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太守王朗通晓经籍,少举孝廉,后举茂才,而后又任职州官,称得上历仕州郡,可能保我江东?”
“王景兴任职不过两三月,如何保我江东,仅是山中匪寇便足以让他清剿数年了。”
“豫章太守周术,治下百姓过百万,可能保我江东?”
“豫章百姓只知鄱阳彭氏,不知太守何人。”
严虎微微一笑,这倒也算不上夸张之言,豫章彭氏是江东首屈一指的豪族,僮仆过万,据传闻豫章郡境内的山越势力、水匪都与其关系匪浅,俨然是豫章的半个土皇帝。
“庐江太守陆康,深合江东士民之望,可能保我江东?”
“陆康垂垂老矣,且在大江对岸,如何保我江东。”
对于严纲的回答,严虎早有预料,一番问询过后,直接吐露志向:“既然江东没有守土安民之人,我如何争不得?”
“实话实说,我欲举义兵,驱逐袁术所将淮、泗、荆、豫之兵,保全江东父老。”
严纲眼神一震,旋即了然,他不是蠢人,从严虎先前的问话之中,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严虎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耳闻严虎志向,严纲酒醒了大半,昂首郑重问道:“家主的志向我知道了,不知今日唤我来何事?”
“人口、青壮、粮秣、田地、财货、兵甲数额总是要弄清楚的。”严虎直言不讳。
严纲淡淡颔首,取出怀中册籍,噌噌翻阅两三下,禀报道:“在族内册籍上的男女老少一共是两万七千三百一十四。
当然了,这只是大体数字,每日都有百姓因疾病、饥饿死亡,实际人口肯定是要比在册人口少的。”
“田地呢?”
“田地是租借给沈家种,沈家会根据收成运给族里一部分粮食。”
沈氏与严氏同为乌程豪族,世代姻亲,两家关系不错,转租土地这事便是严虎与沈家家主沈䁕)洽谈的。
“具体有多少粮食?”
“山下石城中存有精米一万石,另有未脱壳的稻米两万三千石”。
“那这两万三千石稻米脱壳之后能剩多少?”
“大概一万七千石左右吧。”严纲略略思忖一下,索性他不是只读圣贤书的腐儒,勉强答的上来。
“也就是说,加起来一共两万七千石。”严虎眉头一紧,若按照丁男月食一石二斗,大男月食一石零八升……的标准算,这些粮食也只够严氏宗族维持四五个月,更别提赈济百姓了。
随着袁术占据九江,江东一日三惊,米价已经翻了一倍不止,如今纵然是有钱也不好买到粮食了,这也逼得一部分原本日子过得下去的百姓亡入山林。
“钱财,兵甲有多少?”
“钱都买了马匹和弩了,府库里只剩下不到三百万。”
闻言,严虎手扶额头,露出一抹恍然,回想起了这笔发生在去年的大交易。
去年九月,中山大商人苏双、张世平贩马至广陵郡,严虎携巨訾买了五十匹北地良马,花去了足足一千万。
弩是从故会稽太守郭贡手中买的,一架两万钱。
五十匹好马、一百架强弩,一共是一千两百万钱,严氏数代人攒的家底也基本掏空了。
“那兵甲呢?”
“也没多少,刀、剑、矛、戟加起来也就两三千把。”
“是有些少。”严虎面无表情应和一声,没办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伯纪可有办法?”
严纲摇摇头,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一介文士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一旁喝得半醉严舆突然插话了:“伯纪,你看不上我大兄这我知道,但我兄弟二人若是兵败,只怕你也得捞个从贼的名声……当然了,你若是想当严氏的项伯,直接出门左拐就是,我保证你背后没有冷箭。”
严纲面色一白,严舆之言完完全全是在逼迫他做选择。
严虎也没有想到这个戆直的二弟会奉上一记神助攻,汉代是个讲究亲亲相隐的社会,士人若是做出告奸之举,名声扫地是必然的,莫说做官,纵然是出门也会被指点。
严纲沉默半晌,而后认命似的叹口气,献上一策:“沈家有冶铁作坊,应该有不少兵甲,家主可以将乌程的宅邸、土地卖一部分给沈家,换一批兵甲”。
族中三个有才之人尽数收入囊中,严虎大喜:“我准备整编部曲,没有空闲时间,伯纪愿不愿意担当这个使者,和沈氏家主谈一谈?”
“毕竟是变卖祖产,还是家主您出面比较妥当些。”严纲拱拱手,正色说道。
严虎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只要能换来兵刃、甲胄,田地、房宅尽管卖,事后我自会向祖宗牌位请罪。”
“既如此,愚兄愿一试。”严纲再无话可说,只得硬着头皮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