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子时的喜悦与失子时的悲痛狠狠撕咬着他的心,他闭了双眼,静思良久后面色骤变道:“摆驾去韶华宫。”
海德生略有讶异,但很快风过无痕。
韶华宫,熏雨殿。
殿内传出低低浅浅的压抑的抽泣声,织绣一面哭泣一面清扫文兮问的呕吐秽物。清梅、锦菊“兰、墨竹四人在后堂外的小厨房内煎药,清风端了来给文兮问喂药。杜芷蘅下令王美人、孙美人、岳才人不得前来打扰,她袭一身淡紫色水波裙静*在文兮问卧房的桌前听田太医细诉诊断之词。
屋外宫灯飘摇,人影廖落,仍下着雨,雨声轻且浅。
屋内灯火跳耀,杜芷蘅越过屏风撩开珠帘,走到文兮问床前,看着床上人枯萎的容颜,呆滞的眼神,仿佛被水洗了无数次后的惨白面色,心感到一阵隐隐的揪痛。禁不住疑惑,以这种方法帮文兮问重获圣宠究竟是对还是错?
床上人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责怪她或仍旧相信她,而她平静自若的表情下,内心渐如受火焚烧,越来越于心不忍,她没有料到文兮问的病情恶化得如此迅速。其实她并不笃定车非轩会在今日听到那首《思子赋》,也不确定他会记念旧情,一切只是赌一个可能。所以,倘若事败,文兮问就此丧命,便是被她害了。
那么,还要继续帮文兮问赌下去么?
也许马上成功,也许即将害命。
杜芷蘅有些动摇,也有些怨怼自己,仿佛看到文兮问脆弱的灵魂随时会消逝。她在床头坐下,将文兮问扶起来靠在她的身上,吐气如兰,耳语道:“你想放弃了么?就这么死去,你能甘心?”
“哇”的一声,文兮问头一偏,刚刚喝下的药又吐了出来,全数吐在杜芷蘅身上。文兮问吓得缩了缩身子,织绣与清风急忙冲过来,杜芷蘅轻声道:“不妨事。”她掏出锦帕动作轻柔的将文兮问嘴角擦净。
这时,听得尖细的太监声唱报:“皇上驾到。”
众人一回头,就见一身明黄的车非轩走了进来。众人当即上前叩礼,车非轩略微扫视了一眼,唤平身,走向内室床前。杜芷蘅瞧见文兮问死寂的眼眸霎时亮起来,心弦一松,迎向车非轩。车非轩并没看杜芷蘅,蹙眉看着文兮问便在床沿坐下。
“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文兮问艰难的说出一句,勉强动了动身子。
“躺好别动,朕要你好好活着,你会好起来。”车非轩说得格外温柔握住文兮问的手,意外的记起多年前,她滑胎后,他也这般握过她的手。
他扭头问向田太医,“文婕妤的病究竟如何?怎会病成这般?”
田太医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说怀疑文婕妤根本没服用过他开的药,也不敢说文婕妤可能无救,只得曲里拐弯的绕着圈子说了一堆废话。
他说的累,车非轩也听的颇为不耐,转而道:“海德生,即刻传旨下去,叫太医署当值的太医统统过来。”
海德生领旨出去,车非轩这才看向杜芷蘅,眼神有些复杂,“朕会留在这里,你去换洗一下。”
杜芷蘅矮身福礼,“臣妾遵旨。”
回到晴霈殿,清风为杜芷蘅张罗好沐浴汤,待她洗毕伺候她更衣,说道:“小姐,就一炷香的工夫偏殿里已热闹得紧,五六个太医赶来伺候着婕妤小主。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也赶到熏雨殿了,不知文婕妤……”
杜芷蘅自己系上中衣绑带,走出浴桶前的富贵海棠屏风,微笑道:“放心,文兮问死不了。任谁也舍不得这时候去死。而一个人如果自己不想死,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活下来。”
所以,这一次,她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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