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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四话(1 / 2)

 第四话

活著的意义

「真是伤亡惨重」

这是光辉回到托勒瓦士邸时說的第一句话,当时他的身上背著仍然意识不清的史都华,他发现前方餐厅原本有一扇可以两面推开且非常坚固的大门,但现在卻被破坏殆尽。

「裡面也很惨,桌椅全部遭到破坏,牆壁和地板也都伤痕累累──复元一切应该会花上不少时间吧」

露希相当不甘心地如此低声說著,光辉已经在车子裡听露希敘述事情经过──虽然当初她将宅第中所有人员集中到餐厅並设下结界,可是最后仍被法尔派出的『魔女亡灵使役魔』破坏。

后来珍娜身受重伤並且濒临死亡,而聚集在餐厅的下人们也都受到轻伤──也许是因为敌人将攻擊对象完全锁定在苏菲亚和珍娜身上,所以其他人才沒有受到致命伤。

「那个」

露希和光辉回头一看,只看见马克背著因惊吓过度而晕眩过去的母亲佇立在原地。

「总之,我想先让爸妈躺著休息」

「說得也是,应该可以使用史都华的房间吧」

露希转头环顾四周,正好看到那位女仆从餐厅走出来。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露希小跑步过去叫住女仆,她便停下腳步並转头看往露希。

「啊卡罗小姐不知道忽已经回来了,小的深感抱歉」

「沒关系,不用在意对了,妳沒受伤吗?」

「不其实小的有受伤,由於艾略特老爷发给每个人一点灵药──小的只含了一小口,结果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癒合。因为只要微量的药粉就可以產生效果,所以每一个人都有分到。这就是鍊金术的神奇之处吧!虽然小的已经在这裡服务八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份神奇之处呢!」

女仆說话的口气带著少许兴奋,露希则点头並以「原来如此」应和之后,又再度问道:

「话說回来,妳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吗?」

当女仆一看清光辉背上男人的面孔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史都华二爷!?二爷发生什麼事了!?」

「他们也遭到法尔的攻擊了。」

「!?」

听露希說完后,女仆不禁哑然失声並显得相当手足无措。

「该如何是好呢?分给这麼多人之后,药也已经沒了!」

「请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先将他的伤治好了,他现在只是陷入昏睡而已。」

「是、是这樣子的吗谢天谢地,我已经不想看见有人受到折磨了」

女仆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接著她的目光稍微改变方向,走在光辉身后那一位穿著黑色骑士服並背著一位女性的少年身上。

「请问那位客人是?」

「咦?啊我是」

「难道說,您就是马克少爷吗?」

「嗯是这樣沒错」

「果然是您您变得成熟不少,让小的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小的真是深感愧疚。」

马克似乎並不记得她,因此女仆向他赔罪时也只是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嘴裡还发出「啊、嗯」的声音。女仆清了一下喉咙,便有如将这个话题告个段落似地說道:

「您要到史都华二爷的房间吗?请往这边。」

女仆說罢便转身回头,並走向靠近內侧的阶梯,露希等人也跟在她的身后。

史都华的房间位在二楼的左侧,幸好臥床是双人加大尺寸,光辉和马克才能夠让背上的两人舒适地安置在床上。

「老爸、老妈,对不起。」

看著父母躺在一起昏睡的容貌,马克突然說出一句话。

「只要我沒有跷家的话如果光辉前来保护我的时候,我早点跟他走的话,事情应该就不会演变成这樣了」

马克的眼中不禁淚水盈眶。的确如果光辉能夠早点和他们会合,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还能先由光辉缠住法尔,让吏都华他们趁机逃跑。然而

「他们遭遇不测又不是你的错。」

这不过是眾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种,所以光辉才会这麼开口安慰马克。

「一切都是法尔的错。不管你怎麼自责,只要那家伙还活著,你们的性命都会一直受到他的威胁。」

只见马克将脸埋在床上並呜呜咽咽地哭泣,因此光辉无法推测这句话是否能带给马克些许安慰。

露希便拍了拍光辉的肩膀並說:

「向艾略特报告现状吧!」

光辉点头回应,一边看著马克並一边走出房间。

女仆已经站在走廊等候他们,一看见她,露希便微微一笑說道:

「谢谢妳。餐厅应该还有收拾工作沒做吧?妳可以不用招呼我们,先回去忙妳的吧。」

「好的,那麼小的就先告退了。」

女仆恭敬地行礼后便离开房间。目送她离去后,露希立刻集中精神寻找艾略特的气息。

「艾略特在苏菲亚的房间」

露希马上将视線投向隔壁的房间──虽然光辉並不清楚,但看来是苏菲亚的房间。当光辉感应灵气后,确实在裡面感应到艾略特相苏菲亚的气息,此外还有艾米儿和珍娜的气息。

露希敲了敲房门,从裡面使微微传来一道男性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对方的话语,但应该是准许入內的意思,露希便缓缓地将门打开並进入房內。

房內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珍娜在床上持续沉睡,苏菲亚则坐在臥床旁边的椅子上注意女儿的情況,艾略特相艾米儿则站在后面。

艾米儿一见到光辉,立刻露出泫然饮泣的表情──但她仍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成功保护史都华他们了吗?」

「十分抱歉,他们受到法尔的袭擊,由於我的疏忽,所以让史都华先生受伤了。」

光辉马上低头认错。艾略特虽然一脸快要发飙的樣子,但露希立刻出声居中斡旋。

「但是,我已经完全治好他的伤势。他既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虽然他们夫妇陷入昏迷,但现在已经让马克陪在他们身边休息了。」

「是吗?那就算了。」

露希将脸转向光辉,並用日文小声罵了句「老顽固」。

「下一个问题,犯人呢?你们沒有将法尔.基亚茲逮捕吗?」

「他当时先对史都华夫妇发动攻擊,然后趁我抵挡攻擊的时候逃走了。」

「还是沒办法吗」

艾略特如此喃喃自语,他的语调彷彿早已不含任何期待似地淡然。

「可是,法尔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他会来这裡将倖存的各位一网打尽。」

露希的发言让室內的空气变得更加紧张──最为紧张的是艾米儿,她那惹人爱怜的朱唇微微发出颤抖。

可是,露希的下一句话则是『保证获救的预告』。

「所以请各位不用担心,事情将会於今晚告一段落,结局将会是我和光辉一起逮到法尔,並让所有的人都活下来!」

一听到露希充满自信的声音,在场的人──包括眼睛片刻不离女儿的苏菲亚,在这一刻全都面向她。

露希彷彿已经事先预知未来似地,带著坚定的信心立下宣言,保证自己『一定会逮到法尔』──艾米儿的嘴唇也在不知不觉间停止颤抖。

离开苏菲亚的房间后,露希和光辉回到自己的客房。时间将近正午,窗外射进来的白色阳光显得更加明亮。

仔细一想,他们从昨天早上起就一直保持清醒,換句话說,他们已经大約二十九个小时沒有阖上眼睛了。

(难怪会这麼困。)

光辉往沙发上一躺,眼皮突然变得相当沉重,似乎随时都能陷入沉睡──可是,光辉现在还不能睡。

原因在於露希已经倒在床上,她回到房间后便立刻說了一句:

『我已经不行了光辉,三个小时轮一班。』

便立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夠了,我也很想睡耶。」

光辉一边揉著眼睛,一边出声埋怨。他原本以为发出声音便能消除一些睡意,不过现实还是相当残酷。就像是有位催眠大师在他眼前搖晃一枚五圆硬币似地(註12),他的眼皮慢慢阖上,並开始打起盹

就在此刻,门外靜靜地响起一阵敲门声。光辉努力将飘然远去的意识抓回来,他睜开已经闭上的眼皮,並试著轻轻搖头将睡意赶跑,但仍然毫无效果。

门外再度响起一阵敲门声──光辉搖搖晃晃地走向房门,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门打开。

「那个午安。」

只见艾米儿站在门口。

「喔午安。」

光辉一边回想她昨晚前来拜访的相同情境,一边回应问候,並向她拋出与昨天晚上一模一樣的疑问.。

「有事吗?」

「那个我只是想到刚刚还沒有向你說『欢迎回来』而已」

艾米儿红著脸說出这句话,光辉则只是歪著头並不解地问道:

「妳特地来这裡就只为了說这句话吗?」

「不、不是的!这只是顺便一问而已!我、我是来问两位打算怎麼享用午餐的!」

「午餐?」

「是的因为现在无法使用餐厅所以大家決定分散在各个房间用餐,不知道光辉和卡罗小姐有什麼打算,所以我才过来询问」

一般而言,在此种情況下应该沒有心情用餐,可是光辉也认为应该在非常时刻之前先行用餐。从艾米儿也有此种认知这一点观察,她的精神似乎相当坚強。

「說得也是那就麻烦妳了。」

「是,立刻为两位送来对、对了光辉」

艾米儿一边以手指玩弄漂亮的褐色头发,一边难以啟齿似地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吗?」

一听到光辉的问题,艾米儿便以恳求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說道:

「嗯那个如果光辉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在这裡用餐吗?」

「一起用餐?」

「是、是的自己用餐也很无聊父亲大人应该会独自用膳,而且现在的气氛也不方便和其他客人一起用餐」

虽然光辉並不清楚艾米儿找自己一起用餐的理由,可是也不需要特別拒絕她,況且一个人在房裡很有可能会马上睡著,和艾米儿聊天的话应该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请问可以吗?」

正当光辉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艾米儿便一脸不安地如此问道。明明刚刚还一副满脸通红的模樣──光辉认为她的表情一直变来变去的还页忙,便回答道:

「好啊,我都可以。」

「真、真的可以吗可以和你一起用餐吗?」

艾米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提神的一种手段,而再次脸泛红潮並目光闪烁,露出满面笑容之后

「艾米儿,那也麻烦妳帮我拿一份啰!」

光辉吓了一跳,正打算回头确认发出声音的人时,他身后人物的手臂早已楼上光辉的脖子──正是露希发出的声音。由於光辉比露希还高,所以脖子被楼住后,光辉的身体自然地微微向前倾。

光辉侧眼一看,只见露希掛著满脸微笑,虽然那道笑容看起来很甜美,但不知为何一阵寒意突然窜过光辉的背部。

「是、是的我知道了」

艾米儿突然看见从旁穴嘴的露希,脸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惊讶还是迷惘,又看似觉得相当可惜似地──所以她勉強做出一个笑容並点了点头之后,便有如欲脫离战场的逃兵一般惊惶失措地离开。

「呵呵才不让妳对我的东西出手。」

目送艾米儿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后,露希立刻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什麼是『我的东西』啊」

露希的手仍然楼在光辉的脖子上,她突然把光辉的脖子往腋下一夹。此时,光辉的心臟一如往常地大力一震,传来一阵危险的『预感』──光辉立刻感应到真正的危险即将到来,便试著逃离露希的手臂,但已经为时已晚,露希那既纤细又柔软的右腕瞬间将光辉的脖子紧紧勒住。

「为什麼要勒我脖子?」

露希的笑容依然不減,手臂上的力道卻逐渐增強。她看见光辉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便用和脸上笑容毫不相称的凌厉声音,說出和光辉的疑问毫无瓜葛的事:

「你也一樣,不可以再不如思索地接受別人的邀約──这樣会让她有所期待」

「期、期待什麼」

露希有如发洩怒气似地扫了光辉一腳,並同时放开他的脖子。由於光辉的意识完全集中在脖子上,所以他的脸便马上朝地面扑倒。幸好这裡住的是有钱人,如果地板沒有铺上柔软的地毯,或许此刻他的鼻梁已经断了。

光辉在地毯上蜷曲身体,並用力发出干咳。露希完全无视於光辉的动作,便转身跃过椅背並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向掛在牆壁上的时钟一眼並且喃喃道:

「什麼嘛!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

调整好呼吸的光辉缓缓站起来,並坐在露希所在位置右边的沙发上。他仍然心有余悸,害怕自己的脖子还会被突然勒住。

一时之间,房裡被一阵寂靜占据,这份寂靜並不带有任何尴尬的成分,只让人感到时间仍在缓缓流逝的错觉。

「光辉,我问你」

露希突然开口說道。这份过於舒适的寧靜顿时让光辉失去戒心,所以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光辉搖了搖身体,並将睡意赶跑后看向露希。

「嗯?」

「关於这次旅行,你想去哪裡?」

露希问话的表情並不含有任何让人浑身发冷的神色。她的心情一如往常地转換得相当快速,让光辉半吃惊半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妳想太远了吧这份工作都还沒有完成喔。」

「你在說什麼呀!现在已经差不多等於完成工作了吧?」

露希如此肯定地断言。

「我们现在既不用前往救援受保护的对象,也不用离开这裡──也不会再有类似兰佛德那种不确定因素的干扰,再加上和你一起併肩作战──如果这樣还会失败的话,我以后就沒有脸到学院接受委託了!」

露希說出这些话时,脸上洋溢著自信──这在光辉的眼中显得相当耀眼。

露希一直都是这樣。不论在接受委託的过程中遭遇多少失败,或在旅途途中的遗跡裡陷入困境,即使有时候她会感到相当悔恨並哭丧著脸,但她从来都不曾垂头丧气。「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突破难关!」她对自己的实力拥有信心,就是因为充满自信,所以她在光辉的眼中总是如此耀眼。

「怎、怎麼了吗?」

露希的声音让光辉恍然回神。

「干麼这樣一直盯著我看你该不会是终於发现我的魅力,所以整个人看傻了吧?」

「对啊,我看傻了,你让我重新发现妳的魅力所在了呢!」

「什」

由於露希打算捉弄光辉,所以光辉也试著回她一句,结果卻让露希惊讶地阖不上嘴,整个人浑身僵硬。仔细一看,她的脸已经红到耳根裡了。

「怎麼了吗?」

光辉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解似地平靜问道。这个疑问也让露希相当火大,所以她原本僵硬的表情微微颤动並回道:

「沒什麼啦!你很吵耶!!」

她有如火山爆发一般发出怒吼。

「妳在气什麼啦?」

光辉缓缓移开刚刚反射性地摀住耳朵的双手,即使刚刚摀住耳朵,露希的声音仍在耳內回响──她刚才的声音铁定早已传遍整幢宅第。

「我才沒生气呢!」

露希有如藏住满面的红润似地背对光辉如此說道。

「可是,我在话中卻感到一股非同小可的压力。」

「就說我沒有生气了!你很烦耶!!」

露希狠狠瞪了光辉一眼,她浑然不觉那种态度就称为「生气」

「话說回来,我们本来正在聊工作结束后的旅行目标吧?你想去哪裡?沒有特定目标的话,我就自己決定啰?」

露希硬把话题拉了回来,光辉为了让对话继续下去,便开始考虑下一个目的地──他攤开脑海中的地图,並逐一回想这一年来他们去过的国家。

「这个嘛反正我们打算环遊全世界吧?那就从最近的欧洲绕起如何?」

光辉說完后,露希考虑了一下之后

「也好,既然这附近流传许多神话,那麼探索全欧洲的秘境应该会很有趣──或许还存在爷爷当初也沒发现的秘境喔!」

露希掛著笑容赞成光辉的意见。神话越经过流传,在地表上创造出来的幻想世界──秘境也就越多。以希腊为首,整个欧洲流传著为数眾多的神话,所以秘境的数量理应不少。

看来她似乎已经在脑海裡搜寻祖父还沒探访过的秘境,以及虽然沒有记载於祖父的手记中但传說中确实存在的秘境,露希的脸上渐渐刻画出充满期待的笑容。

露希出乎意料地爽快接受自己的提议,让光辉的心情相当愉悅,他一边看著露希,自己的脸上也一边露出期待的微笑,就在此刻

(!?)

心臟发出強烈的鼓动並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光辉立刻召喚出风之精灵。

「这股魔力」

「沒错是法尔。」

「可是,妳不觉得这股灵气和之前有些不同吗」

露希的嘴上浮现一道有如野兽发现猎物时的笑容,但光辉卻满脸疑惑。光辉虽然对魔力的感应相当迟钝,可是对於灵气、妖气之类的气息卻比常人加倍敏感。现在光辉透过精灵,眼中确实映出一个穿著黑色大衣並利用飞行朝这裡靠近的少年的模樣──可是他的灵气卻和数小时前,与法尔对峙时感受到的灵气拥有微妙差異。

「就算是冒牌货也沒关系!总之先把他抓起来,是真货就赚到;冒牌货就解決掉!事情就是这麼简单!」

露希一說完便马上冲到走廊上。光辉也觉得言之有理,便跟在后面跑出房间时

请??师做好三明治的艾米儿这时正好拿著托盘,从??房裡走了出来。

「卡罗小姐和光辉?」

留著一头金发約两人如疾风一般迅速穿过大厅並跑到外面。

(到底发生什麼事了呢?)

艾米儿心中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从昨天傍晚开始,艾米儿便相当在意这名金发少年。他在车裡聆听自己述說灰暗的过去,脸上完全不见一丝不耐,只是真诚地点头应和,並对自己說出许多溫柔的话语。从那一瞬间起,艾米儿便对光辉產生好感。

这份不晓得可否称为恋爱的情感──卻是她有生以来至今未曾对異性怀抱过的情感,这份感情強烈激盪著胸中想要更加了解对方的**。身为一位见习鍊金术士,本身的好奇心就已经相当強烈,而这份**带来的刺激更加挑动她的好奇心。

艾米儿马上決定尾随两人出去,她先回廚房将三明治放好,接著便走向大门。

「啊,来啰!」

托勒瓦土宅第的大门上站著一道影子──其实那是一身黑衣的装扮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法尔.基亚茲俯视著两名朝自己冲来的金发少年少女,並相当愉快地露出笑容。

露希和光辉犀利地盯著这名让他们精神上產生不悅的男子,並对他投以充满杀气的眼神,但法尔受到两股凜冽的杀气笼罩,笑容卻反而变得更加轻薄。

「眼神不要那麼可怕嘛~~我这次只是为了送这个过来而已喔!」

法尔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信封,並在他们面前轻轻搖晃。

「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因为你马上就会束手就擒!」

露希马上开始吟唱束缚魔术的咒文,咒文不到一秒便在口中纺织而出,她朝法尔倏地伸出左手,他的腳下便立刻出现闪耀著黑色光芒的魔法圆,並从中跳出六条黑色锁链。露希把左手用力一握,锁链便缠绕住法尔的身体並将之束缚。

法尔普经嚐过这个咒文厉害之处,理应知道这些锁链的可怕之处──但是法尔卻不改悠哉神色,就算被锁链五花大绑,他仍然相当平靜地佇立原地。

露希看到这一幕,便对著光辉打从心底地佩服說道:

「你真的『只对』辨识灵气的方面很厉害耶!这家伙的确是冒牌货。」

「『只对』是多余的!」

光辉的语气稍带不满,但法尔的表情卻显得十分意外。

「喔我特地在浮遊灵体上动了不少手腳,沒想到这麼早就被妳看穿。虽然灵魂是不一樣的东西,可是外表应该做得非常相像,照理說灵气也极为相似才对。」

「原来如此也就是說我被骗了吗?」

露希再次对光辉在辨识灵气上可說是異常高超的能力感到佩服,由於光辉拥有『可视星幽界之眼』,所以才能敏銳地感受到灵魂的差異。

「本来打算被妳抓住后再『碰』地一声消失,让你们吓一跳的真无聊!」

被锁链缠绕住的冒牌法尔不禁露出扫兴的表情。

「不用再额外表演了。我会帮你收下预告信,冒牌货就该像个冒牌货乖乖地消失!」

露希的手向怀裡一探並取出飞镖,魔导具『刺针』上拥有淨化的刻印,被它射中的使役魔便会被完全淨化。正当露希打算利用手腕甩出的力道将剌针掷出时──他卻发现法尔的视線对著宅第的方向,因而停下手上的动作。

「先前透过便役魔的眼睛,我看到她们让那名叫珍娜的女孩受到致命伤。她並不是魔术师,理应无法对她施展治癒魔术,可是她卻活著,代表她已经服用过那株药草了吧?」

「药草?」

光辉以相同的字句回问对方,然而站在光辉旁边的露希脸上卻不见丝毫困惑,彷彿早已猜测到法尔接下来要說的话似地,她看著法尔的神情不带任何疑惑。

「沒错,应该有人让她服用外观为红色的药物吧?」

「!」

红色的药──光辉立刻联想到先前女仆口中的灵药,他们应该也让珍娜服用那种药了吧?另外,应该和艾米儿在两年前高燒不退並徘徊在生死关头之间时,艾略特让她吃下的是同一种药吧?

一想到这裡,光辉至今所得的情报便开始在脑裡渐渐拼湊並相互连结──一种能让濒临死亡的人完全恢复的红色灵药。

艾略特曾经杀过很多人的可能性。

以及,法尔对艾略特抱持的仇恨。

最后出现的可怕想像让光辉的脸色为之一沉。法尔一见到他的表情,似乎觉得相当有趣地露出笑容。

「看来你总算猜到了。」

不能再让他继续說下去!再听下去,我可能会放棄对托勒瓦土家族全员的保护工作!

光辉右手的指尖对準法尔,正打算放出火球时──法尔卻早一步开口,事实就有如光辉心中所想一般

「沒错,那正是牺牲我的村子一百六十三条人命所制造出来的药!」

「啧」

光辉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身体一晃──可是背后卻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让光辉瞬间摆脫那股晕眩感。

「不可能!」

「艾米儿?」

「父亲大人不可能杀了那麼多人那一定是胡說!」

艾米儿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渐渐面容扭曲並且合著满眶淚水拼命挤出颤抖的声音,全力否定法尔所說的话。

「不,是真的。妳的父亲将村裡的人全部杀掉──就只为了救妳一个人!」

先前开玩笑的态度產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法尔以冷酷的眼神紧盯著艾米儿。

「听說妳的身体一生下来就很虛弱吧?」

「!」

「两年前,刚好是现在这个季节──妳发高燒臥病在床,那个人渣大概不忍心看到妳痛苦的樣子,才兴起『无论如何都要让妳活下来』的念头。所以村子裡的人才因此丧命」

法尔一說到这裡便咬牙切齿。虽然眼前的只是冒牌货,但法尔应该是以意识直接加以遙控──因为他那充满憎恨的表情絕非虛假。

「村子裡的每个人因此丧命就是因为服下从大家的生命萃取出来的草药,妳才能活下来的!」

艾米儿的满眶淚水终於流下,她的脸上立刻增添数条淚痕。

法尔看见她哭泣的表情,便在脸上露出虛偽的微笑。

「你应该相当庆幸自己能夠活下来吧?嗯,妳一定相当快乐!身体变得如此健康,应该更让妳乐不可支不过」

这名如同一道影子的少年身上突然释放出杀气。

「我就是沒办法放过妳!」

短短的一句话裡蘊含的情感,毫不留情地将少女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事实就是如此,妳虽然得到未来,可是卻让我失去村子、家庭、母亲、奶奶、老师、朋友还有喜欢的人──让我失去了永远不被任何人打扰,在村子裡平靜生活的未来!全都是那个男人的错也是妳的错!所以找絕对无法原谅妳!我无法原谅夺走我的未来,並每天悠悠哉哉生活的」

突然传来一道「咻」的銳利风声打断他的敘述,法尔的脖子看似微微往后一仰,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穴著一支飞镖。

「小朋友,你太多话啰!男人将怨恨掛在嘴边真是有夠窝囊,而且我已经听腻了,所以赶快消失吧!」

露希一脸不高兴地如此說道。呈现法尔造型的使役魔眼睛朝上,看向剌在额头上的飞镖一眼之后,似乎觉得这个樣子颇为有趣,因此脸上憎恨的表情突然消失,转而露出诡谲的笑容──头颅就在维持笑容的状況下瞬间迸裂。

光辉为了不让艾米儿见到这幅残酷的画面,便立刻移动到艾米儿的前方──可是她的目光呆滞,似乎完全沒有见到这一幕。

飞散的黑发、白骨以及红色的肉块在掉落的过程中渐渐失去顏色──碎片还沒落到地面,就彷彿煙火的火花一般消失在空中。脖子以下的身体虽然仍被锁链紧紧缠绕,但也渐失色彩──整个躯体慢慢从物质界消失不见。

露希看著整个过程结束后,才收回伸向前方的手,於是锁链和魔法圆都有如幻影一般煙消云散。

露希拾起在空中飘然飞落的白色信纸,那是法尔的最后一封预告信。

『今晚零时,我将杀掉艾略特.托勒瓦土和所有与他有所关联的人──法尔.基亚茲。』

露希似乎相当乏味地看过內容后,便将信纸装回信封。

光辉听见后方传来「沙」的腳步声,转头一看,只见跑一小段路使会喘不过气的艾米儿已经急忙跑回宅第

「喂!」

回过神后,光辉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正往艾米儿追去──光辉看著她一边哭一边跑掉的身影,便觉得自己非这麼做不可。

「咦?光辉,等一下!」

露希被丟下自己並拔腿就跑的弟子吓了一跳,立刻对著他大声喊叫。光辉虽然听到她在背后大喊,可是他並沒有回应,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宅第。

光辉才一踏进门,便听见艾米儿的喊叫声:

「父亲大人,这是真的吗!?听說您为了做出那种药,所以杀死很多人吗!?」

艾米儿似乎在艾略特的房间门口。

「请告诉我,为什麼要这樣父亲大人,您为什麼要做出这种事呢?」

艾米儿狠狈瞪著艾略特的房门。不晓得是因为跑到房门口耗费相当多的体力,抑或是因为愤怒的缘故──她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晃动。

艾略特卻只选择沉默不语──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确实一直想得到一副健康的身体两年前的那一天,我也确实在心中想过无数次:『我还不想死!』虽然我一直那麼认为可是我並不想背负那麼多条人命继续活下去!」

艾米儿不停流著眼淚。过了一会儿,艾米儿便不发一语地穿过光辉的身旁,马上走进自己位在艾略特隔壁的房间並用力将门甩上,然后喀嚓地锁上房门。

光辉再次转头看向艾略特房间的门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露希。」

「这是不久前送来的预告信。」

她将预告信塞入房门的缝隙之后

「回房间吧!」

她便拍了拍光辉的肩膀並迈开步伐──光辉再度瞥向艾米儿的房间一眼后,马上转头追向师父那晃动一头金色长发的背影。

回到房间后,两人分別坐在不同张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沉默数分后──最后由光辉先开口說:

「其实妳早就知道红色的药是怎麼做出来的吧?」

露希点头表示肯定。

「沒错──刚好就在两年前,我从学院时代就认识的一位鍊金术士身上听到一段话,据說图书馆裡关於『万灵药』制作方法的报告被偷走了。虽然当时一度鬧得沸沸扬扬,不过由於最后大家的结论是:『现代社会中並不可能做出那种药』,所以搜查才因而中断──反正也还有好几份副本。」

「为什麼在现代社会中不可能做出那种药呢?」

「或许以前和现代有所不同,现在只要消失一个人就会引起轩然**。根据记载,若要制造万灵药,以一般人来计算至少需要五百人份的〈玛那〉──如果牺牲那麼多人,一定会东窗事发。所以在现代裡应该不会有人想制作万灵药这是学院裡的人做出的判断。」

「可是,既然艾略特将它实际制造出来,又为什麼沒被发现呢?」

「问题既存这裡,先前我们应该谈过有关狩猎『魔女』的话题吧?虽然现在已经不再盛行,但还是有些许风气流传下来。所以『魔女』的倖存者为了不让世人发现,都会以隐蔽结界覆盖自己的村子並过著隐居生活。一个不为人知的村落就算被整个毀灭,也不会有人发现吧?而且『魔女』身上的〈玛那〉含量也很高,同樣从事鍊金术的亲戚们当然也知道这种传闻,所以这也是他们拒絕来到这裡的理由吧!」

光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两手交叉盖住自己的额头。

「那麼法尔被艾略特夺走珍惜的一切难怪不愿意原谅艾略特不会原谅所有和艾略特有关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打算怎麼办?」

露希似乎对开始感伤的光辉感到不满,话中开始带刺。

「你会默默在一旁看著他杀害艾略恃和艾米儿吗?」

「」

光辉不禁哑口无言。

光辉认为法尔的仇恨心态虽然符合常理,但若对他的行动冷眼旁观,也就等於认定复仇是一件正确的事──追根究底,便会成为否定对光辉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因为自己过去也曾造成数百人死亡。一个人害死那麼多人,怎麼可能还会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利呢?

「师父妳会怎麼做?」

当光辉向露希寻求答案並抬起头时

「!?」

一支飞镖突然迫在眉睫。光辉马上靠反射动作闪开,飞镖立刻掠过光辉的耳边,轻轻发出「当」的一声並穴在后方的牆壁上。

「妳、妳搞什麼鬼?」

光辉一边调整因为惊吓而变得凌乱的呼吸,並一边瞪了露希一眼,但露希卻撂下狠话:

「真是的,有一个记性差的徒弟还真是令人头痛我应该跟你說过,除了修行以外的时候都要直呼我的名字吧?」

「」

由於带著求教的心情发问,才会尊称她师父的──說话回来,师父居然在这种情況下还能說出那种话,让光辉打从心底佩服不已。

「露希,妳会怎麼做?」

由於话题一直沒有进展,光辉只好重新再问一次,结果露希卻一副理所当然地答道:

「当然是把法尔抓起来呀:因为这才是我们所接下的委託內容。」

如果能像她这樣把心结轻松割舍,活在世上应该会相当快乐吧?

露希看见光辉闷不吭声,便将金色的头发往上拨並說:

「虽然时间还沒经过二十四小时,但如果不再过问似乎会对工作產生影响,所以找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露希事先声明之后,便认真地注视著光辉。

「你在日本发生了什麼事呢?」

露希至今还不曾用如此溫柔的声音对光辉讲话,光辉确实感受到露希打从心底对自己的关心,於是抬起脸迎接她的目光──可是他还是沒办法說出口,因为这件事情一定要由自己解決。

「我已经說过沒什麼了吧?」

「光辉」

「!?」

露希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並用手一把抓住光辉的脸,光辉则像昨天一樣被压倒仰躺在沙发上。

「光辉你还要鬧到什麼时候」

露希的语气突然一转,含有怒气的低沉声音立刻响遍整个房间。光辉虽然抓著露希的手臂努力想掙脫,但马上停下动作。因为他透过露希握著自己脸庞的手──透过手指的缝隙,光辉看见她的表情因为极度痛苦而显得相当悲伤。

「光辉,你打算一直欺骗我吗我是你的师父,我们缔结师徒之約已经一年我一直都待在你的身边」

露希原本应该蘊含怒气的声音──渐渐化为哀伤。

「虽然你还不是很了解我可是我已经很了解你了」

她抓著光辉脸部的力道慢慢缓和,似乎只要动一下就可以将她的手掙开。

「如果光辉心裡有难过的事情,就算你再怎麼掩饰,我还是会发现就算我不像你姊姊一樣和你灵魂相连,我还是很清楚」

「」

「觉得难过就要說出来不要一个人往肚子裡吞你也可以像面对妈妈和姊姊一樣,向我倾诉心事缔结师徒之約时我向光辉发誓过,只要你还称呼我师父一天,我就会永远支持光辉不论有什麼事,我都会帮助星之宮光辉」

「」

「还是說我那麼不值得信赖吗?我在光辉心目中只有这点程度的信任吗?」

她那有如蓝宝石一般澄澈的蓝色眼睛上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淚水

(这也是演戏吗?)

露希曾說过:『每个女人都是演员』,而光辉之前也看过好几次她欺骗別人的过程。可是光辉回想起和露希一起渡过的每一天──她曾经骗过自己吗?

(啊我一直都沒注意到)

虽然她有时候不会告诉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还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也碰过几次她称不上玩笑的攻擊──可是露希並不曾对自己逢场作戏,也不曾对自己說谎。

直到现在,光辉才注意到这件事。

光辉突然感到自己的眼角一热。永远会支持自己──除了骨肉血亲外,居然还有人肯如此对待自己,让他觉得非常高兴──因此不禁鼻头一酸。

光辉将露希搭在自己脸上的手移开,並小声說道:

「对不起。」

光辉先前坚持不肯說出在日本发生的事──他认为自己如果說出在日本犯下的过错,他们一定会离开自己,这就是不敢說出口的最主要理由──因为他无法相信他们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我回到日本之后,闯下一件滔天大祸」

光辉在心底下定決心相信他们后,才开始說道。

自己家中世世代代封印的妖魔将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当做棋子,开始吞噬人类的灵魂。由於这件事,害得包括自己的唯一一个朋友在內,共有数百人遭到杀害。而将那个妖魔的封印解开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与父亲的比试中将那把做为封印楔子的剑折断的自己──光辉毫无保留地說出这些日子以来,不断折磨著自己內心的沉重事实。

光辉的心中有时还是会冒出他们远离自己的恐惧感,因此让他說话有些断断续续。即便如此,光辉还是相信他们並說出自己犯下的过错。

光辉說完之后,一直默默听著自己說话的露希开口问道:

「光辉,我问你,你还记得自己对马克說过的话吗?」

「咦?」

光辉听到如此唐突的问题,一时之间想不到是哪件事。

「那个孩子也和你一樣,把父母遭遇危险的罪过怪到自己头上並不断自责。光辉看到他的樣子,应该說过:『父母遭遇不测又不是你的错。』以及『他们遇难的原因出在法尔身上。』吧?」

光辉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因为同情不断自责的马克,好像曾经說过这些话,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让他面红耳赤。

「我认为这份心情也应该套用在自己身上喔!」

「?」

「试著把用来原谅並安慰別人的溫柔,也分一点给自己吧?」

「」

光辉不禁无言片刻,並在脑中一次又一次地反刍露希說过的话。沒多久之后,光辉透露出求助的语气向她问道:

「我可以这麼做吗?」

露希一派理所当然地点头說道:

「当然啰!虽然对自己太过放纵也值得非议,但如果因此一直严以律己,人生就会变得很无聊喔!」

这个回答让光辉不禁莞尔──他回想起一年前刚认识露希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她为了赚取旅行经费而非常忙碌,光辉看著她劳碌的身影,突然好奇地问道:「妳为什麼想要去旅行呢?」

结果,露希卻稀松平当地回答他:

『因为觉得很有趣啊!光辉,人诞生到世界上是为了享受人生的!所以把人生耗费在娛乐之上,才是人生的真理。』

光辉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因此不禁放声大笑並认为:「这个人生目标未免太堕落了吧!」──如今他似乎也能了解此种人生的真正美妙之处。

「說得也是人生一定要好好享受才行。」

「沒错,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嗯,我忘记了。」

光辉露出苦笑並点了点头,露希则摆出一脸吃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耶!」

並丟出一句辛辣的评论。

「好吧,将话题拉回这次的委託上。」

露希从光辉的旁边站起身,並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光辉,你觉得这次的事件应该以什麼樣的方式落幕呢?」

「」

光辉敛去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相当僵硬──他能想到的结局只有两个。

「你愿意冷眼旁观法尔完成复仇,让艾略特相艾米见被他杀掉吗?」

露希說出其中一种结局──光辉便搖头加以否定,他认为最后有人死掉的结局,絕对不会是个好结局。

「那答案很简单,我们全力阻止法尔吧!」

可是这个选择也就等同於赞成「人为了存活可以不惜牺牲他人,而受害者也只能忍气吞声。」吧?

光辉一直找不到答案並陷入一片沉默,露希则叹了一口气后說道:

「光辉,如果你沒办法想通的话,试著问问你最喜欢的姊姊吧!听完你在日本的故事后,我认为你姊姊应该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

「问御影?」

「那裡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多吧?就算早上再怎麼爬不起来,这个时间应该还醒著吧?」

御影穿著便服,右手拿著包著破敌剑『织女』的紫色竹剑袋,和三名家人一同走在散发著白色灯光的路灯下,她现在正在执行除魔师的勤务。

他们从下午八点开始进行巡逻市街的工作──接下来約莫一个小时,他们就只是单纯地在路上走路,別說是妖魔,他们就连怨灵的蹤影都沒发现。虽然御影试著集中精神探索妖气以及怨灵所恃有的暗澹灵气,但並沒有特別值得注意的状況。

(嗯,这也是理所当然。市內所有作祟的怨灵之前才被光辉全部驱除了嘛!)

光辉回到日本时,御影曾请他驱除蓟市裡所有作祟的怨灵。虽然光辉不会阴阳术,但他借著在国外学到的精灵术,一个多礼拜內就漂亮地达成任务。即使回想起来,御影对弟弟感到的骄傲仍然丝毫不见褪色。

正当地想著弟弟的时候

《御影。》

(光辉?)

弟弟的声音正好在脑內响起。由於他平常除了叫醒自己之外並不会跟自己联络,所以让御影有一点惊讶。

《御影,妳现在方便吗?》

(现在?嗯,你等我一下。)

在御影心中的优先顺序中,沒有比弟弟更重要的东西。她的脑中完全不会出现『我现在正在工作,待会再找我。』的理由。

御影一边看著三名走在前面的家人,一边慢慢聚集〈气〉在腳上,靜靜等待时机。正当一行人準备通过十字路口时

(机会来了!)

《咦?什麼机会来了?》

御影无视於光辉在脑中响起的声音,马上跳向左边的路,並以凝聚〈气〉的腳力急速狂奔,瞬间与家人拉开五公尺的距离,然后她一路往前冲,将与家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同时摆脫他们以及自己的勤务。

「到这裡就可以了吧?」

御影缓缓減慢速度,並从奔驰转为步行。

《虽然是我主动找你讲话的,不过妳现在正在执勤吧?》

(沒关系啦!多亏光辉帮我们驱除市內的所有怨灵,所以现在很閒。)

《喂,老是抱怨晨练的人可以說这种话吗?》

(沒关系啦~~关於赖床这点我沒有借口可以辩解,不过翘班倒是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喔!)

光辉听她这麼一說,不禁露出苦笑,御影也跟著微微一笑並走进附近的公园。

这个小公园裡只有街灯朦胧的光線,还有一些铲子、水筒和球等物品孤单地躺在沙坑上,或许是小孩子忘记带回去的玩具。

御影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盪秋千上。

(话說回来,怎麼了吗?)

既然都坐在秋千上了,御影便索性将『织女』放在膝盖上,並轻轻往地面一踢,开始盪起秋千。

(你该不会和师父鬧翻了,所以決定要回来吧?)

御影用既开心又兴奋的声音问道,可是

《不,並不是》

姊姊的期待马上当场落空──也就是說,他现在和师父处得还不错吧?御影有点不愉快地「唉」了一声之后,结果光辉卻突然想起往事並向她抱怨。

《对了!之前妳那个鬼建议害我的眼睛差点瞎掉耶!》

(眼睛差点瞎掉那还真是危险)

御影不禁「哈哈」地傻笑,试图敷衍过去。

《都是妳害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要說說妳,先给我记著》

真是自掘坟墓,御影衷心祈祷下次见面时光辉会忘掉这件事。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呢?你不是有话要对姊姊說吗?)

《妳又想转移话题了。》

御影听著频道连接传来的声音,轻易地想像到弟弟现在的表情,光辉可能也认为这个话题还蛮蠢的吧!

《嗯,算了话說回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问妳》

御影一边对总算转換话题一事松了一口气,一边筹弟弟继续說下去,但光辉卻迟迟沒有出声。

(想问我什麼事呢?)

《嗯这个因为》

他似乎相当难以啟齿,刚刚那种自然的语气有如作梦一般,光辉变得欲言又止,但不久后总算下定決心,並吞吞吐吐地开始敘述。

(我了解事情的经过了,不过你到底想问我什麼问题?)

《御影御影应该会去阻止犯人吧?》

(当然。)

御影毫不考虑地当场回答──因为这件事真的不需要考虑。

《可是如果前去阻止的话那要如何处理犯人心中的恨意呢?》

(咦?)

《妳想想看,他们村子的人全部都被杀掉喔!即使如此要他忍气吞声好像也太残忍了吧?》

光辉似乎相当认真地如此问道──弟弟就是这麼溫柔,以至於同情和他非亲非故的犯人。对御影而言,弟弟的溫柔让她既高兴又骄傲──不过只有这次,御影在感到高与和骄傲之前,她不禁对弟弟的问题感到傻眼。

(光辉,关於这件事我已经說过很多次啰!)

《果然如此,师父她也是这麼跟我說:『你姊姊在你回来之前,应该已经跟你說过答案了吧?』》

(你师父說出这句话?)

光辉似乎已经跟师父讲过日本发生的事,或许她早已发现光辉对父亲的恨意已经減弱不少,因此他师父才会认为自己应该开导他吧?

(原来如此,看来她多少拥有当师父的素质嘛)

似乎不只是一个爱嫉妒的女人而已。

《『只是』?妳刚才說什麼?》

(嗯?沒什麼话說回来,光辉的记性真的很差耶!回来日本的时候也忘过好几次,想不到你又忘掉了成续居然还比我好,让姊姊我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耶!)

《我也常被师父这樣說一下說我沒有悟性,一下又說我记性不好附带一提,妳成绩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妳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唸书上吧!》

(才不是这樣呢!我也希望自己能好好唸书喔!)

《那以后上课不要再睡觉啰?》

()

由於自己今天又在课堂上打瞌睡,所以御影实在无话反驳,只好闭嘴不谈。

(嗯那个关於你忘掉的那件事)

《又在转移话题了。》

(关於光辉忘掉的那件事喔!)

《好啦。》

姊姊便把话题扯回去,让弟弟觉得相当有趣並露出笑容──这举动让御影有一点生气,卻又非常地开心。原因在於御影已经很久沒听到弟弟如此爽朗的笑声,对於在日本所发生的事情,光辉或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解決之道。

御影「咳哼」地清了清喉咙后,便半开玩笑地說道:

(为了我记性不好的弟弟,姊姊只好再教他一次──笔记本準备好了吗?)

《嗯,準备好了。》

光辉的话裡含著笑意並点了点头。於是,御影突然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再度耐著性子开导弟弟那件一讲再讲的事。

(心生恨意是理所当然的,不愿意原谅对方也是无可厚非──不过並不能将那股恨意报复在別人身上。因为怀恨报复是一件既丑陋又是光辉最讨厌的难看举动;就算报复成功,人生也絕对不会变得更加幸福。)

另一头的光辉则传来《对喔》的叹息。

《妳說得对回到日本后,我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光辉的声音听起来含有沉甸的怀念感,彷彿回想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一般,御影则是对光辉的举动噗吁一笑。

(想起来了吗?)

《嗯我的记性真的很糟糕,难怪会让师父目瞪口呆。》

弟弟现在的表情一定是苦笑,御影突发奇想地如此认为。

《御影,谢谢妳。就像当初御影阻止我的举动一樣,这次換我去阻止他!》

他的声音裡蘊含著相当坚強的決心,这又让御影笑著說道:

(嗯,光辉加油!)

她由衷地为弟弟打气。

《嗯,那就先这樣明天早上我会再叫妳起床的。》

(还要麻烦你啰掰掰!)

切掉频道连接后,御影拿起放在膝盖上的『织女』,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光辉下次回来是什麼时候呢?)

御影抬头看著夜空,光辉离开日本也才经过三天而已,她卻已经对重逢的日子期待得无法自拔。

有种『预感』告诉自己──弟弟将会比上次回日本时,更加成长为优秀的大人。

(又不一定要等他回来!我也可以主动去找他,反正我已经有护照了!)

今天是六月十五号,再过一个月就正值暑假时期。御影打算抱著旅行的心情並顺便探望弟弟──一想到这裡,御影不禁再度露出微笑,按著探查家人的气息所在后,便离开公园与家人会合。

频道连接结束后,光辉将意识从日本的姊姊身上拉回英国。他仅仅转了一下视線,使与露希的蓝色眼睛四目相接。

「姊姊說了些什麼呢?」

她似乎已经从光辉的脸上确认他已经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因此露希的神情相当开朗。

「嗯告诉法尔现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吧!」

光辉似乎不太想直接說出与姊姊之间的对话,因此用兜圈子的方式表明想法,不过露希似乎了解他的意思並微微笑著。

「光辉你想让这个事件迎向什麼樣的结局呢?」

「我会阻止法尔的复仇,以及尽我所能地保护艾略特他们。」

他的迷惘已经完全消失。他知道阻止法尔以及保护艾略特和艾米儿他们,並不代表赞成「为了生存,可以牺牲他人。」的意见,而是向满脑子复仇的家伙提出另一种生存的方法。

露希心平气和地看著光辉带著坚定的眼神並說出这句话。

「所以,露希」

「咦?什、什麼~~!?」

光辉将脸转向露希,由於露希一直痴痴地看著徒弟,不禁因为过度紧张而满脸通红,不过光辉卻完全沒有察觉。

「为了应付晚上的事情,可以让我先睡一下吗?我快睡著了。」

「不行。」

露希花不到零点一秒立刻回答,先前脸颊的鲜豔红润已不见任何蹤影。

「」

「」

两个人沉默片刻──彼此对望的目光在两人的正中央激起一道安靜的火花。

「为什麼?」

光辉首先开口发难,在这短短約三个字裡含有『妳刚刚已经睡过了,接下来換我睡。』的讯息,而露希也精準无误地读出裡面的含义。

「就算我已经睡过,也只睡了一个小时而已喔!我也很想睡,所以我先。」

「喂!我已经三十个小时沒阖眼了耶!妳都不会想让我睡一下吗?」

「嗯,我有想过,所以等我起来就換你睡。」

光辉用銳利的眼神瞪向露希,可是她卻微笑以对。

「嗯,所以我先睡啰!虽然我不认为法尔会往预定时间前来袭,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喔!」

「几个小时換班?」

看来光辉已经放棄爭取先睡的权利,不过似乎仍然不能接受露希蛮橫的举动,因此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怒气。

「嗯这樣吧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十个小时我们各睡五个小时吧?」

「五、五个小时」

露希一边坐在床上並开始脫下靴子,一边若无其事地說道,让光辉哑口无言──也就是說,光辉还要保持清醒五个小时。

露希将身体钻进棉被中,並对著光辉甜甜一笑。

「晚安,光辉。」

「晚安,祝妳有个可怕的恶梦。」

在此种令观眾不禁微笑的溫馨场景下,突然响起一阵「叩叩」的敲门声。两人同时看往门口的方向──从灵气的特质来看,应该是那位负责服侍他们的女仆。

当然不可能让已经爬上床的露希应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由光辉出面应对。

光辉将门打开后,只见女仆手上拿著放有三明治的托盘。

「那个廚房的人把这个交给我──听說这是艾米儿小姐吩咐他为两位做的」

「嗯,对喔」

光辉这才想起先前请艾米儿帮他们準备午餐──同时也想起和她約定要一起用餐的事,便向女仆问道:

「对了,她好像說过要和我们一起用餐,请问她现在人在哪裡?」

「那个小的也端了一份到艾米儿小姐的闺房她似乎人在裡面,可是怎麼都不肯开门所以小的就先将两位的份送过来」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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