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闪避的轻盈,却未曾考虑被命中的惨烈。
在战斗中,要化解敌人的攻击,一是依靠坚盾厚甲吸收这种伤害,二是凭借反射速度及时躲开。前者看似笨拙,但这种防御是“被动”的,只要甲胄还存在,就一直有效;后者自然是武林高手的象征,但这种防御是“主动”的,一旦分神、放松警惕,血肉之躯直接暴露在明晃晃的刀刃之下,其后果……
陶华玉极力用三尖分水刺去格挡,但很显然已经太晚,出洞蛟只来得及向后退了半步,但也仅仅是半步而已,刀尖从左锁骨刺入,斜斜地切向下方,一直到腹部才停止。
“啊——”
“哇啊啊——”
第一声惨叫来自陶华玉,他倒了下去,他现在只能倒了下去,巨大的伤口现在如此醒目,鲜血顺着衣着的裂缝一下子喷射出来。
第二声惨叫来自八大恶煞之一,因为石燕已做出了反应,一个“驴肉串烧”,红缨枪透过鳞甲,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
“……差一点……差一点点……要是……再深切下去半寸……我就能把他的心掏出来……不过……这样也好……竟然……竟然敢断老子的财路……把弟兄们和翟财神……都给杀了……让他死……慢慢地死……活活疼死……哈哈……呃……”
恶煞的脑袋垂了下去,无力地垂了下去,生命离开了他的身体,带着得逞的狂笑一起。
死者已矣,而生者的苦难仍在,巨舟“混江龙”的甲板之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各种已死和正在死的躯体,而地位上比较重要的,至少有三人。
于大海血肉模糊,脉搏全无,很显然已经不治。
李占春遍体鳞伤,但大都是皮外轻伤,处理起来麻烦,但没有生命危险。
陶华玉的情况最为凶险,不说那伤口本身有没有伤到内脏,光那个流血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足以吸干所有生命。
“奶奶个熊的!不许流血,血,你听见了没有,不许这么快地往外流!”西门戎急的直跳脚,“军医在哪里?军医!军医!!”
“军医?你是说随军的郎中吧?”霍二倜做无奈状,“那个还真没有,因为……翟千总……我的意思是说翟逆贼有八大金刚护身,一般不会受伤,至于普通的小兵,受了伤就看能不能自己抗过去,抗的过去就歇两天继续打仗,抗不过去就补上一刀,挖个坑直接埋了,或者扔到江里……”
“奶奶个熊的,畜生!这厮是个畜生!……”炮将一想再骂他是什么动物也没有用,该死的还得死,只好急中生智,死马当活马医,“只好这样了,强行愈合伤口,一直抗到军医出现!”
洪小七以为西门戎有什么特殊的疗伤方式,连“强行愈合”都会,结果一看这厮是用双手吧破开的伤口两边强行合在一起,以此来阻止血液的流失。这样当然不是不管用,不过……能一直这么下去么?
“奶奶个熊的,陶哥不许说话,专心指挥血小板凝固血液啊!……要是阑珊那小丫头在就好了,她会医术的,她就是加血的医护兵!现在……仗都打赢了,巨舟也被我们占领了,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兄弟死去……这叫什么事情,这叫什么玩意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哎?燕子到哪里去了?”
西门戎双手仍强行愈合着伤口,扭头一看,只见石燕身处一堆忙着抢救李占春的明兵之后,距离船沿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想……
“燕子啊……我知道你难过,但别这么想不开,别这样就跳江自杀啊,春哥和妮子还指望着你呢,你……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哎呀妈呀,胖哥你干嘛咒我,本姑娘才不想跳江自杀呢!我现在是在瞭望!”
瞭望?现在巨舟附近除了漂浮的残骸、死尸,就是那些逃之夭夭的西军小船了,这还有什么瞭望的价值?莫非……有什么重大发现?
“哎呀妈呀,我确实是看见了,”百步穿杨女的视力果然非同寻常,“那边有一艘小船……确实有一艘小船划过来,上面飘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的好像是……哎呀妈呀,胖哥我问你,上面一个殴打的殴,下面一个西门的西,是什么字啊?”
上面一个殴打的欧,下面一个西门的西?好像没有这个字啊……不过,石燕本来是文盲,在王永春的教导下虽然认得一些字,却依然是个白字姑娘。若是稍稍改变一下,那么石燕看到的小船上旗子上写的……莫非是……
“燕子,你没看错吧,那个很可能是医学的医(繁体的医是醫)!”
“本姑娘的眼力,那可真是名不虚传,什么时候看错过?!”
“那么现在来的显然是一艘医疗船,换句话说……”西门戎喜形于色,“陶哥有救了!”
崇祯十七年八月十五日丑时,重庆北城。
一片狼藉,一片狼藉!能抢的都被抢走了,不能抢的都是娘不亲爹不爱的无用废物。而且这分明不是单纯的外来侵袭,还有内部作乱的因素在内。
曾英这混帐家伙,这几个月来一直幽魂般地在重庆东边骚扰,原来一直等着就是破城大掠的时机,而夜晚的江面之战,恰恰给了他这个蓄谋已久的机会,换句话说,自己输了,而且是输的一塌糊涂,“三杰”一个没捉到,也没杀掉,赔了巨舟不说,重庆北城又被洗了一遍!
刘廷举气的牙根痒痒,带了一狗票亲兵找天速星宗朴算总账。不想宗朴到底是天罡辈的特务,心理素质好的不得了,一百来人刀锋相向之下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话还文绉绉的。
“此乃连环计也,前计不成,还有后计,吾之甲马已送来一堵墙、万人敌的密报,形势依然在大西王掌握之中,汝大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