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昊处于惊讶、欣喜、兴奋的三重漩涡之中,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我弟弟还活着?我弟弟还活着!我弟弟就在对面官军的阵营里,我弟弟就在五百步之外!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楚家的覆巢之下,依然有两粒完卵……
然后他察觉到了金属的冰冷。
平直的雄刃,点住他的后脑,而弯曲的雌刃,如同一把钩子,架在他的哽嗓咽喉之上。背后传来混世大王杨鸿升的声音,语气阴森而恼怒。
“放聪明点,你莫非想学马大疤不成?”
“小……小弟不敢,大王对小弟有知遇之恩,小弟这条命早就交给了大王……”
“听起来不错,”雌雄双刃的胁迫又近了一步,“可惜,还不够!”
“小弟这条命早就交给了大王,大王可以随时取用,大王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包括亲手宰了你弟弟在内么?”
“……”
“既然落了草,就要心黑下手狠,一阵风啊一阵风,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土贼王,并非他值得效忠的对象……怒火和憎恶,渐渐在楚中昊心中升起。
“婶,”杨之华跑到杨鸿升的压寨夫人面前继续哭鼻子,“你好好劝劝俺叔,早早投降了吧,看官军这架势,再不投降,估计整个八面棱角连环寨都要被连根拔起……”
“他呀……”压寨夫人叹了口气,“根本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脾气!”她抚摸着自己膨大的腹部,“我也总想着早点招安,也让这孩子有个不是贼的爹……”
“婶果然是婶,想的就是比叔周全,”得到舆论支持后的杨之华更来了劲儿,“我劝叔好多次了,可问题就是他不听啊!”
“他呀……就是那个死脾气。旁人越是劝他,他越觉得自己才是对的,现在四王一虎投降了四个,就差他一个了,结果你猜他怎么想,他说这样要是赢了,满家峒山寨就他说了算了,唉,天天想着称王称霸,就不知道过个安生日子……”
“婶,在这样下去,山寨死掉的人只会更多,而且叔也不会有啥好下场,要不然,我们就这样……这样……这样做吧。”
压寨夫人眉头锁了好久,终于舒展开了:“就算为了肚里的孩子,也值得一试,就按你说的办。”
“***官军,还敢来!预备,发射,继续穿糖葫芦!”
“禀报大王,弟兄们用了全力,可虽然石尖重标钉在了乌龟车上,但似乎没官兵死,而且,那些该死的乌龟车居然还在往这边拱!”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没用全力,再加人,再加人!二十个人一起上弦,给我狠狠地射!射死那些***官军!”
石尖重标之雨又作,那些加装了重型前装甲的偏厢车上分明长出一片标之丛林。然而,没有一根能洞穿那七层泡花碱强化木板所构筑的防线,偏厢车在众官兵推动下前进,缓慢但不可阻止。
近了,近了,四百五十步,四百步,三百五十步……
“发射,发射!继续穿糖葫芦!穿死他们!”
“大王,俺们是真的穿不动啊!”
“那就是还不够劲儿,继续加人,二十五个人一起上弦!”
“大王,还是穿不动啊?而且……弟兄们累的快不行了……”
“换人,换人,继续射,继续射!”
“大王……没用的……他们还在向前拱啊!”
“你敢说我没用,再说就把你放在重弩上射出去!”
“好……好……弟兄们继续,弟兄们继续!”
……
装甲偏厢车的阵型,终于在大约一百七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虽然重标耗了一多半,但官兵终于不敢再前进了,常言说的好,我杨某人设计的八面棱角连环寨,加上强力的床子弩,根本就是无以言败哈!”
看着那哈哈大笑给自己打气的混世大王,又看看那些累到吐血的可怜喽罗,楚中昊沉默地摇了摇头,如果说原来只是模糊的预感,那么现在根本就是完全确定,此战官兵甚至可能连一个人都不会死,而满家峒山寨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白纸之后是一张铁皮,而棋子般的小圆片上面装着磁石,所以棋子的挪动、粘附没有任何困难。
白纸的正中央,画着一个八角茴香式的图形,那显然指的是八面棱角连环寨,而代表官兵的红棋子,和代表土贼的黄棋子,马上就要在山寨的边缘短兵相接了。
“庄将军,现在吾军只要在前进一点点,就会进入棱角之间的杀伤区。”侯老根指着八角茴香的图形解释道,“就算是刀牌手,也无法顶着两面、甚至三面的箭雨前进,而用那种三四十斤的小弗朗机炮轰击棱角突出处,效果也十分有限……”
庄子固评论道:“从前只是听说过八面棱角连环寨的威风,而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种营寨,用一个形容,就是:毒!”
“那姓杨的一肚子坏水,造出这样的东西,请庄将军恕罪!”
“杨鸿升自视甚高,没大没小,而且极为顽固,请庄将军息怒!”
“末将愿带一只敢死队,趁夜色冲进山寨,把杨鸿升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