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岗之下,官道正中央。
弥蒙的层层冷雾里,矗立着一口空荡荡的棺材。
一眼望去,它本该是最醒目、最突出、最鹤立鸡群的空棺材。可是,所有的‘求魔之徒’宁可死命与旁人相争,都不敢尝试靠近它五步。
因为,这口棺材,已被人给“预定”了。
几十只奇形怪状的人偶,正僵守在其四周。
人偶有老有少、栩栩如生。老的佝偻着铁环般的背脊,黏着满口的龙须银丝,看起来没两年就得驾鹤西去;壮年的浑身横肉、膀大腰圆,刻满条条青筋的铁臂铜掌,似是能一拳捶裂剑齿恶虎的脑袋;还有那木娃娃和金娃娃,是用红绳扎着两个小发鬏,皮肤嫩得就像刚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
它们,只是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连眼皮都是合上的。
不过即使如此,也绝没有人胆敢轻举妄动。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宝匣人魔’的棺材,他已经做了署名标记。
这感觉,就好比是大都‘凤仙阁’的二楼天字号房内摆着血玉灵玺,太周子民中还有谁敢占位落座?
“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黑天郎君眼波愁然,但很快就转身躺进他的棺材,嘭嗵合盖。
黄泉明白这人是想劝自己谋定后动,别轻易去打背后那口棺材的主意。
鹅毛少女踮脚望了望,问:“这,该不会就是那‘宝匣人魔’的‘十六人偶阵’吧?”
黄泉没有搭理她,只顾施展开身法,绕着城东沙岗先巡察了起来。
鹅毛少女纵身跟上,嘴里碎碎念道:“喂喂,臭小子!本小姐在跟你讲话欸!”
黄泉时而朝着东南昏暗的沙岭眺望,时而又扭头转向西北方的‘幽月城’探望不止,根本不去接她一句嘴。
傲慢的人,最痛恨被无视的滋味。
这可比给他们肚子上来一脚,都让他们愤怒。
鹅毛少女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黄泉的胳膊问:“喂!你知道本小姐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吗?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
黄泉顿得半晌,满脸凝重。他似是在思考什么艰巨的难题。
那鹅毛少女又再一次扯了扯前者的衣袖,催促他赶紧回答自己。
这一次,黄泉总算回过了头,并开口说得一个字——“走!”
话音一落,黄泉便扑向那鹅毛少女。
那少女大愣,本想运起灵气推开前者。可黄泉的身形之迅捷,岂是她可以比拟的?
她的灵力还未贯通于手掌,两人就已抱在一起,飞身掠出。
几乎是在二人四脚离地的刹那。
柔沙下忽就嘎达一记,如是机栝扳动。
紧接着,只听嗙嘡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爆破冲击将两人弹飞三丈多远。
咳咳——硝烟之中,两人干咳不止。
黄泉捂住口鼻,当先支起了身子,敛眸四望。
他啐了一声,朗道:“哪来的阴险小儿,居然在沙下埋了轰天雷?!”
良久无人应答,只有风沙簌簌。
他继续叫骂道:“我知道你是谁!宝匣人魔,有胆子出来与小爷一战!”
回音,如霹雳般往复周旋于旷野之上,直惊得灌木从中的夜鸟拍翅四飞。
“臭小子,你别白费功夫了。”
鹅毛女子似是心存感激,平缓着语调道:“那‘宝匣人魔’不吃你这一套的。”
黄泉的双眼左右扫视了两圈,方才回眸道:“看来,你很了解他啊?”
鹅毛女子道:“哼,那是自然。只要是我们‘金曼拉人’,有谁不知道这个家伙的?”
黄泉道:“那你说……眼下只有这一口棺材还是空着的,我们有没有机会杀人夺棺?”
鹅毛女子道:“没有,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黄泉冷笑道:“呵呵,你都没领教过我的真本事,就妄下定论……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鹅毛女子叹道:“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算你是灵王,甚至是个灵皇……他不想死,你是半点杀他的机会都没有的。”
“此话怎讲?”
“杀人,也得有人给你杀啊?”
“啊?”黄泉疑得一声,追问,“你的意思是……他,人不在此?”
“哼,算你不笨。”鹅毛女子叉着蛮腰,道,“这人魔素来嚣张跋扈、行为怪异,他做出任何在你意料之外的事,你都不必诧异。”
黄泉又问:“你从那里瞧出来的?”
鹅毛女子道:“自然是那‘十六人偶阵’了。他若人在此处,何必布阵守棺呢?”
黄泉遥望官道正中,那高矮错落的人偶问:“可是,他既来拜师,又为何不赶早入棺呢?”
鹅毛女子啧啧摇头,露出了一道诡秘的笑容道:“他,未必是来拜师的。”
“他不来拜师,难不成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