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巴走到窗边,向下看去。二十米的高度让地面的行人看上去矮小了许多,整个宁古塔城环绕一圈约有六里,至少要一千五百人才能防守,可是他统辖下的全部兵力却只有一千骑兵,步兵一千二百人,这些士兵分散在十余个城塞中,在宁古塔的只有不到一千人。还能够控制局面的唯一原因不过是那些乞列迷人把主要力气花在自相残杀上,可如果情况改变了呢?
“来人,来人!”安巴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声叫喊了起来,片刻之后一名戈什哈推门进来,行礼之后问道:“大人,什么事?”
“你马上派人前往那木都鲁、绥芬,让这两个地方的人马集中到宁古塔来!”
“到宁古塔来?那那木都鲁、绥芬这两个地方呢?”戈什哈惊讶的问道,那木都鲁、绥芬是除宁古塔之外后金在黑龙江流域最大的据点,加起来约有七百人。
“只有放弃了,让他们尽快赶来,带不走的辎重就放火烧掉!”安巴的神色变得越发忧虑:“情况不好,非常不好,但愿我的命令没有太迟。”
戈什哈被安巴脸上的神色给吓住了,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就飞快的转身推门出去了,安巴可以清晰的听到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他走到窗口,向远处望去,口中低声自言自语道:‘’希望还没有太迟!”
安巴的叹息在四个时辰后得到答案,当时正在指挥部下忙碌的将各种守城必须的物质运上城墙:一捆捆的箭矢,填补缺口的土袋、柴捆、一桶桶油脂等等。一名脸色惨白的戈什哈飞快的从马道上跑了过来,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大、大人!”
“怎么了?”安巴的目光从戈什哈的脸上往下转移,最后停留在部下捧着的一个篮子,篮子上蒙着一块黑貂皮。安巴不满的哼了一声,一把将貂皮解开,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篮子里放着两颗人头,人头的口中塞满了人参,不过依然能看出巴海与塔尔图的。安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那块貂皮重新盖上篮子,问道:“哪里来的?”
“就在城门口那边的木桩子上,两个乞列迷人送来的!”戈什哈的声音有点颤抖:“他们还说,还说”说到这里,那个戈什哈停住了,低下了头。
“说什么?”安巴的声音冷静的惊人。
“说十天之内要在宁古塔您的房间里喝酒!”
“很好!”安巴冷笑了一声:“那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么好的酒量了!”他擦了擦手,转身向城上走去。那戈什哈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这篮子要怎么处理?”
“篮子?”安巴回过头,看了看那篮子,片刻之后才说:“就放在城头吧,至少能让所有的人看看如果我们打输了会有什么下场。”
那个戈什哈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大声对安巴说:“大人,我们不可能会输,那木都鲁、绥芬的援兵应该后天就要到了!”
“援兵?”安巴看了那戈什哈一眼,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样:“不会有援兵了,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安巴的晚饭就是在城头上吃的,和所有的士兵一样,肉汤和又粗又硬的饼子,他看着西方的天空变成血色的淤青,头顶上却是钴蓝色,渐渐变深,化为紫色,然后星星出来了。他坐在两个城垛间,不远处站着四五个亲兵,已经是深夜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睡意,过去的一桩桩往事奔涌上心头,从他的第一次出猎、第一位姑娘、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成为父亲、第一次杀死敌人。突然,安巴的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次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
突然,风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安巴意识到敌人到了,这些乞列迷人是最出色的潜行者,在森林中他们甚至能靠近以警惕而著称的麋鹿。但安巴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五十多年了。他向亲兵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蛮子到了,叫醒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