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黄泉。
——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定在那里,宛如一尊寒玉冰雕。柳叶般眸子细长凝神,但却冷傲无情。尖鼻、薄唇和阔耳也如是刀刻锥凿的艺术品,不挂一丝表情。
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那只手——那只使剑的手!
谁都晓得,剑虽有优劣。
可好剑相差绝不会多,只在毫厘之间。
关键还是看谁使剑。若是高手执剑,就算是根树枝,都能杀人于无形。
所以,但凡是他的敌人看到这只手握着剑,就应该害怕、就应该跪地求饶!否则结局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但那桑元海寇却不买账。
他还呼唤了十余个贼人一齐围攻这‘白衣男子’。
可这白衣男子插在腰际的剑,还不肯出鞘。
“兄弟们一块上,宰了他!”
“杀咧,杀咧咧——”
见得来贼一拥而上,那白衣男子是轻哼一声、如宫中舞姬般腾挪飘移,优雅地避开破空倭刀。随即,他又足尖虚点三步、柔身一绕,薄唇冷冷轻启——
“一个。”
一个海寇的脑瓜,就径直飞出数丈,落入血海之中。又三步……
“两个。”
第二个虬髯海寇,被拦腰斩断、痛苦嘶叫。
所有的桑元海寇见状,都觉得唇齿发麻,手中的倭刀都战抖起来。因为谁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看到他腾挪了‘三步’,就死了一个人。
“怕,怕什么?!”
“一起上,宰了他!”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海寇带头,十余人冲锋而去。
心存畏惧的倭刀,怎能胜过潇洒倜傥、冷血无情的杀人剑呢?
白衣男子时而纵跃避刀、时而翻身流转,是游走在刀刃边缘,穿梭于生死之间。他洁白如雪的衣袖、长袍随势飘扬——恍如舞伶,眨眼又恍若天仙。
尽管海寇们已经拼尽全力,可他们的倭刀,竟是连一分一毫都伤不到他。而来去十余步后,白衣男子忽顿住脚步……
——停了。
所有‘桑元海寇’的额头和背心都沁出了冷汗,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他。
只见白衣男子语气如冰,缓道:“踏雪寻梅。”
“啊?踏雪寻什么?”
“别听他胡扯,咱们再上……”
话音刚落,只闻飒飒两声——已有两颗脑袋滚落,喷出两丈高的血花!
还没反应,左右又是两人应声倒地,血溅五步!
“这、这人是妖怪!”
“哇!就算是修灵者,也没见过这种‘妖孽’啊!”
“他,简直……简直和传说中‘鬼三郎’大人的剑法有一比!”
剩下的海寇,总算知道“惜命”二字了。他们的眼睛,露出了无比的恐惧,可是……为时已晚——那六个海寇一个接着一个,如傲雪中盛开的腊梅一般,染得片地鲜红。
而白衣男子的衣裳……依旧白净如雪,连一粒灰尘都没沾上。他的衣袍随风飘展,背后十株‘血梅’斗艳齐开,宛如一幅唯美的《踏雪寻梅图》,引人瞠目!
“杀得好!”
夜幕之中,黄泉与楚盈香正巧赶到。
黄泉会使剑,也看得懂剑。他一眼就发现,此人方才的舞步,全是剑招。且剑术之高明,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还在传授剑法给自己的父皇之上!
只是有一点,黄泉没看明白:此人从头到尾,那腰间悬着的白鞘剑匣,就没开过一丝缝隙。剑不离鞘,怎能杀人?而且刀口还平整如镜?
黄泉刚想发问,楚盈香就冲那白衣男子行了蹲礼。
她道:“北冥阁主,自去年一别,您的剑法又精进不少。这‘无形灵剑’用得更是巧妙至极,神鬼莫测啊!”
北冥凛?
他就是渊海第一杀人剑客,北冥世家传人——北冥凛?
黄泉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冷傲、俊雅的男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剑客!
至于‘无形灵剑’的话……灵气汇眼后,他才看清——这‘北冥凛’的右手诀尖,竟延伸着一柄由灵气流动凝成的隐形剑!
北冥凛沉吟片刻,只抬首问:“鬼三郎是何人?”
他完全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黄、楚二人,要他们回答问题。
楚盈香微笑道:“小女子不知。”
北冥凛冷如薄刀的眼神,又抵在了黄泉的咽喉,问:“你呢?”
黄泉咽了口唾沫,回想起‘离肠’转述的《东玄经》中略有所载,就大方说道:“我倒是在《东玄经》里,听过这人……”
北冥凛的眼色更烈了,如同在黄泉的脖颈划出了道血口,旋即傲气凌然地寒声问道:“是他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剑更胜一筹?”
“这个……”
黄泉刚想说“我不了解”,稍远处的十余艘海寇快船已急速逼近,距离三人所在的‘五桅帆船’不足十余丈。
黄泉、楚盈香都架起剑、伞,准备应敌。可北冥凛仍一动不动。
“北冥阁主,恕小女子无礼,男人装也得有个限度啊!”
“是啊!”黄泉眼看敌人起码五、六百人,喊道,“北冥兄,敌人都到眼前了!”
北冥凛却遥望远方,那凄零的北洋。良久,他才暗叹道:“敌人,离得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