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苾王子恨恨地说道:“二弟的生铁是从高句丽王那里获得,他希望突厥能恢复实力,以牵制大隋,这样高句丽的压力就会减轻了。而三弟咄吉的生铁,则是从你们大隋的豪门,长孙大使和太子东宫左卫率,宇文述将军家获得的。”
王世充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什么,长孙晟和你们做的交易?还有,怎么宇文述也牵涉其中了?”
咄苾王子叹了口气:“我在咄吉那里的人告诉我,第一次是长孙晟的三儿子长孙无宪亲自带了两个宇文家的公子来的,一个叫宇文化及,一个叫宇文智及,由于有长孙大使的儿子作担保,三弟也就放了心,第一次就买了十万斤,后面长孙无宪就没再出面,两个宇文公子每次都是亲自带队假道夏州那里出关。”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是大兴北边的夏州?而不是从并州的朔州或者代州出关吗?”
咄苾王子摇了摇头:“没有,开始我也奇怪,为什么宇文公子要走这么冒险的道路,后来想明白了,并州是汉王杨谅的地盘,而朔州和代州又被大隋朝廷直接任命的大将杨义臣和李景把守着,想从这里出关困难重重,反而是那夏州之地,出关并不是太难。只要能想办法把生铁运出关中,就可以完成交易了。”
王世充明白了过来:“现在大兴城,乃至关中地区的防卫都是由长孙晟负责,怪不得他让儿子陪宇文家的两个小子走这条路。”而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此事一定是杨广授意或者默许的。示恩于漠南的咄吉。至少让他们以后不会帮助汉王杨谅起事。看起来在这件事上,长孙晟又站到了杨广的一边。
咄苾王子笑道:“王将军,听说你当年和长孙大使还有太子杨广的关系都不错,这宇文述将军是太子的左卫率,此事想必也是太子所知道的,你能不能跟太子说说,让他也放你一条线路,跟我交易这生铁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太子能这样做,我不行,他之所以只是让宇文述的儿子和长孙晟的儿子参与,自己却没有派儿子,就是要跟此事划清界线,万一事情败露,就把这两个人拿出去顶罪,而我并不是他的嫡系部下,不要说做这事,只要一提。就是死罪啊。”
咄苾王子的脸上现出一丝失望:“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世充心中暗想,这可是个结识突厥王子的大好机会。那启民可汗懦弱无能,以后汗位应该会落到这几个王子身上,而咄苾王子身为大王子,自然是有优先继承权的,只是草原之上一向是能者为王,若是咄苾经略漠北的本事和他的两个弟弟比起来差太多,那最后这汗位很可能轮不到他。现在帮他一把,可谓雪中送炭,乃是救急之举,足以让他一辈子对自己感恩戴德。
于是王世充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王子殿下,冲着和您的友谊,我可以跟你进行五十万斤的生铁交易,可是这笔交易,不能从我们大隋境内走,不然万一败露,就是灭族之祸。不瞒你说,我在西域那里有一些秘密开设的商号,到时候我从西域的阿尔泰山铁矿那里买一些生铁,想办法运到你那里,只是现在西域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步迦可汗还是独霸西域吗,他是不是也还对你们卡得很死?”
咄苾王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王将军在西域也有关系?”
王世充点了点头:“有一些老朋友,搞到生铁问题不大,瓜州城外的玉门关北,一天左右的路程处有一个星星峡,不知王子是否知道?”
咄苾王子马上说道:“当然知道,那里算是我们和西突厥的一个分界之处了,很是有名,只是那边一向是姑臧城的那些豪商们的势力范围,王将军若是和我在那里交易,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多年前王某曾经联手姑臧的豪商们,在那里做过一次生铁交易,现在想来,还是恍如昨日啊。”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当年的星星峡交易,斗智,出卖,背叛,死里逃生,还有与安遂玉那经历过生死的感情,安遂玉的脸仿佛又在他的眼前晃动,让他不由得一阵心痛,竟然停住了话。
咄苾王子却不知道王世充心中的想法,笑道:“想不到王将军跟那些姑臧商人们都有联系,这下可就容易了,步迦可汗因为前几年在东边输得太惨,回西域后手下部落也是叛离不断,就连铁勒九姓部落,都趁势而起,联合当地的仆骨人,回纥人等攻击他,步迦可汗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哪儿还有空管这个生铁走私呢,只是我苦于在西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没法在这里做文章,若是去星星峡,我们走漠北这条线路最合适不过。”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在西域也从不做生铁交易,现在只能先有个意向,具体能不能操作,还要看到时候的情况,不过咄苾王子请放心,既然我说了这话,那就一定会尽力办到,到时候还请王子派出得力之人,与我一同去一趟西域,以敲定交易的细节。”
咄苾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回高先生跟着我来了中原,我看就由他跟王将军一起回去吧,西域那里他能找到铁勒人,帮忙传信也方便。”
王世充笑道:“如此甚好,哦,对了,咄苾王子到时候准备以何种形式来交易呢?”
咄苾王子想了想,说道:“我们漠北之地没有什么特产,也就是毛皮与战马而已,可是如果带了大批的战马南下,容易暴露目标,我看不如异地交易。我派人带战马来这幽州或者是大兴。直接把马给你。然后你再按这马的价格折算成钱,凑够生铁给我,你看这样如何?”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所有的生意中间最紧俏也最缺的就是战马了,河西的吐谷浑毕竟人口稀少,出产的河西马与天马数量有限,而自从安遂玉死后,自己苦无跟突厥的稳定贸易关系。马匹生意总是做不大。这回能做五十万斤生铁的生意,当可换回两三千匹骏马,无论是为自己以后起事做准备,还是卖掉换钱,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于是王世充说道:“好,就按王子所言。这些细节的事情,就由高先生和魏征去谈。只是王某还有要事在身,回大兴乃至去姑臧城,还需要点时间,恐怕要先有劳高先生独自去大兴城等我几天。我办完了事就去和他会合。”
咄苾王子这回脸上终于笑开了花:“那我就等王将军的好消息啦。”
二人商议既定,把守在外面的高宝义和魏征等人叫了进来 。咄苾王子与高宝义走到一边商量了半天,才带着那突厥商人与众人分手,王世充一直想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言不发,直到咄苾王子走后,才与高宝义和魏征一起回了城。
三人等到天明后入城,高宝义先回了自己住的客栈,而王世充则和魏征回到馆驿,关起门来一阵商量,魏征也同意王世充的做法,但他提议骏马买回后,不妨在自己有着产业与商铺的关键城市散布,平时作为驮马以掩人耳目,一旦起事之时,则迅速加喂谷料,把马养肥,以作骑兵之用。