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块魔石,被投进了脑海里。
激起了一轮轮记忆的涟漪,且越扩愈散、越散愈广。
相由心生,姝儿那原本清纯可人的椭圆杏目,霎时变得细若柳叶,看起来深奥而又成熟;圆润的脸颊,也突起了额角和颧骨,稚气的鹅蛋脸愣是拽成了棱角分明的瓜子脸;胸臀身姿的曲线,也更为凹凸有致、妩媚玲珑,尤甚那‘血姬伶儿’。
而她天真的神采,也被一种全知的漠然所取代。
仿佛一瞬之间,是从少女升华为了圣母。
呼隆!
强劲的灵气,不知从她体内的哪个隐蔽位置倾泻涌出!
转眼就贯通了她的周身灵脉,嘭地一记,震飞了那只‘红毛色胚猴’。
黄泉与离肠相觑一眼,两者的眸中皆是疑雾重重、心结深锁。
只等‘姝儿’缓然抬头,凝望黄泉良久,她才唇齿轻启道:“你……本妃认得你。”
黄泉皱眉即松,笑道:“我也认得你,你是无相灭宗的‘明妃’!”
明妃莞尔浅笑,道:“不错,你很有见识。不愧是‘天帝之子’。”
“嗯?你刚说我是什么?”
“天帝之子,被天帝选召的男人。”
“我被选召?何以见得?”
明妃先未作答。
而是以风灵环绕周身,缓缓腾起,悬在了血池之上。
她那深邃的明眸之中,忽映出五彩斑斓的星云。
似是可以洞穿一切时间与空间,看透寰宇的真谛。
“灵劫。”
——明妃眼中,是有千百种灵劫恍然掠过。
——她边筛选边道:“灵劫乃是天定,修灵者受得哪种灵劫,往往就预示哪种天命。譬如受‘鬼王之劫’的人,定是与‘鬼族之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受‘魔尊之劫’的,那极有可能就是魔尊之子,或是魔尊转世……”
话到此处,她忽转向黄泉道:“黄幽海,你受得乃是‘天帝之劫’,定与那天帝前世有缘。”
黄泉瞧瞧离肠,离肠面无表情。
他又看了眼‘血姬伶儿’,她更是茫然错愕。
他最后祭出了‘血玉灵玺’,道:“你说得不错,我‘太周之国’的皇室,的确是与‘天帝老爷’颇有渊源。此‘血玉灵玺’就是祂老人家赐给高祖皇帝的宝器,我这后辈玄孙得了其中好处,自然也与天帝成缘。”
明妃缓缓摇头,道:“不,与你的祖宗并无太大关联。你和所有的‘太周皇族’都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此话何解?”
“本妃问你,你父皇可受‘天帝之劫’?”
“不是。”
“你四皇叔‘平安王’,受得可是‘天帝之劫’?”
“也不是。”
“那你祖父、曾祖父等祖辈之中,可有受‘天帝之劫’的?”
黄泉凝神回想片刻,只愁眉深锁地摇了摇头,道:“本国的《太周史书》和《帝王列传》之中,并未出现此项记载。”
明妃淡淡一笑,好似在说:‘果然如此,依本妃的卓越才智与见识,绝不会猜错。’
黄泉心中也想:‘就算如她所言,我是族中最特别的一个、是天帝之子……那天帝祂老人家选召于我,又有何差遣呢?’
明妃足尖一拨血水,便向黄泉徐徐飘来,道:“照理而言,天机本不可泄露。本妃只可旁敲侧闻,不可妄自臆测那‘至高天君’的意志。可是,天帝既然允许你我相见,想必祂也欲借本妃的拙口,来启示与你。”
黄泉不断地打量着她,冷冷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你虽依附在‘姝儿’体内,但却和她有天壤之别。她是天真幼稚的少女,而你,却是不折不扣的魔宗妖女!”
明妃嗤笑了几声,不紧不慢道:“身在‘无相灭宗’之中,就一定是魔教妖人吗?敢问,那‘终南谷’的‘炎凤’背信弃义、陷害同门,就算是英雄豪杰了吗?”
黄泉一怔,心想也是。
青楼之中,就没有崇尚爱情的贞烈女子了吗?
士出高阁的达官显贵之中,又有多少是清正廉洁、严于律己的父母官?
这世间万物本就并非只有‘纯黑’和‘极白’,当如太极鱼般你中有我、我中含你。
黄泉手负背后,扬起头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何会被天帝选召?”
明妃笑得斐然。
她玉指翩翩起舞,灵气三两下便在面前构建出了‘东玄世界’的虚影。
其中云化成雨、雨汇成江河、江河汇聚于海洋,一切皆是如此井然有序。
她解释道:“就像‘黄幽海’你方才心中所想,这万事万物,都须互相牵制、得以权衡。不过,一旦有人企图打乱这种平衡的话……”
言语间,她袖袍一甩,将那顶端的白云收回袖中,那虚拟的‘东玄世界’就没了雨。没了雨,庄稼全都枯萎、大地开始皲裂,所有的干枯的河床上,满是鱼虾蟹虫的白骨青壳。甚至到最后,整片大地都被炙热的炎阳烈焰笼罩、寸草不生,地上只剩一大片死般的焦黑。
黄泉看得脸色陡变,闭口不语。
明妃秀指一挑,推远这太过真实的虚影。
她道:“天帝本就是掌握万物万灵的存在,祂自然不愿看到平衡被破、万灵被灭。所以……”
她旋即右手燃起一团火焰,化作一头张开翅翼、不断蚕食活人的黑天大魔;而左手轻轻揉捻,飘出一绺清水,慢慢涌成衣袖飘然的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