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贤弟,汝这把柴刀能不能收起来,这尺寸比正常的大了三号,寒光闪闪的,吾心惊肉跳……”
“就是要心惊肉跳才得劲嘛,春哥你想想,那皮货店的饭桶们说了,现在的汉中是无法地带,那官老爷吓的把兵丁都用来死守南郑了,其他地方还不得贼吃贼咬成一团,特大号柴刀是从陈金棍那面馆子买的,我亲眼看到那伙计用这刀生砍了一口猪……”
“看样式不是柴刀么,怎么成杀猪刀了?”
“这刀以后还能砍人呢!春哥啊,本来我是看上金世海那把长朴刀的,可惜那上面都是石家村村民的鲜血,我怕燕子想起来要发飙,以至于过去二十天用的都是罗老拐送的中小号柴刀,好容易今天花钱换成特大号的,你瞅瞅这多锋利,刚磨过的,吹毛断发……”
“贤弟,汝还是别把刀锋对着吾,要不然还真得吓的折寿……”
“胖哥、永春,你们在前面嘀嘀咕咕地做啥呢,还不瞧着路上,看看能不能发现孙震林的踪影……”
“燕子啊,别人都行路怕遇到贼,而汝是专门想碰到啊,常言道冤家路窄,要是这遇到了,汝和胖哥还能上,吾只好躲在后面永春蜷……”
“咏春拳?胖哥说过那是女子防身用的拳法,你咋就会呢?”
“吾是说吾叫王永春,不善殴斗,到时候怕给你们添麻烦,就找个地方缩着蜷起来啊……”
西门戎和石燕笑的肚子疼,这瘦秀才乍一看迂腐木纳,骨子里还真幽默呢。三个人唠着嗑,沿着一条很大的河沟子,按照地图说这是汉江的上游,就这么向西走。走多了山路,遇到平地感觉特轻松,看这速度,一天多就能到城固,然后在走上一两天就是南郑了。
一路上没看见啥行人,王永春又开始犯嘀咕,说什么看来有贼匪,人都不敢走远路,吾等还是小心为妙,西门戎比较乐观,认为还是有商旅的,只不过都结成大群互保,现在遇不到,要真遇到能有百十号人。石燕听着两人的谈话,皱起眉头,仔细研究地上的泥,然后有宣布有重大发现。
汉中这地方不南不北,行政上属于陕西,气候上却接近四川,相对潮湿,现在已经是初夏,前天下了一场雨,泥巴一冲,把老的脚印都埋了。石燕指着地上不甚明显的新脚印说,这就是一个人,一个穿草鞋的人,在雨停一天泥巴半干的时候从这地方走过,也就比他们早上几个时辰。
西门戎直拍手,说燕子啊你果然是猎人,观察的敏锐程度都比得上泰西捕快福尔摩斯了。女猎手却高兴不起来,猛然间提高音量:“孙震林!”
胖侠直摆手,说这那孙贼逃跑的时候穿着草鞋是没错,但一路走下来翻越秦岭,这草鞋也该磨通了,以后是偷是抢穿什么鞋就不一定了,而且世界上穿草鞋的人有千千万万,燕子你这样属于过于敏感草木皆兵。
石燕也不直接回答,而是从河沟子舀了点水来,把一块一尺见方的泥地弄成半干半湿相当于雨停后晒了一天的状态,然后让西门戎和王永春都踩上去一脚。三人离开石家村的时候都是精心准备,穿的也是更耐用的靴子,所以脚印里的纹路和草鞋踩出来的完全不同,另外还有一个特征,胖侠的脚印大而深,瘦秀才的就要小一些,浅一些了。
“你们看,比我们几个时辰到半天的那人,脚印比胖哥的还长,可却比永春的还浅,这说明他身量很高,脚掌又长又大,体重却很轻,而且你们看这脚印的跨度,步伐超快,所以肯定是那天杀的风腿轻刀孙震林!”
王永春正式迈入妻管严发展的初期阶段,老婆说的就是对的,只管点头,不过他还是觉得,别遇上那家伙为好。而西门戎则浑身躁动,热血沸腾,因为确定了仇人的踪迹,特大号柴刀也要派上用场了。
三人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赶路,好几次线索几乎断掉,都凭借石燕很好很强大的观察力重新锁定,就这么一路走到夕阳西下,那脚印突然右拐,钻入了草丛之中。
女猎手朝着脚印消失的方向观察,果然,那边有个破房子,看样子是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
“仇人就在那房子里!”太过激动却不敢大声喊,压得嗓音都变了调。石燕准备好弓箭梭镖,西门戎手持大柴刀,三眼铳装填好,王永春别别扭扭地拎着诸葛弩,悄然向破屋包抄而去。
很快到了跟前,胖侠正想喊一声驴日的流寇够胆就滚出来,嘴巴被女猎手捂住了。石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跑到已经破了很多洞的窗户那边,她压低声音对其他两人说,现在大家一起远程齐射一波,要是那家伙还不肯出来,再冲进去。
嗖嗖嗖搜搜,连续五箭离弦,于此同时三眼铳轰隆一声放了一炮,只有诸葛弩一直没击发,石燕心里暗骂永春真是个废物,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屋里没反应,更没有人冲出来。
“没人,或者死了?”胖侠的声音。
“肯定是潜伏在哪里,不要懈怠,我们再来一波!”
现在这种情况,比那飞贼直接冲出来还吓人,因为在场三位都知道对手轻功了得,指不定从哪儿冒出来……
“呃……”一直沉默的瘦秀才发话了,“吾以为,这里面或许有人,不过不是风腿轻刀孙震林,倒有可能是西门贤弟想找的火器匠人熊二杠子。”
“春哥,你咋知道呢?”
“直觉。”
石燕听得直摇头,而西门戎倒是爽快:“反正这么耗着也没意义,那我喊了,”他扯开嗓子,“熊二杠子,洋县的火烧熊,你都长这么大了,也该见见人了,别猫在里面,出来吧!”
破屋子里传来男人的低声喊叫,那声音很惨,与其说是回复,不如说是呻吟。
女猎手实在是不耐烦了,脆脆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我们不是贼匪……想活命就告诉我们,你是谁——”
屋里的家伙声音慌慌张张的:“不要我命就告诉你们……你们真的不是贼匪?”
“我们都是山上下来的专捉贼匪的侠客……”
“大侠啊……大侠救命,我盼星星盼月亮,你们咋就不早来半天,我……我实在动不了,你们进来吧。”
听声音确实不是孙震林,但敌人极为狡猾,这些也可能是装出来的,三人全副武装地进了破屋子,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男人瘫在窗边墙根底下,没错,这解释了刚才那轮齐射为啥没伤到人。
“体型差不多,身手差很多,衣服完全一样,但脸长得不同,”西门戎做出判定,“你不是孙震林。”
“你就是那熊二杠子,”石燕见不是仇人,有些失落,“咋长的一点也不像熊啊?”
“姑娘大侠,我倒是想长得像熊啊,那样也不会受这个气了……”
“你受啥气了,衣服上连血都没,哎呀妈呀,老哥你这姿势一滩烂泥似的,也太难看了,就不能坐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