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凛顿住脚步,侧望白鞘宝剑半晌。
他的确不知道这柄剑的真名,就连他父亲、祖父也都不知道。
白袍神尼眼波微澜,道:“贫尼还依稀记得,那‘九龄童子’在打磨此剑七七四十九遍后,便在剑脊之上烙下了这剑的名字。”
北冥凛根本不必去看,就确认这剑的剑脊之上没有一个字。因为他们朝夕相伴数十载,两者早已融为一体、形同爱侣。试问,夫妻之间,哪有不知道对方身上隐痣的道理?
面对无声质问,白袍神尼了然道:“若不是碰到贫尼,你这恶鬼一辈子都休想知道,这柄绝世好剑的名字,和其中所藏有的诸多秘密……”说罢,她举起了手中黑剑,并注入灵气,“你好生看看,我这剑的变化!”
只见,那漆黑钝剑的剑棱之中,隐约亮起了‘灭寂’二字,如是炭火暗光。
而北冥凛手中的白鞘宝剑,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天诛,剑棱之上耀起了‘天诛’二字!
北冥凛脸色依旧冷如冰雕,可他心里却是一颤,他心想:‘怎会这样?我自小注灵入剑,研习剑招变化,为何从未发现过这‘天诛’二字呢?’
白袍神尼冷笑两声,解释道:“哼哼!我不妨告诉你吧,若要你手中的‘天诛剑’显现本名,非但要求使剑者必须在灵尊境界之上,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必须与‘灭寂剑’靠近共鸣。”
北冥凛不得不信,因为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神尼,所言皆准。
风雪,卷起了北冥凛的衣袍下摆。
即使破衣烂衫,身处污泞之中,他都是发着光的金子。
他面不改色,冷漠地问:“难道,我这‘天诛剑’与你的‘灭寂剑’颇有渊源?”
白袍神尼叹道:“岂止是颇有渊源这么简单呐……她们,本就都属于我雪玉峰上‘白玉丘尼庵’的!”
北冥凛沉声问:“你有什么证据,来佐证呢?”
白袍神尼呵呵一笑,道:“证据?你手中的‘天诛剑’就是证据之一。你可晓得,这‘天诛灭寂’二剑是因何而得名的吗?”
北冥凛当然不会知道,他只默然旁听。
白袍神尼长袖一甩,轻拂灭寂剑道:“灭寂,是佛门的至高境界,也是我‘白玉庵’副掌门的法号;而这‘天诛’二字……更是本派‘掌门灵皇’的嫡传法名!”
北冥凛注目天诛剑良久,才冰唇轻启道:“照你所言,我北冥剑阁世代相传的‘天诛剑’,便是你们掌门——天诛师太的随身佩剑吗?”
他没想到,白袍神尼竟摇了摇头,道:“这两柄宝剑,虽是为了她们两位老人家而量身定制的,但其绝不是平素可轻易使用的佩剑。”
“为何,平素不用?”
“因为这两柄剑,都需要韬光养晦,才能发挥威力。”
“嗯……那什么时候,她们才用?”
“杀敌的时候!”
“什么敌人?”
“西漠‘无相灭宗’和冻土‘净世魔教’!”
北冥凛闻之,霎时一愣。他心中感叹:好在方才留手,没有杀了这些正派女尼。
他转身遥望向西首连绵的雪山,淡淡问道:“天诛神尼她,如今有何杀敌利器在手?”
白袍神尼登时哑然,她没料到眼前这半人半鬼的男子,竟会尊称天诛为神尼。她脸上敌意,似是消退了两分,道:“没有,我掌门师伯因故,放弃了苦练三百年的剑术……不过这无需你来操心,她如今转练本门的上乘内功心法,已臻化境。”
北冥凛的断臂,也已复原。他手负背后,道:“内功心法再高,若是没有相应的兵器来施展,那等于是千军万马被阻隔在了天河岸边。纵使枪尖刀利、兵强马壮,也毫无用武之地……”他忽然转身,直瞪向白袍神尼,愣是将其吓得一跳,“必须有一座桥——一座足够承载百万兵马的坚固铁桥,方才能让她老人家发挥最大的实力!”
话到此处,北冥凛提起天诛剑,依依不舍地扫视了三遍。
随即咻的一声,抛在了白袍神尼跟前的雪地上。
北风猎猎,剑锋呜咽——她似是知道北冥凛已下定决心,要与其一刀两断。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袍神尼一愣,不禁连问:“你难道是要,把这‘天诛剑’给……”
北冥凛背过身,道:“不错,我要将这柄‘天诛剑’完璧归赵,送还给天诛神尼。”
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的人?
简直和他最要好的朋友——黄泉一样的蠢。
他们这种人,不会在乎个人的得失,心里永远怀揣着朋友与别人。
他们蠢得可爱、蠢得温暖、蠢得让人无地自容,也只有这两个“蠢货”才能交朋友。
白袍神尼愕然半晌,才试问:“你,丢了此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北冥凛哼道:“你们乃佛门正宗,我又不知为何身染鬼疾,你要杀我也属本分。但是……”他眸子一烈,话锋急转,“我可不会坐以待毙。即使是用手指,我也能割下你的脑袋!”
白袍神尼并没有接话,因为她不需要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