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掀起的风把细雨吹得凌乱,灯火通明的夜班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地停下。
车门缓缓打开,路明非和绘梨衣走进车厢,车厢里空无一人。
东京连日暴雨,没什么人从东京跑来梅津寺町旅行,也就没什么人会坐晚班车回去。
“亲爱的乘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松山市,现在我们即将离开梅津寺町站,列车即将关门,现在为您播报预计抵达各站的时间……”车厢里回荡着甜美的女声。
路明非忽然起身,把手中的瓷娃娃放在绘梨衣旁边,轻轻摸摸她的头,转身下车。
车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龙族世界。
楚子航惊呼一声:“见鬼!路明非要放走那个女孩!”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始终怂,始终废柴始终跟着他们行动的路明非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对于路明非而言,这趟远至四国的旅行从头至尾就是计划好的逃亡,一切的因素都被考虑在内,包括距离、交通工具甚至每个时间点都是算过的!
路明非成功的骗了他和恺撒!
此刻旁边的凯撒也是一脸震惊之色,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路明非那家伙居然要放走绘梨衣?
他不懂绘梨衣的重要性?
某处酒馆。
酒德麻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们这么想要撮合路明非和绘梨衣在一起,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绘梨衣,控制这柄解决东京事件的重要钥匙。
然而未来的绘梨衣正在从她们的控制中脱离,他们马上就要失去这柄钥匙了。
苏恩曦的脸色也变得紧张起来,“那个屌丝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不行,这件事一定要通知老板!!”
回到投影。
路明非和绘梨衣隔着车窗对视,这种来往海边小站的列车居然还是老式的d51蒸汽机车,只是拖挂了新式的车厢。
列车在启动中喷出浓密的白色蒸汽,像云一样在站台上流动。
路明非拍了拍车窗:“到松山市会有人接你的。”
“sakura不送我回东京了么?”绘梨衣拿小本子给路明非看。
“你家里人不会喜欢我的。”路明非说。
绘梨衣抱着毛茸茸的玩具熊,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像是一件黑·色的披风,把她和熊都笼罩在里面。
“seyonare”(再见)路明非说。
绘梨衣点点头,她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的离别了,乘坐这列火车去东京还要几个小时,但路明非并不会陪她同行。
路明非板着脸,不再说话,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就是离别,他精心设计的离别。
他清楚绘梨衣是不可能靠着麻醉剂和葡萄糖支撑到中国的,她的身体早已岌岌可危,离开了那个金库般的牢笼她根本就活不久,她看起来跟几天前没什么区别。
可当她拥抱路明非的时候,路明非清楚的感受到绘梨衣的血管在密布鳞片的表皮下狂暴地跳动。
龙血在高速地侵蚀她的身体,她越强大也就越虚弱,龙血要么把她变成死侍,要么杀死她。
唯一能救她的办法就是送她回蛇岐八家,但恺撒和楚子航无疑不会同意这种处置方法。
以秘党的行事原则来说,绘梨衣可以死,但不能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里。
可那是个依恋着你的女孩啊,她很相信你,认为你是正人君子,跟你睡在一间房里却不怕你心怀不轨,她认真地听你讲屁话,好像你说起话来字字珠玑,她闷不作声地跟着你走,就像你的尾巴……
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那么需要你……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从高天原回情人旅馆的路上,路明非失魂落魄,只觉得有一个巨大而暴怒的声音在自己脑海后回荡,仿佛一只猛兽在不甘地嘶吼……
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从未有人那么顺从于你!她好比你拥有的东西!
不知何时他开始用魔鬼的方法思考了,也难怪,他的生命已经有一半属于那个名叫路鸣泽的恶魔了。
他跟绘梨衣摆手,绘梨衣依旧低着头。
火车启动了,绘梨衣忽然亮出了手中的小本子,原来她低头不是难过而是在奋笔疾书。
“sakura到底是谁?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她把小本子贴在玻璃上,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满脸惶急。
路明非从没见她那么急过。
他这才想起从头到尾绘梨衣都不知道他是谁是干什么的,大概深海相遇的那次蛇岐八家也没告诉她说深海里你也许会看见几具很搞笑的尸体,那是学院本部派来的神经病。
这么多天她就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东京城里到处乱逛,跟他同桌用餐同屋而睡,甚至换衣服也不太避着他,这种姑娘也真是够没脑子的。
可这样不是蛮好么?你最好别再来找我,我俩不是一个阵营的啊,你就当遇到了一个搭伴的驴友吧。
路明非不想悲悲戚戚地告别,最后一刻白烂的心又在他的胸膛里跳动起来,他以同志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风度大手一挥说:
“名字不重要!我只是个路过此地心怀正义的牛郎!”
灯火通明的铁龙在夜色中远去,发出呜呜的鸣声。
绘梨衣一直站在窗口,抱着轻松熊,抓着毛茸茸的熊爪挥手。
等到列车消杀在路明非的视线中,他才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投进月台上的公用电话里,拨通了写在小本子上的电话号码:
“象龟么?派人去接你妹妹吧,她在从梅津寺町回东京的火车上,9:45的末班车。”
他没有等待源稚生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拍拍屁股上的灰,摸出车钥匙,晃晃悠悠地走向停车场。
他本就没给自己买回东京的车票。
龙族世界。
苏恩曦拨通了路鸣泽的电话,将事情讲述清楚后。
路鸣泽笑道:“没关系的。”
“可是”苏恩曦还想说些什么。
路鸣泽打断了她,淡淡道:“我们的好演员路明非终于从我的剧本里逃了出去,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我怎么能不让他心愿得逞呢?”
酒德麻衣:“可老板你说过她是打开藏骸之井的钥匙,要让钥匙落在别人手里么?”
“有何可惧?神复活又怎么样?当那万军之战开始之时,我将亲自迎战!”路鸣泽低沉地说。
他忽然间又变成了舞台上的皇帝,一顿一挫间威临天下。
“那就期待诸天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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