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脸上顿时就添了一抹红晕，她“呸”了一声，却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亮晶晶的一双眸子仍是看着陆洵，说：“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小相公你走那么远路，便是不累也不渴，进来歇歇脚坐一坐，也是好的。”</p>
顿了顿，她抿抿嘴，看了小丫头陆温一眼，面红过颈，“你吃一碗，我送一碗！”</p>
食肆的草棚下，笑声又起。</p>
又有熟客打趣，“老顾头，你家小娘子长大哩，胳膊肘朝外拐！”</p>
也有人道：“这些年吃你家酸梅汤，怕不有少说几百碗，倒不见小娘子送我一碗？这是何人，为何你却送他？”</p>
眼看小姑娘被如此群嘲，都快扛不住了。</p>
她再是开朗外向的性子，这时候也低下头去，不太敢看陆洵了。</p>
“也罢，正好走得口渴，便吃一碗酸梅汤再走！”</p>
陆洵转头迈步，真个走了过去。</p>
陆温自是高兴，但这个时候她的兴奋劲儿，却又不在这一碗吃食上了，只是不住地盯着那揽客的小姐姐看。</p>
眼见陆家小相公竟真的进店，小姑娘登时满脸喜色，回头嗔着那帮熟客，“呸！满嘴里都是舌头！”却又欢天喜地的擦抹一张桌子，让了陆洵兄妹俩进棚子。</p>
店里客人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又同这食肆的老板老顾头打趣。</p>
这老顾头也就四十岁上下，被一帮食客们打趣，本是不该在意，但这时候偷偷看几眼那俊俏的小相公，面上却是不由得隐隐露出一抹愁色。</p>
这人不止她女儿认得，便他也是识得的。</p>
那邺城县衙里有名的陆捕头，便是他爹。</p>
那人又精又滑又是凶恶，这儿女亲家，他是真心不敢结的。</p>
可是……闺女又真的是长大了。</p>
此时陆洵却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在那老顾头的心里，被掂了几圈了，只是带着小妹坐下，不一时，那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端了两碗酸梅汤过来。</p>
“多谢姑娘！”</p>
陆洵道谢。</p>
小姑娘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羞涩尚未褪尽，小声说：“我姓顾，小字叫红莲。”声如蚊讷。</p>
说完了，她却一边大胆地继续盯着陆洵的脸，看得目不转睛，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小相公可还要什么别的吃食不要？我们店里还有炊饼，有四色馒头、杂色煎花馒头、糖肉馒头、羊肉馒头，都是热的，好吃的紧，可要么？”</p>
这里的炊饼，其实是后世北方的馒头，馒头反而是带馅儿的，算包子。</p>
邺城明显是地处这片已知大陆的北方，面食盛行。</p>
陆洵满面带笑，“那就再添两个馒头吧，一个糖肉馒头，一个羊肉馒头！”</p>
他对于把肉做成甜的、包成馅儿，实在没有尝试的兴趣，但记忆中，自家小妹却很明显特别喜欢。</p>
那个叫顾红莲的小娘子特别高兴，“你等着！”然后就跑开去，不一会儿，拿小小的柳编浅平小篓端了两个馒头来。</p>
果然就是包子。</p>
还热气腾腾的。个头不小。</p>
搁在现代的帝都吃早餐，这一个包子就得卖你个十块八块！</p>
这下子陆三温的注意力终于被彻底吸引过去了，抱着包子开始啃。</p>
小姑娘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陆洵这才慢慢地拿汤匙，先吃起酸梅汤来。</p>
却在这时，邻桌那边早已过了“顾家小娘子年龄大了要找相公了”这个梗，正说起前不久下面南丰县的猫妖一案，并且很快，这个话题就又被引申开去，大家讨论起近些年大宋境内众人皆有与闻的妖怪来。</p>
说着说着，各种山精鬼怪都出来了。</p>
陆洵本是一边吃自己的东西，一边听他们聊，却忽然，有人扭头看见陆洵，竟是开口问他：“这位小相公既是松山书院的弟子，想必另有奇闻，可否拣一二件我等不知的，说来下饭佐食？”</p>
陆洵刚好吃完羊肉包子，正喝酸梅汤呢，闻言放下汤匙，笑了笑，倒是丝毫都不怯场，想想，道：“还真是有那么一个！”</p>
“哦？我等洗耳恭听。”</p>
食肆茶肆酒肆，何况还是路边摊，本就是聊这个的地方。一听这边起了话头，有新鲜的奇闻怪谈可听，大家都转过头来。</p>
陆洵便笑着说：“东海之上有一妖，名哥斯拉！此妖生来体大，长可数十上百丈，腰围亦有三十丈，生五百岁，乃修成妖怪，其声嘤嘤然，若女子初啼……”</p>
客人们本来听得新奇，正自神往，悠然若亲见一般，听到这里，都是一愣，随后便哄堂大笑。</p>
若说如女子啼哭，那这事儿很正经，但所谓“女子初啼”，就近乎开黄腔了。</p>
大家不曾料到，如此俊俏年轻而又文质彬彬的一个小相公，倒是也能说这些民间的俚俗腔调，是以不但顿觉亲近，且越发觉得好笑。</p>
这世上竟还有叫声如女子“初啼”的妖怪？</p>
桌对面的陆三温还小的很，听不懂，但正忙着刷碗的顾红莲小娘子，却显然是听得懂的，不由得当时就低下了头去，面色登时涨红。</p>
却在这时，笑声中，陆洵正施施然要继续说，却听到这食肆草棚的角落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