这下子算是开了眼了,人家把她骂完,再架在这里,只能按她的办,否则自己要是再往前逼一下,便是连自己同杨氏都要掉进坑里去了。心里恨死这来管闲事的两姐妹了,便也改了主意与方式,冲文箐便作一副长者嘴脸,语重心长地道:“小娘子,你莫要偏听这恶婆娘的话,以为她可怜,不知她有多可恨。你泼我那多污水,我见你人小,不与你计较。如今你既逼我这般,我倒是不放她不成!安葬费用,是死人的事,我不算计。她母子在这住了几个月,欠下的米粮,不知又做何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我让她做工来偿钱,这便是过错?真是没天理了!”
大明律法:庶民之家不得纳妾!
如有犯罪,有教唆主谋者,当令其坐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