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冉冉,水波潺潺。
乌山密道深处,幽暗溶洞里,黄泉正自紧闭双目、盘腿打坐。
烛光下,这张骨感的面孔忽红忽蓝。他时而汗如雨下、时而寒冷如铁——他在修灵,且眼下当是吃紧的关头!
“心无杂念,周转脉络。将‘阴阳之灵’均匀地注入丹田气海。不许快,也不能慢,须得平衡。”能如此懒散散讲话的人,不出其右,正是离肠。
“噢呦呵!真舒坦呐!”化了数天猫形,他总算能恢复人形,舒服地伸个懒腰。他卧倒在地上,瞄着黄泉又道:“嗯……灵气控制得不错,继续这么稳住、不许放松哦!”
见到黄泉调息逐渐稳当,脸上的红蓝二色也慢慢揉化。他再度朗声道:“‘阴阳双息衡相随,阳制阴来阴附阳。’现在要将这两股灵气小心地揉在一起,记住!要慢,要很慢……”
黄泉不答,只因他无暇去答。
在他的灵识之中,体内的阴阳二气……正如同两股盘旋的龙卷气团一般,难以抑制。
他先从炽热的红色气团中抽出一缕红气,再从阴寒的蓝色气团出抽出一缕蓝气,将两者回旋、绞融……如此往复十余次,才将混合完的新气息徐徐存入丹田气海。
这‘炼化’的进程……那是十分缓慢的。黄泉只觉过了一天,其实他花了三天。
呼的吐了口浊烟——当黄泉再睁开双眸之时,他陡然觉得神清气爽,心里无比的敞快。守在一旁的刘公公心里更是喜形于色,连声贺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灵气‘炼化’成功!”
只等黄泉应了一声,刘公公便马上端起热汤热饭,催道:“陛下啊,你都饿了三天三夜了。赶紧先吃些饭菜吧?要是饿坏了龙体,老奴可担待不起啊!”
黄泉见饭菜温热,又见刘公公一脸倦容,肚中早已猜出一二:‘想必刘公公他是彻夜守候,等我炼化结束的。’如此一番拳拳好意,他这当主上的……怎能不领情?
他接过饭菜,立马大快朵颐起来,眼中不禁蓄蓄泛花。一个虎落平阳的落难皇太子,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老臣侍奉,怎能不叫他心中倍感温暖动容?
人就是人,人是有人性的。
被浓情重义感动的人,通常会有谁都摧毁不了的坚强意志。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黄泉按照离肠的尊尊教诲,潜心修灵突破。期间,他数次摸到“行者”的门槛,眼看就要成了……却总功亏一篑、差得口气。
修灵如人登楼,是一步一台阶。就算差得毫厘,也始终迈不上脚,登不上楼。这一厘之差,看似微不足道,可不知折煞了多少东玄世界的修灵好手?
有人因这一厘之差,被仇人追杀到海角天涯,终究还得送命。有人家财散尽,换取无数丹药、珍品辅助修灵,最后还是如食粪土,郁郁而终。
好在黄泉除了感动,还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动力——恨,那蔓延至巅峰的‘憎恨’!憎恨的力量绝不比感动要小,且越是憎恨,那股力量越是可怕!
黄泉见过摩来国的将军逼迫炎黄国子民排成一列,自己骑着战马一路砍杀过去;他也见过数十个摩来国兵卒围拢一个妇人,欺凌她的身子,再虐杀她的丈夫、孩子;他更忘不了……自己父皇被万箭刺心、乱刀分尸,最后头颅还高悬在皇宫大殿前的那股撕心悲怆!
他越想越怒,就愈发地恨、愈发地强!带着这种烈酒般的憎恨,一个月后,他突破了!
黄泉坐在溶洞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头心冒起悠悠青烟,两颊上的肌肉也饱满了一些。
青色的气,从丹田涌出,如同粘液般包裹住他的头、手、足,以及前胸那道“血契”。只是,这股本该纯净无瑕的气息之中,似有些杂质……那是,一缕波动古怪的气!
黄泉见不着,你我都见不着。离肠却见得着。
离肠瞥了前者一眼,又合上眼、打着哈欠道:“恭喜恭喜,黄贤弟花了三年光阴……总算突破到‘行者’境界,可算是在修灵之路上,初窥门径了。”
“这得多亏了‘离肠大师’您指导有方!”黄泉苦笑了两声,抱拳谢道。
“嗯,你的确得多谢谢我。”离肠摸着肚子,冲黄泉使了个眼色。
“明白!我这就上去,让刘公公给你多备些酒菜。”
“孺子,还是可教的嘛……”离肠嘻嘻一笑。
一个月没日没夜的修炼,着实艰辛。
虽说练有所成,但始终是冒着被蒙戈恶贼发现的风险。
好在这段时间因修复帆船,导致蒙戈海盗停航。一停航,他们的注意力也就集中在吃喝玩乐,以及监督修船之上。谁也无暇去搭理一个黄皮肤、瘦得像纸的奴隶。
安排完离肠的酒菜,黄泉想去乌山村瞧瞧。瞧瞧那船“修”得怎样?武器造得如何?——当然,还有阿瑶的近况。
这一个月,他专心修炼,未曾分心。可当他突破成‘行者’后,第一时间想起的人,竟然是阿瑶。黄泉也纳闷:为何自己不念着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不是急着向海伯、小南和刘公公他们报喜?而是……想要告诉阿瑶呢?
黄泉自问是个有良心的人,可他如何也参不透其中缘由。难道,他仅仅是想在‘阿瑶’面前证明自己?还是有其他原因?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他只想和阿瑶分享自己的喜悦,也想分享阿瑶的喜悦,无需理由。
当夜,他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