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相遇与别离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因此清醒过来。
「唔,嗯」
少女微微张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由于她的睡意浓厚,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是她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冰冷且粗糙的感觉,为了避开那种不适感,她奋力坐起小小的身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浑身就像是把冰块放进身体里般冰冷,或者是因为刚刚所躺的地方过于坚硬的缘故,当少女坐起上半身时,她感觉到全身各处的筋骨僵硬且疼痛。
拜全身的疼痛所赐,她的大脑逐渐开始恢复运作,原本沉重的眼皮张了开来,少女望着地面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放在地上的手,看着自己那双放在冰冷粗糙地面上的手
「!?」
突然之间,少女黑色的眼眸张大,睡意完全被赶出脑海,原本朦胧的意识也清醒了。
她把支撑着身体的其中一只手移到眼前,并凝视着手掌心,在她的双眼慢慢习惯黑暗之后,她看清沾附着在手掌上的物体。
那是冰冷且触感粗糙的细小泥土,接着她用另一只手摸着之前靠在地面上的脸颊,发现脸上也沾着土。
(这里不是家里?)
少女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实而开始四处张望,许多像是柱子般的高大物体围绕在她的身旁,少女只是茫然地望着矗立在自己正面的一根柱子。
那些看起来像柱子的物体其实是树木。此时正值五月天,刚长出新叶的树枝朝向天空伸展,随着夜风轻摆并沙沙作响。
「妈妈?爸、爸?」
她小声地喊着。少女颤抖的声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来自于恐惧,来自于一直以来当她注意到自己会对周围带来不好的影响之后,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可能成真的恐惧。
四周并没有回应,她只听见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微风声,以及随风摇曳的枝叶响声。
「妈、妈爸爸」
不祥的预感逐渐转变成真实的感觉,但是少女仍然不放弃,她再次开口喊着自己在睡觉前还待在自己身旁的双亲,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呜,呜」
不再四处寻找人影的她无力地垂下双肩,在寂静的夜里只听见她的啜泣声,泪水从她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眼中满溢而出,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这位少女蓓尔塔.修卡德一直觉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双亲丢弃在这样阴暗的森林里。
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正常,这副身体好像会对接近她的人产生各种不良影响,有的人说会恶心想吐,有的人说会头痛,有的人说会四肢疼痛这些各式各样的症状似乎都是因自己而起的。
双亲对有这样的女儿感到羞愧,甚至厌恶,因此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走出家门一步,所以蓓尔塔从五岁开始到现在的两年内都没有出门过。
被父母嫌弃而被关在家里的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被丢弃?蓓尔塔虽然年纪还小应该说正因为年纪小,所以才会有这么单纯的想象,因此蓓尔塔每天都过着不安的生活。
最后这个想象终于变成现实。双亲把睡在房间里的自己带到外面,丢在这个不知是何处的森林当中,这座森林应该离家里很远吧。
「!!」
蓓尔塔咬着嘴唇闭起发出哭声的嘴巴,硬是压抑住喉头的呜咽声让她感觉十分痛苦。她拍掉手上的泥土,再把脸颊和放任它留长的黑发上所沾附的泥土拍落,最后用手背擦拭掉不断溢出的泪水,但是不管她怎么擦,泪水却止不住,因此她决定任凭它滴落。
蓓尔塔使力用冰冷的双脚站起来,就在那一瞬间,脚底传来刺痛的感觉,她发出一声呻吟并看向自己的脚,她的双脚是**的。这也难怪,都要把女儿丢掉了,怎么可能还会细心地想到要让她穿鞋子呢?
蓓尔塔无视于双脚的痛楚,也无视每走一步就带走自己体温的寒冷,不断向前走去。她知道自己的双亲早已经离开这里,她也知道就算能够走出森林也回不了家。
但是蓓尔塔还是持续向前走,她什么都不想,只是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于是,这名小女孩在暗夜中行走。在树林间穿梭的夜风更加猛烈地吹在蓓尔塔身上,她穿着的单薄睡衣根本御不了寒,为了阻止寒风直接吹在皮肤上,蓓尔塔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此时高挂在夜空中的弦月是蓓尔塔唯一的救星,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森林,也让蓓尔塔能够避开地面突起的树根和尖锐的石块。
蓓尔塔就这样一心一意地在森林中笔直前进。
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感觉上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可是说不定实际上还走不到一小时。
总之在走了一段路之后,蓓尔塔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当她来到一处和自己刚刚躺下的地方相似、却较为广阔的地方时,随即跪倒在地。
从大腿至脚跟皆感受到像被压迫的沉重剧痛,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还是没办法避开如砂砾般的细小石头,因此她的脚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呼、呼、呼~~~~!」
她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地喘气,虽然撑着上半身很吃力,但是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脸再一次碰到地面。
「唔、咕呜、呜呜!」
在她急促的喘息中夹杂着呜咽声,原本因为专心走路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此时又再次涌现。她越哭就越感到悲伤,胸口也仿佛被揪住般疼痛。
蓓尔塔像是无法忍受胸口的疼痛般,手指抓着坚硬的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不断想着同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要哭得这么伤心?我明明就没做什么事啊。)
蓓尔塔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个「存在」而已,不过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到身体不适,让他们把蓓尔塔当作怪物看待然后,双亲抛弃了亲生女儿。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却非得哭得这么伤心不可;由于不懂这件事,让蓓尔塔油然升起一种无法解释的情感,令她更加悲伤。
少女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中,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她只是持续地哭泣着,就在这时
「!!」
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夹杂着咚咚的声响,那并不是树木的沙沙声,而是蓓尔塔一路上所听见、和自己的脚步声类似的声响。
蓓尔塔停止哭泣,转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在她的心里从来没天真地想过,那会不会是改变想法后要带自己回家的双亲脚步声。
咚咚咚咚声音越来越近。蓓尔塔仿佛被声音压倒般跌坐在地上,她的呼吸略显颤抖并缓缓向后退。前方是一片阴森黑暗的树林,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只黑色的野兽从那之中走了出来。
那只野兽的体形像只狼,有如染上黑暗般的黑色体毛覆盖着约两公尺长的身躯,它的四只脚则是继续发出声响并慢慢靠近蓓尔塔。就连长期被关在家里、不甚了解世事的蓓尔塔也知道这只生物不太正常,因为就算在黑暗中,一样可以看到它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凭着本能感觉到生命危险的蓓尔塔,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黑色的野兽用它的红色双眼捕捉到蓓尔塔的身影之后停下脚步,接着它在原地把重心放低并露出尖锐的獠牙,嘴里发出足以撼动空气的低吼声。蓓尔塔吓得动弹不得,目光就像被那双红色眼睛吸进去般再也移不开。
野兽后脚一蹬冲了过去,它的速度飞快,一下子就跑到蓓尔塔的身边,它张开大嘴,似乎想要一口咬住蓓尔塔小小的头。蓓尔塔眼前除了野兽大开的嘴巴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就算她看到了这个骇人的景象,还是无法移动半步,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像个旁观者一般望着逐渐逼近的獠牙。
就在獠牙前端就快要接触到她的脸之际
原本近在眼前的野兽一下子从蓓尔塔的视野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左方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野兽就倒卧在那里。它看起来拼命想要站起身,却无法顺利办到,仔细一看,野兽的侧腹部开了一个小洞,鲜血不断地从那个洞口流出。
「!!」
蓓尔塔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怔怔地望着野兽,这时从她身后又飞来一道闪光,那道光线直直地贯穿野兽的头部。
这次野兽真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不可思议的是,野兽的身影瞬间化为一堆尘土,一旁的夜风吹来,将那堆尘土吹散该处完全没有留下野兽曾经存在的迹象。
「你没事吧?」
突然出现的一句话让蓓尔塔惊愕地回头,她的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名体型娇小的少女,少女将栗子色的卷发绑成左右两束,身上穿着淡红色的外套,年龄虽然大概和蓓尔塔差不多,但是她的面容看起来却格外地成熟。
还处于惊讶中的蓓尔塔一时之间回答不出话来,那位少女则是一边观察她的样子一边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而且还穿成这样?」
少女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似地停顿下来,接着第三次提出问题。
「我感应到很强大的魔力难道你也是魔术师吗?」
「魔力?魔术师?」
蓓尔塔疑惑地重复念着这些她第一次听见的单字。
「咦?不是吗?没事算了,没关系。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脚会痛吗?要不要我背妳?」
少女温柔地微笑着,并对蓓尔塔伸出手,然而蓓尔塔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少女。看到蓓尔塔迟迟不愿意伸出手,少女感到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了?」
(****073)
蓓尔塔仍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仰望着少女,并颤抖地小声问:
「你身体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吗?」
「怪?」
「你的身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者是那里痛?」
「?完全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少女如此反问,蓓尔塔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她的眼睛微微发热,眼前的少女身影逐渐模糊。
「因为、因为大家、大家都这么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泪水也跟着一起滑落。
「妈妈和爸爸还有大家大家都这么说,把我当作是怪物」
蓓尔塔抽抽噎噎地哭泣,再也说不出话,她低着头,泪珠就这样滴滴答答地落下。此时,头顶忽然出现一股温暖的感觉,原来是那名少女正在抚摸蓓尔塔的头。
「这样子啊,大家都承受不了你的魔力啊。」
轻声低语里蕴含着蓓尔塔过去从没有听过的温柔。少女跪下来,脸蛋凑上前和蓓尔塔四目相对。
「我叫做珠儿﹒皮姆利斯,你呢?」
「呜、呜、蓓尔塔修卡德」
蓓尔塔拚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止住哭声,这是她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姓名。那位名为珠儿﹒皮姆利斯的少女用拇指轻轻地拭去蓓尔塔的泪水,并且微笑地说:
「妳叫蓓尔塔啊嗯,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耶。那么蓓尔塔,到我家来吧」
「到妳家?」
蓓尔塔用同样的单字反问,听到她这么问的珠儿点了点头。
「对,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好吗?」
一时之间,蓓尔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有如作梦般的邀请,只是静静地看着珠儿,接着她用颤抖的声音反问等她回复的珠儿:
「这、这样好吗?我这个怪物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吗?」
珠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看着蓓尔塔说道:
「你才不是什么怪物,你跟我们大家一样都是人,所以你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
听见珠儿这番话的瞬间,蓓尔塔的胸口深处感受到一股暖意,那是至今从未有过的感觉,和以往总是充斥在内心冰冷而沉痛的悲伤截然不同,是一种温暖而愉快、被称之为喜悦的感觉。
原本只是微热的眼眶现在越发炽热,掉出滚烫的泪水,珠儿看着不断哭泣的蓓尔塔,一瞬间因为深感同情而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之后为了要逗她开心便笑着说:
「好啦,别再哭了嘛。已经没事了,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即使珠儿这么说也止不住蓓尔塔的眼泪。不管珠儿怎么用手指拭去她的泪水,蓓尔塔仍旧继续哭泣,最后珠儿索性伸出双手将蓓尔塔抱在胸前。
而蓓尔塔只是在她的怀中默默地流着泪。
皮姆利斯家族是除魔师世家,属于古老魔术师家系里的一支,家族代代都是魔术学院的成员,平时积极地接受学院的除魔委托并以此维持生计。
他们今天也是受到学院委托,为了除去一群叫做『黑犬』的魔物而来到这座森林。皮姆利斯家的十岁女儿珠儿.皮姆利斯,因为她的父亲认为她差不多也到了该开始学习工作技巧的年纪,所以从本次开始让她参加除魔的任务。
第一次的除魔工作固然让珠儿有些紧张,但是靠着她过人的魔术天分,以及父亲与其他家族成员的帮忙,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地击退黑犬群。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原本散布在森林各处的黑大群已经全部消灭完毕,皮姆利斯家的成员们也开始踏上归途。
返回森林入口的路上,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珠儿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从右方蜿蜒的林间小路深处感应到一股不好的气息,那是之前在除魔的一小时里曾带给她的厌恶感觉,也就是由魔物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气是股黑暗、寒冷、让人联想到各种负面情绪的危险气息。
珠儿才刚想开口提醒走在前面的父亲等人时,她又感应到一股微弱的灵气出现在邪气的附近。
一瞬间,珠儿忘了刚才打算要开口提醒父亲的事,也忘了今天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参加除魔任务,她不顾一切飞奔而去。自珠儿懂事的时候就一直被灌输『憎恨魔物,保护人类』的观念,因此她会有这样的行动是理所当然的。
珠儿操纵〈玛那〉藉以大幅提高**力量,在双脚上施以〈气斗术〉飞奔而去。她的年纪还小,魔术的修行时间也还不长,以致操纵〈气斗术〉的技术仍未臻纯熟,所以奔跑的速度快归快,却仍是一般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也就是在常人可以想象的范畴之内。即便如此,珠儿仍是拚命地跑,不一会儿功夫,邪气与灵气离她越来越近,原本狭窄的蜿蜒小路豁然开朗,一块宽广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央有名少女,她留着一头似乎打从出生起都不曾修剪过的长长黑发,看起来年纪比珠儿还小。
少女盯着正前方的物体,身体不住地颤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散发出邪气的源头黑犬就站在那里。
那头野兽全身长着过于浓密到让人觉得不祥的黑色体毛,红色的瞳孔中映着少女的身影,它的身体重心放得极低,像是随时准备捕食眼前的猎物一般蓄势待发。
「!!」
珠儿在了解现场的状况之后,随即加快魔力产生的速度,左手作出剑指的动作划向右肩上方。
「闪光啊,至吾处化为划破黑暗、征讨魔物之白箭吧!」
霎时出现了数道白光缠绕在珠儿的左腕,白光以螺旋状的行进方式顺着珠儿的手向上攀升,最后聚集于两只手指头上,最后白光形成一团光球,将四周的景色照得发亮。
魔物开始狂奔,以与其剽悍的体型相匹配的速度接近黑发少女,嘴里的獠牙还发出阴森森的亮光。
「征讨!」
珠儿扬起声,左手顺势往下一划,光芒形成一支细长的箭矢,用足以造成残象的速度飞快地穿过魔物的侧腹部。光箭的冲击力使得魔物飞了出去,随后跌落地面,魔物的侧腹部上也因此产生了一个小而深的洞,流出汨汨鲜血。虽然伤重如此,魔物仍试图站立,珠儿一看到此情形,这次则是正确无误地瞄准它的头部。
「征讨!」
魔力透过珠儿的左腕上残存的些许术式,魔力一发挥作用后便立刻产生一道光箭射出,光箭不偏不倚地贯穿魔物的头部,这次终于确实地将魔物的躯体化作尘埃。
珠儿一边看着魔物形成的尘埃随着晚风散去,一边走近黑发少女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魔物化作尘埃的那一幕令少女吓得呆若木鸡,听见珠儿的问话后她才惊讶地回过头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分钟。
珠儿背着黑发少女前去和父亲会合。这名自称名字是蓓尔塔.修卡德的黑发少女最后哭累了而陷入沉睡,蓓尔塔传来的规律呼吸令珠儿的颈部有些发痒,她以父亲那群人的灵气当作指引,在森林里的小路上前进。
虽然珠儿一路上必须背着蓓尔塔,但是因为蓓尔塔轻得像棉花似地,再加上珠儿会〈气斗术〉,所以对她来说蓓尔塔不会造成负担。
回到和父亲他们分开的地方再走上数十分钟,就可以看见森林的入口。或许是察觉到珠儿散发出来的灵气,众人的目光全都朝着两人的方向看,眼神中似乎有点责怪的意味。
结果,身穿黑外套、嘴边留着胡子的珠儿父亲拉斯.皮姆利斯在珠儿一走出森林时就开口:
「不要随便乱跑,我会担心的。」
「对不起,父亲大人。但是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或许会赶不上。」
珠儿一到父亲跟前就立刻道歉,拉斯则是将目光投向女儿背上的黑发少女。
「这女孩被魔物袭击了吗?」
「是的,我在邪气周围发现她的灵气,所以急忙冲出去真的很抱歉。」
听见女儿所说的话,拉斯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似乎是对珠儿竟然能察觉他和其他家人未能察觉的邪气感到惊讶。
「我了解了。不过,不管遇到再怎么紧急的事,你也该先向我们说一声,这样一来,我们也会发现有异状并跟着追上去。」
「是的,我明白了。」
珠儿点点头表示理解父亲的意思,拉斯看了也点头,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向睡在女儿背上的蓓尔塔。
「话说回来,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森林嗯?」
拉斯忽然像是发现什么般地眯起眼睛,他应该是注意到蓓尔塔身上的惊人魔力吧,于是他再次打量蓓尔塔的样子,接着露出理解一切的表情。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的孩子。」
拉斯的表情里参杂了一抹同情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
「好,我明白了那就把她带回学院吧。」
如果将小女孩带到魔术学院,不但可以让她学习驾驭自身魔力的方法,也可以保障最基本的生活无虑;当然,这么做的话会需要一些费用,然而这么一点钱由自己来负担也无所谓。拉斯的想法可说是最完善,也是最有诚意的做法,可是珠儿却摇摇头说:
「不,父亲大人,我希望能够和这个小女孩一起生活。」
「你说什么?」
听见女儿的回答,拉斯不禁发出疑问。
「你说要一起生活,意思是要把这名女孩带回我们家吗?」
「是的不可以吗?」
拉斯没有马上回答,从他的表情看来,即使他愿意照顾小女孩,却反对和小女孩一起生活。以第三者的立场在身边施予援助,跟接纳对方成为一家人并将她培育成人是两码子事,也难怪拉斯会踌躇不决。
「就算不带她回家,也可以将她安置在学院。当然,我会支付她在学院里的一切开销,这样还不行吗?」
「这样是不行的我想成为这个小女孩的家人。」
珠儿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的疑问。面对女儿如此认真的眼神,拉斯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接着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气氛凝重的沉默,在互相注视数秒后,做父亲的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要和其他人一起生活不是件简单的事,这跟养猫养狗不同,如果你只是因为一时同情而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会后悔。」
「我会努力让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珠儿再度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父女俩再度互相注视,最后依旧是拉斯先别过头,珠儿的眼神里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拉斯也只能半放弃地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那么坚持要跟她一起生活?」
面对父亲的疑问,珠儿只是回过头去看了看她背上蓓尔塔的睡脸。蓓尔塔睡得一脸安稳,流露出放心的神色,恐怕从来没有人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吧。
随后珠儿回头看着父亲说:
「因为如果我是她的话,第一次遇到一个不会害怕自己的人,我一定不想跟那个人分开。」
「!!」
「而且我已经跟她约好了,说好要在我们家一起生活。如果我没有遵守和她之间的约定,她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再让她因为孤单而哭泣了,所以拜托您,请允许她允许蓓尔塔跟我们一起生活!」
珠儿将自己的想法以及情感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一时之间拉斯只是沉默地看着珠儿和在她背上沉睡的黑发少女,最后
「我知道了。总之,先把这名女孩带回我们家好了,等她学会控制自身的魔力以后,再由她自己来决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生活。」
「!谢谢您,父亲大人!」
面对女儿的诚心请求,拉斯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出这个建议,珠儿则是开心地微笑向父亲道谢。
此时吹起一阵冷风,蓓尔塔的身体因感到寒冷而颤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收紧环住珠儿双肩的手腕,她的双手十分用力,仿佛在表示她绝对不会离开这股温暖似地。
珠儿因感到有趣而笑着看这一幕。
●
蓓尔塔感觉到一阵柔和的光线,因此微微张开闭着的双眼,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挑高的天花板,意识朦胧的她疑惑地想着:『我房间里的天花板应该没有这么高啊?』
「啊!」
蓓尔塔突然完全清醒过来,她张开眼睛倏地坐起上半身。
她忆起睡着之前所发生的事,一股冰冷的感受顿时盘据在心头,呼吸也因而变得急促。她一面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一面依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件件回想。
(被丢弃在森林里走着走着双脚好痛,痛得倒在地上出现一只很像野狼的动物)
她的脑海里闪过昨夜晚风吹袭时的寒冷感觉,以及野狼散发妖异光芒的红眼,这些恐怖的回忆让她不由得开始发抖,在无意识中她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
蓓尔塔觉得双手的触感有些异样,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的睡衣跟平常的不一样,不仅触感柔滑,布料还带着美丽的光泽,就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七岁小女孩,也知道这件睡衣所费不赀。
(这里是哪里?)
蓓尔塔停止回想,暂时忘却心中纠结的悲伤并环顾四周。
自己现在正坐在窗边的床铺上,床的弹性和触感跟家里的大不相同,舒服得让人一躺上去好像就会马上进入梦乡;床边的小桌和落地灯、房间中央的桌椅、墙边的梳妆台和衣柜、以及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放眼望去,房间里的日常用品跟睡衣一样都十分高级。
蓓尔塔将视线移回前方的观景窗,她拉开白色蕾丝窗帘眺望外面的景色。由于窗外是很明显要身在高处才能看到的景色,因此蓓尔塔发现这个房间应该是在建筑物的二楼或三楼。
眼前是有着广阔草坪的大庭园,房子的围墙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这个房间应该是在建筑物的内侧部分,所以看不到大门。而过了围墙则是一排高大的树木,让蓓尔塔联想到昨天徘徊的森林。
「」
昨晚的不快回忆让蓓尔塔起了鸡皮疙瘩,于是她将脸蛋朝向在天空中发光发热的太阳,以寻求一丝温暖。蓓尔塔闭着眼睛沐浴阳光,脸蛋被太阳照得明亮,刚才那些感到寒冷的幻觉也慢慢烟消云散。她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不知不觉产生睡意,就在她快要进入梦乡的瞬间,蓓尔塔忽然想起以前也曾像今天一样,将整张脸埋在如此暖和的东西里。
还记得那个人有着栗子色的头发,是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少女。就在她快要清晰地想起那名少女的脸孔时,她的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蓓尔塔吓了一跳并迅速地回过头去。
「啊,你已经醒啦?」
蓓尔塔刚才快要想起的那名少女就站在门前,少女穿着茶色的花格子洋装,脸上挂着愉悦而爽朗的笑容。她走近床边说道:
「早安,蓓尔塔。你的身体还好吗?应该没有感冒吧?」
「!!」
少女说话的态度太过自然,反而让蓓尔塔感到迟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看到蓓尔塔毫无反应,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因此会错意,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
「你该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
听见少女的疑问,蓓尔塔试图回想起她的名字。在那座阴暗的森林里,少女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安慰哭得抽抽噎噎的自己,一边说出自己的名字
「珠儿.皮姆利斯,昨天在森林里见过」
「啊,你连我的名字都还记得啊。」
这名少女珠儿开心地笑了。
「那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这样啊,太好了。那我去拿早餐过来哦,你就趁这段时间换上这个吧。」
珠儿递给蓓尔塔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百褶裙、以及一双白色袜子和一条稍宽的黑色缎带。
「以后会请人替蓓尔塔准备衣服,今天就忍耐一点先穿我的旧衣服吧。那么待会儿见了。」
「啊,等一下!」
蓓尔塔慌张地叫住准备离开的珠儿。
「嗯?怎么了?」
珠儿转过身直视着蓓尔塔的眼睛发问。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竟然毫不畏惧,蓓尔塔觉得有些困惑,因此她看着地板开口问:
「这里是你家吗?」
「嗯,是啊。」
珠儿笑着点头回答。
「为什么你靠近我不会有事呢?」
「因为我也能够产生魔力。对于能够产生魔力的人来说,碰到还没有变成魔术的魔力不会有事的。」
「魔力是什么?」
蓓尔塔再度问起这个昨天也听过的不熟悉字眼,珠儿听了只好苦笑说:
「要解释这个会花很多时间等吃早餐时我再跟你解释。蓓尔塔,你一定饿了吧?」
听珠儿这么一说,蓓尔塔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可是蓓尔塔无论如何都想先问清楚一件事情。
「真的」
蓓尔塔为了叫住正准备开门离开的珠儿,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再次转过身的珠儿,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不过蓓尔塔无视于珠儿惊讶的表情,径自开口问:
「真的我真的能跟你一起生活吗?」
蓓尔塔在想起珠儿是谁的同时,也回想起在森林里,珠儿曾摸着自己的头安慰啜泣不已的自己,并与自己约定过要一起生活。纵然依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实在没有必要特地再确认一次,但是蓓尔塔却十分不安,她不管怎么样都想问清楚。
蓓尔塔的声音听起来紧张又低沉,珠儿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表情变得相当认真,目光真诚地注视着蓓尔塔的脸,数秒过后,她用足以抚慰人心、宛如花一般的笑靥对蓓尔塔点点头。
「可以的,只要蓓尔塔愿意的话。」
「」
听到珠儿那句话的瞬间,蓓尔塔的胸中再次涌现昨晚体会到的那股热意。这股热意自胸口往双眼蔓延,只见她的眉头紧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然而珠儿开朗的声音打断了她这股情绪。
「好了啦,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吃早餐对吧?」
「嗯。」
蓓尔塔眼里的暖流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她最后总算强忍住眼泪并向珠儿点头回应,珠儿看了也浮现满意的微笑,然后走出房间。
蓓尔塔目送珠儿离去,直到房门关上那一刻才揉揉眼睛,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她认为这股热意放在心里就足够了。稳定情绪的蓓尔塔从棉被里伸出脚,准备在床上换衣服时
「?」
她看到从被子里伸出来的脚而顿时停止了换衣服的动作。在森林里光着脚步行时,小石子所造成的那些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蓓尔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仔细查看自己的双腿,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虽然蓓尔塔不认为那些伤口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治好,可是腿上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思考这种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对事情也没有帮助,于是她放弃思考,开始脱下睡衣准备换衣服,打算待会儿再问珠儿。
衬衫、裙子、袜子蓓尔塔照着这个顺序更衣,最后剩下黑色的缎带。这条缎带大概是让她用来绑那头及腰黑发的吧,但是蓓尔塔却有些伤脑筋地看着手中的缎带。她从来没用过缎带之类的东西,而且也只穿过不需要绑鞋带的鞋子,所以根本不会绑蝴蝶结。虽然她试了几次随意地用缎带绑住头发,却一直绑不住,最后只好放弃。
蓓尔塔换好衣服打算下床时,发现地上摆着一双鞋子,当她看清楚那是双用扣带固定的黑色皮鞋后才松了一口气。蓓尔塔穿好鞋后发现大小恰好合适,大概是趁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量好尺寸的吧。
蓓尔塔待在陌生的房间里原本就有些不安,起身之后更是静不下心来。她坐立难安地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只见她一下走向梳妆台,一下走向衣柜,最后又走回床铺,这情形过了一阵子后,响起敲门的声音。
「蓓尔塔,我可以进去吗?」
「啊可以。」
蓓尔塔回头向门的方向回应了一声,珠儿便拿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房里。
「啊,衣服换好了吗嗯,很适合你哦。不过头发修剪一下比较好,等你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后,再请理发师过来替你修剪好了。」
珠儿看着蓓尔塔的头发露出苦笑,一名男性在她身后跟着走进房间。那名男性很高,嘴边还留着胡子,看起来很绅士的样子,应该跟蓓尔塔的父亲差不多岁数。
蓓尔塔看见陌生的男性显得有些畏惧,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珠儿看了不自觉笑出来。
「不要紧的,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
蓓尔塔重新审视眼前这名男性。穿着正式的白色衬衫配上驼色打褶长裤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蓓尔塔并淡淡地说:
「我是珠儿的父亲拉斯.皮姆利斯。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先坐下吧。」
蓓尔塔照着他的话,拉开桌旁一张椅子坐下;珠儿将托盘摆在桌上,坐在蓓尔塔的对面,而珠儿的父亲拉斯则是坐在其余的空位上对蓓尔塔说:
「昨天你一定吓坏了吧。碰巧发现也在现场的你,并把你救出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拉斯那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声音,让人难以分辨他是不是如他所说的真的这么想,而他的冷淡语调已经足够让蓓尔塔感到畏惧,令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拉斯一点都不在意低着头的蓓尔塔,只是用同样的语气径自说下去。
「也许你已经从我女儿那边听说了,你的身体跟普通人不同,是和我们一样能产生魔力的身体。珠儿跟你解释过什么是魔力了吗?」
蓓尔塔摇摇头。
「这样啊,那么我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魔力就是施行神秘的魔术时所需要的力量我这么解释你应该不容易理解,我来实际示范一下吧。」
拉斯倏地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瞬间冒出火来,蓓尔塔看了大吃一惊,反射性地想往后退,令椅子发出嘎嘎声响。
「平常生火必须靠摩擦或其它方式来产生热能不是吗?简单的说,魔术是一种不需使用必要的物品也可以产生火的技术,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不需要,代替那些必要物品的能源还是必需的,而这股能源就是所谓的魔力,也就是你的身体制造出来的东西。」
拉斯所作的解释对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来说太过复杂而难以明白,蓓尔塔姑且理解成自己也有那种不需要任何道具便能产生火苗的力量。自己脚上的伤或许也是靠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治好的吧。
拉斯熄灭指尖的火苗接着说:
「我们回到正题。因为你不懂得要怎么让身体停止制造魔力,所以无时无刻都在制造,最后魔力便从你的身体里满溢出来,散布在四周的空气中。魔力对一般不会产生魔力的人来说是种毒,所以接触到你周遭空气的普通人,他们的身体才会发生异常,也因此大家才会对你避之唯恐不及。」
拉斯所说的概念对蓓尔塔来说还是太难了,不过,这个说明比刚才关于魔术的说明容易理解。总而言之,就如同别人所想的一样,她的确是个有如四处在散播毒气的怪物。
虽然蓓尔塔对这点或多或少早已有所察觉,但是被他人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对她的冲击还是相当大,令她垂下的眼眸不禁又变得湿润。
「不要紧的。」
当蓓尔塔的眼泪就快夺眶而出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珠儿像是在替她打气似地对她微笑着。
「如果一直制造魔力是不对的,那只要学会停止制造魔力的方法就好了啊。我可以教你那方法,所以不要紧的。」
蓓尔塔着迷般地紧紧盯着珠儿的笑脸。她心想,为什么这名少女会对我这么温柔?肯做那么多事让我安心呢?这一点对蓓尔塔来说,比刚才少女父亲展现的魔术更加不可思议,不知不觉间蓓尔塔眼眶中的泪也干了。
蓓尔塔点点头,「嗯」地小声回应,尔后,拉斯看准开口的时机再次说道。
「就像珠儿刚才说的,只要多加训练意志力之后就可以学会控制魔力,所以你不用担心。不过我希望你能想一想在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后?」
蓓尔塔面对拉斯跟着重复说了一次。
「对,学会控制魔力之后就不会有人刻意躲避你,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也就是说,即使不待在这个家,你也可以活下去。」
「」
珠儿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或许是她理解父亲的想法,最后选择沉默地注视着蓓尔塔。
「我想你大概多少也猜到了,我们是『除魔师』,平时的工作内容就是用魔术来打倒像昨天袭击你的那种魔物。学会控制魔力、好不容易能过着普通生活的你,如果继续住在这里的话,你的生活中又会充斥着异常现象。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如果要待在这个家,将来就必须成为除魔师;即使待在这里,你也可以去上普通的学校,将来找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但是只要你的身旁有像我跟珠儿这种会使用魔术的人,你就不可能完全过着普通的生活,因为一般人的生活中是不会有什么魔术或是魔物之类的东西不是吗?」
说到这里拉斯稍微停顿一下,从蓓尔塔的表情确认她理解截至目前的内容之后,才继续开口说出自己的看法。
「依我来看,等你学会控制魔力以后,最好就马上离开这个家进入育幼机构,过着跟魔力毫无关系的生活比较好,我想这跟你所想要的生活也是最接近的。」
蓓尔塔想要的生活就是大家都不畏惧自己,用一般的态度和自己相处的普通生活。如果到育幼机构的话,和魔力有关的事物不但是多余的,而且是不必要的。拉斯说的虽然是事实,可是他那冷淡的口吻就好像在暗示自己『赶快滚出去』。
(而且)
蓓尔塔转头看向珠儿,和这名昨晚才不过跟自己刚见面、却真心诚意地关心自己的少女四目相对,蓓尔塔打从心底不想与这个第一个不会害怕自己、还主动说『要一起生活』的她分开。
难道连只是盼望这件事都不可以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等你学会控制魔力以后会再问你一次,这段期间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你赶快吃早餐吧。」
拉斯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当他开门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而停下脚步,并转头对蓓尔塔说:
「对了这层楼你可以随意进出没有关系,但是希望你不要到楼下去。这个家的佣人已经跟了我们好几代,虽然了解魔术或魔物的事,但是他们只是一般人,没有任何魔力,所以无法承受你身上的魔力,为了不给双方造成困扰,请你在学会控制魔力之前绝对不要下楼。」
拉斯补充说完后便离开。他那自始自终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让蓓尔塔产生自己在这个家不受欢迎的强烈想法。
(结果,不论我到那里都是麻烦人物啊。)
蓓尔塔目送拉斯离去后,虽然仍然维持面对房门的姿势,视线却看着地上,她的心情也跟视线一样越来越低落,这时前方传来『啪啪』的响亮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珠儿拍手的声音。
「好了,快吃吧,父亲的话还真长呢听得我都饿了」
桌上的托盘里有两盘三明治,珠儿将它们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后,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吃了一口。
蓓尔塔知道珠儿是为了鼓励自己才刻意表现得那么开朗,虽然她理解,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出:
「我好像不能在这里生活对吧。」
蓓尔塔小声地说着,珠儿听见后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回盘里说:
「没有这回事父亲刚刚不是说了吗?蓓尔塔如果想在这里生活的话,就可以在这里生活。」
「可是从那种说话方式我大概可以了解话中的意思。」
「父亲的说话方式本来就是那样,你不用在意。」
虽然珠儿这么说,蓓尔塔却还是不相信。蓓尔塔一直遭受众人的虐待,所以对别人所说的话都会打折扣,不会全盘接受。人一旦开始感到怀疑,就会变得疑神疑鬼,就连珠儿说的话都令她怀疑。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咦?」
「你真的真的想跟我一起生活吗?」
「当然想。」
珠儿毫不迟疑地回答蓓尔塔的疑问。蓓尔塔听到珠儿那让人安心的温柔声音,一瞬间不禁想责备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笨问题,但是她仍然忍不住继续追问下去。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畏畏缩缩地接着问:
「那、那你为什么会这么为我着想呢?」
「」
珠儿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原本看着蓓尔塔的珠儿垂下眼帘,看起来像是有些迷惘,又有些犹豫。蓓尔塔用期待的眼神抬眼看着她,于是珠儿吞吞吐吐地回答。
「因为你很可怜。」
「」
「因为我觉得你边哭边说自己『被当作怪物』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我不想让你再哭得那么伤心我想如果跟我一起生活的话,你就不会再哭成这样了所以才开口对你说『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
「」
她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珠儿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同情,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而已。这名少女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温柔,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是独特的,她才对自己温柔。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明明早该心里有数才对,可是蓓尔塔的心却直直往下沉。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珠儿说出什么话来,不过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任何事抱有期待。
所以,一旦学会控制魔力,要趁心中还没有产生任何期待之前离开这里。就在她暗自下定决心时
「可是呢」
珠儿接着说:
「因为接下来我们会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想法会从『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变成『想要和你一起生活』。」
不知何时低下头去的蓓尔塔听了以后,惊讶地抬起头张大眼睛看着珠儿。
「虽然我现在只是觉得蓓尔塔『好可怜』,但是不久以后,说不定这种想法会消失,转变成『喜欢你』或是『希望你也可以喜欢我』之类的想法老实说,现在我已经有一点这么想了。」
珠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然后回问楞住的蓓尔塔:
「蓓尔塔你是怎么想的呢?」
「咦?」
「你想在这里跟我一起生活吗?会想要跟我成为好朋友吗?」
蓓尔塔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无法摆脱刚才那种自己不是不应该对任何事抱有期待的想法。她觉得胸口好痛,不是因为悲伤,也跟昨晚她初次感受到的那股热意不一样
「呜、呜呜。」
蓓尔塔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又开始扑簌簌地掉下来,或许是这些眼泪冲走刚才那种阻碍自己的想法,她抽抽噎噎地哭到喉头一阵紧缩,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我想和你起生活和第一个对我好的你」
「这样啊。」
珠儿像是细心体会蓓尔塔的心意般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生活看看吧。父亲跟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蓓尔塔想怎么做才是最要紧的。而且」
珠儿说到一半便停顿下来,只见她的双颊染上红晕,开心得像是收到什么贵重礼物似地说着:
「听到刚才蓓尔塔说的话,『好可怜』这种想法在我心中已经淡得快消失不见了。」
珠儿开玩笑般地轻松说着。需要一点时间解读这段话的意思的蓓尔塔,用刚哭过的湿润眼眸呆望着珠儿。
等到蓓尔塔终于领会话中涵义时,她像是被珠儿的笑容感染般小声地笑了起来。这是蓓尔塔生平第一次笑,可惜的是,她初次的笑容参杂着眼泪形成一副奇怪的景象,但是她的胸口有股更加热烈的感情正沸腾着,因此她毫不在意地继续笑着。
此刻,蓓尔塔忽然想起昨晚与珠儿相遇时,溢满在胸中炽热感情的名字。
(啊~~这种感觉就是『喜悦』啊。)
蓓尔塔原本只知道『喜悦』这两个字而已,现在实际体会过后,她终于了解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种热烈却令人安心、有时让人流泪,有时又让人发笑的复杂感情。
过了一会儿,当蓓尔塔的眼泪和笑容终于渐渐止住的时候
「好了,快点来吃吧。今天就可以马上展开训练了咦?」
珠儿打算改变目前的气氛,特意开朗地说着话,但是又突然转变成疑问的语气。
「蓓尔塔,缎带呢?」
「咦?啊、啊我以前没打过结不知道要怎么绑」
「啊,是这样啊。那我来教你吧。」
珠儿起身去拿放在床上的缎带,然后穿过蓓尔塔的衬衫领口开始打结,而不是帮蓓尔塔绑头发。
「看好哦,穿过这里后把一边弯起来,再将另一边这条绕过去然后一拉你看,完成了。喏,看起来很简单吧怎么了吗?」
「!!咦?啊、呃,没、没有啦」
蓓尔塔只有在以前还能外出的那段期间,瞄到擦肩而过的女性头发上的缎带而已,所以她不知道缎带还可以用来装饰衣服也很合理,但是这时候不知为何,她不太愿意说出口。
蓓尔塔不禁面红耳赤,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别过头避开珠儿投以感到奇怪的眼神注视。蓓尔塔也在这一天首次体验到,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害羞』。
在那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蓓尔塔在珠儿的指导之下持续进行意志力的锻炼,最后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
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的第二天,珠儿就像当初所说的一样,请了一位理发师到家里来帮蓓尔塔修剪头发。珠儿请理发师把已经长到大腿附近的黑发剪到肩膀附近,再整体稍微修剪一下。蓓尔塔剪短头发以后觉得头变得好轻,心情似乎也一并轻松起来。
理发师走了以后,两人一起回到蓓尔塔生活了一个月的房间。
「蓓尔塔,过来这边一下。」
「咦!哇,等、等等,什么事啊?」
先一步进入房间的珠儿伸手拉住尾随在后的蓓尔塔的手腕,蓓尔塔的注意力还放在刚剪短的头发上,被珠儿这么一拉,便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前。
珠儿拉开梳妆台的椅子,一边对蓓尔塔微笑一边拍拍椅背示意她坐下。蓓尔塔在这一个月的生活中学到,当珠儿的脸上浮现那种微笑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蓓尔塔坐下看着眼前镜中露出些许微笑的自己。蓓尔塔变了,这一个月以来,她变得能够自然而然地浮现这样的表情。
珠儿想做什么呢?蓓尔塔雀跃地等待着,只见珠儿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某样东西。
「为了庆祝蓓尔塔学会控制魔力,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缎带?」
珠儿越过蓓尔塔的肩膀递给她两条细长绳状的东西,那是两条缎带,颜色是珠儿喜欢的淡红色。蓓尔塔接过来放在手里仔细一看,缎带两端分别以红线绣上文字,一头是『B&J』,另一头则是『J&B』。
『B』跟『J』蓓尔塔一下子就理解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什么。
「蓓尔塔与珠儿?」
蓓尔塔才小声地说完,镜中的珠儿立刻开心地点头。
「这可是我第一次刺绣哦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珠儿边说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她将蓓尔塔的头发分成两边后,小心翼翼地动手梳起右半边。
「之前我就想到有个发型一定会很适合蓓尔塔的,所以让我绑绑看吧。」
蓓尔塔心想虽然不知道是哪种发型,不过既然珠儿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很适合自己。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满心期待着珠儿完成的那一刻。
四周一片静谧,除了窗外微风吹拂的声音和飞过窗前的鸟啭声之外,就只有珠儿梳理蓓尔塔头发的声音。
沉静的午后阳光撒落一地,让房间里暖暖的,感觉相当舒服。在这股舒适的感觉里,蓓尔塔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每天早上七点左右起床以后,她会和端早餐来的珠儿一起用餐,吃完之后,蓓尔塔开始冥想锻炼意志力。平日这个时候珠儿因为要上学,所以不在家,但是放假的时候,珠儿一定会陪着她一起冥想。
蓓尔塔会在傍晚时刻结束冥想。如果是平日,她会耐心地等着珠儿回家,如果是假日就继续待在房里跟珠儿聊天。聊天时,多半是蓓尔塔听珠儿讲话,珠儿的话题总是很有趣,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沉闷。
到了晚上,珠儿会和早上一样端晚餐来与蓓尔塔一起吃,用餐完毕以后,珠儿有她自己的训练课程、工作或是其它事情要忙,所以不能陪在蓓尔塔身边,这点让蓓尔塔觉得有点寂寞,但是离开之前珠儿会向她说声『晚安』。接下来蓓尔塔会继续做白天做的事,或是读读珠儿带来的书,等到有睡意时便直接就寝。
同样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
到今天为止,蓓尔塔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的所在楼层三楼,多亏珠儿每天都会过来陪蓓尔塔,所以她从来不会因为活动范围狭小而心生不满。
对蓓尔塔来说,这一个月可能是她感到最安心的时光,她不再想起抛弃自己的双亲。对现在的蓓尔塔而言,这里的生活,不,应该说和珠儿共渡的生活就是她的全部。
待会儿蓓尔塔就要去找珠儿的父亲表示今后的打算,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刚来到这个家时对珠儿说的一样,蓓尔塔准备告诉拉斯她想留在这里生活。
除此之外,她还要说一件事,这一个月里她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这个决定她还不曾对珠儿说过。
「」
想到这里,蓓尔塔突然希望在去找珠儿的父亲之前,能让珠儿先知道这件事,她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似地开始诉说:
「珠儿。」
「嗯?」
珠儿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上,将梳好的右半边头发又分成好几束后手继续动起来。
「等一下我要去找伯父,跟他说我想留在这里生活。」
「嗯,这样一来我们就真的可以永远一起生活了。」
「嗯然后啊,除了那件事之外,我还打算跟伯父说『我也想成为除魔师』。」
「咦?」
珠儿像是真的吓到般,原本在整理头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顿了一下后伸手抽走一条蓓尔塔手中的缎带。
「蓓尔塔的确很有天分,只花了一个月就几乎学会了控制魔力,而且现在也看得见〈玛那〉和以太体了呃,你会这样想,我应该也要负部分的责任。」
珠儿一边在发尾系上缎带一边说: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这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我不是因为父亲曾经那么说才讲这些的,但是你好不容易可以当个普通人,并且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必要选择当除魔师不是吗?」
「对我来说,想成为除魔师已经是件普通的事了。」
「」
珠儿系好缎带之后,手的动作便停止了。蓓尔塔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感受到她的视线,她知道珠儿正在看着她。
「为什么会这么想?」
珠儿一边问,手又一边开始梳理起左半边的头发,她的动作非常谨慎,仿佛会不小心扯掉任何一根发丝似地反复梳了好几遍。
「我的确因为这股力量遇到很多不幸的事情,但是我认为不应该就因此逃避这股力量更何况不管怎么逃避,这股力量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所以,我最近开始觉得倒不如面对它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这个事实,然后好好地加以运用」
「这样啊。」
珠儿做出像刚才梳理右边头发时的动作,同样将左边的头发梳好以后又分成几束,过了几秒钟后她取走蓓尔塔手中剩下的缎带。当蓓尔塔听到缎带系好的声音时,她也露出促狭的笑容。
「刚才讲的那些理由其实都无关紧要。」
「咦?」
「其实,我只不过是在想如果成为除魔师的话,就可以多一点时间跟珠儿在一起而已。」
「」
「咦?珠儿?」
蓓尔塔本来以为珠儿会对她刚刚的话有些反应,但是珠儿竟然沉默不语。
觉得有点奇怪的蓓尔塔打算张开眼睛确认时
「啊!」
蓓尔塔被身后的珠儿用力抱住,发出一声惨叫。
「真是的,怎么讲出这么可爱的话!」
「等、等一下珠儿!等一下,你先放手啦我无法呼吸了!」
(****090)
珠儿将头靠在蓓尔塔的左肩上摩擦着她的脸,蓓尔塔觉得有点害臊,反射性地想躲开时她抬头看见了镜中的自己并呆住了,她一动也不动地屏息凝视。
修剪过后的及肩长发被仔细地梳理成麻花辫,辫子的尾端则系着淡红色的缎带。
要说蓓尔塔有任何改变的话,也只有发型改变而已,可是仅仅这点变化就让镜中的她焕然一新,像变了个人似地,蓓尔塔用好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珠儿松手离开蓓尔塔,像是在确认成果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她,然后点了点头。
「嗯跟我想的一样,很适合你。」
「真、真的吗?」
「嗯,很可爱。」
蓓尔塔低下两颊潮红的头,珠儿则是微笑地看着这样的她。
两人的对话停了下来,房间里笼罩着一片寂静,宁静和平的氛围舒适得让人产生时间的流逝也跟着慢了下来的错觉。
(真想象这样跟珠儿永远生活在一起。)
蓓尔塔一边摸着珠儿为她编的发辫,一边在心中诚心祈求。要达成这个愿望,首先蓓尔塔必须向珠儿的父亲传达她的想法。
蓓尔塔轻轻闭上眼睛,宛如加强自己的决心般点了一下头,接着她再度睁开眼睛,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珠儿。
「那么,我现在就去找伯父。」
「嗯,妳去吧。」
珠儿透过镜子与蓓尔塔的视线相交并点头回应,然后收回原本放在蓓尔塔肩上的双手;蓓尔塔从椅子上站起来,笔直地走向门口离开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珠儿一直看着那扇门,直到蓓尔塔回来为止。
●
月光将草原照得白亮,连接城镇与小山丘的道路仿佛将草原分为两半般贯穿其中,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在这条路上大摇大摆地昂首阔步。
这群圆形头部像鱼头的生物身高不到一公尺,没有眼睑的红色眼睛、嘴巴向外凸出,虽然身上和青蛙一样粘滑而有弹性的皮肤漆黑,带着蹼的四肢却异常苍白。这群约二十只奇形怪状的生物现在正用双腿步行朝着城镇移动,在行走途中偶尔会毫无来由地突然跃起。
这群生物是名为霍布亚的魔物,从它们瘦弱的身体很难想象得到这种魔物会每晚下山,偷偷潜入城镇把进入梦乡的人们吃掉。
几天前它们突然从山里出现,连续好几天跑到城镇吃人,而今晚它们也打算这么做。
就在它们来到看得见远方城镇的灯光时,有两个人影挡住了它们的去路,霍布亚们注意到之后马上停下脚步,用凸出的红色眼睛观察站在前方的两人。
站在月光下的两人是大约快二十岁的少女,其中一位将她的栗子色卷发绑成左右两束,穿着淡红色的外套;另外一位则是将长长的黑发整齐地编成麻花辫,并穿着灰色的外套。黑发少女的身旁有某样与她的身高一般高、且颇有宽度的东西倒穴在柏油路上,仔细一看,那是把尾端有柄、刀刃正微微反射月光的巨剑。
「果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边说边拉开外套,拔出穴在腰上的细剑,一旁的黑发少女也用单手拔起倒穴在路旁的巨剑。那把剑对一名少女来说,甚至是对普通人来说都太大了,但是黑发少女却轻轻松松地把巨剑举了起来,仿佛那把剑没有重量般。
两名少女各自拿着大小不同的剑分别摆出备战姿势,霍布亚们见状,便将她们视为敌人,只见霍布亚们稍微弯起双腿,随时准备扑向对方。
两名少女与这群约二十只的魔物展开对峙,双方之间顿时产生战栗感,晚风也因这凝滞的空气而停止吹拂,草原上的骚动在剎那间沉寂下来,一片鸦雀无声。
不久,随着空气再度恢复流动,双方人马开始展开攻击。
霍布亚们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起蜂拥而上,虽然它们的双脚瘦弱,然而或许是因为体型娇小的关系,速度快得骇人。霍布亚们像猫一般轻巧迅速,一眨眼就缩短双方间的距离,跑在前头的四只已经跳到两人跟前约五公尺的地方。
魔物的跳跃力煞是惊人,霍布亚们跃起至三公尺高的地方,张嘴露出那细小尖锐、长得密密麻麻的牙齿,像是准备啃食两人似地往少女们的头上扑下去。
黑发少女无声无息地往前一步,对魔物们惊人的跳跃力丝毫不为所动,她改用双手握住那把巨剑,轻松自如地挥往空中。
只见四道鲜血在空中飞散。黑发少女用手中约一百五十公分长的巨剑剑尖划过魔物的躯体,将尚在半空中的四只霍布亚同时一刀两断,四只魔物被劈成两半跌落至路面上,眼前的情景令其他霍布亚们停止狂奔。
「旋风啊,至吾处」
在那瞬间,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威风凛凛地说出咒文,她竖起剑指的左手手腕上传来飒飒的风声。
「化为吹落繁花、斩裂心脏的不可逼视之螺旋吧!」
原本集中于少女左腕缓缓流动的风转变成疾风,强劲的风势将少女的头发吹得凌乱,轰轰的风声响彻整个草原。
「斩裂!」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左手一挥,释放出的螺旋状疾风剎时逼近还杵在原地的霍布亚们,接触到疾风的霍布亚们喷出鲜血一一倒下;部分魔物反射性地对少女施术的动作产生反应而移动,因此得以避开疾风的攻击,它们正分成左右两群往草原逃窜。
霍布亚们分成左边三只,右边四只。两名少女不需交换语言及眼色,就心照不宣地同时动了起来,黑发少女迈步往左,栗子色头发的少女则是向右奔去。
霍布亚的脚程相当迅速,才不到几秒就已经跑到离柏油路将近一百公尺以上的距离,然而比起它们令人惊异的速度,两名少女的脚程更在它们之上。
她们的身影渐渐模糊,远远看去仿佛影子在跑似地,少女们轻易地追上逃跑的魔物们,并用她们的剑斩击或是刺穿魔物们。从展开对峙开始经过不到一分钟,将近二十只的魔物全部丧命。
栗子色头发的少女珠儿.皮姆利斯吐了口气之后,从战斗姿势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并将剑收回剑鞘。刚刚为了追魔物,来到了离柏油路有段距离的地方,于是她迈步往回走,同时试着寻找其他灵气的存在。
(啊,那边好像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